苏梨梨抬起脑袋,怯生生用一双小鹿眼望着皇帝。细密卷翘的眼睫扑闪扑闪,亮晶晶的眸子写满了信任。
箫旻眸中的兴致更浓郁了些许。他招手,让苏梨梨上来。
台阶不算长,苏梨梨走两步就晃上去了。
站在上面往下看,明明也没多高,却平白叫人感觉出“一览众山小”来。权力至上,凌驾一切。难怪这么多人争着抢着往上爬,果然是不同的。
苏梨梨没有这样大的野心,主要是她认为自己的能力够不上。
就像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同样,拥有不属于自己的权力,估摸没多久也要被篡位。
“在想什么?”箫旻漫不经心问道。
苏梨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背后发凉,竟是在温暖的室内滲出冷汗来。她垂下眼帘放下食盒,随即飞快抬眸,用一种没见过世面又不太敢体现出来的语气道,“第一次来,哪哪都觉得新奇。”
“苏婕妤喜欢,往后多来便是。”
苏梨梨感觉狗皇帝是不会无缘无故好心。
果不其然——
“苏婕妤先磨墨吧。”
墨是好墨,就是一直磨墨干活累。苏梨梨悄悄瞥了一眼,还好皇帝是真的还提笔写字,没耍她开心。
见苏婕妤瞥过一眼就收回,皇帝眉梢轻挑,特意将奏折推过去了些许。
苏梨梨都在后宫躺平许久,基本没有伺候过人。这才没多久,她就有些烦躁。
上班干活在哪个时代都一样,烦人得很。
狗皇帝还一直把奏折往她面前推。到底是谁要批呀,看着字多繁琐就无趣。
当然,她宫里藏起来的话本除外。
眼见苏婕妤是真的对政事不感兴趣,磨墨也是两眼放空,箫旻轻笑了下,抬手撑住额头,“苏婕妤,朕有些许头疼。”
苏梨梨丢下墨条,也没擦手,走到皇帝身后抬手就给他按上。
她放低了声音,“皇上觉得这个力度可还行?”
“嗯,尚可。”
她险些一个用力拳头怼皇帝脑袋上。
下次不来太极殿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窃听了她的心声,紧随其后,“朕一言既出必不会收回,苏婕妤往后可常来太极殿。”
苏梨梨一点都不想来。
想着反正站在皇帝身后,他也看不见自己,连表情都没笑一个。
谁知他长臂一伸,竟将她给拉到了前边。苏梨梨一个没站稳,跌跌撞撞摔进了他怀里。
“苏婕妤可要小心。”
苏梨梨正嘀咕他呢,一抬头就撞进了缱绻深情的桃花眼中。宛若是茫茫雪林之间,瞧见一朵灼灼其华的桃花,只此一朵,夺目耀眼。
以苏梨梨对他的了解,生怕他等会问出什么超纲的题目害自己失宠,连忙羞怯得扑进他怀里,脸蛋在他胸膛上蹭蹭,“皇上怎么这样讨厌。”
声音娇滴滴得像是能掐出水来,苏梨梨自己差点都要笑出来,想遍了最难过的事情才把笑给咽回去。
她现在可学聪明了,没再去掐皇帝。毕竟狗皇帝报复心特别强,当下就要捏回来。
不过这会儿箫旻也没有放过她。
箫旻捏着她的下巴就将她那张粉面小脸给抬了起来,疑问道,“苏婕妤是在躲朕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尾音微微往上,明明轻飘飘的,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有种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都被看光光的感觉。
苏梨梨心跳得有点快。
她连忙站起来,速度太快,还险些扭到了自己的脚踝。
“小心。”箫旻大掌一撑将她扶住,“苏婕妤今日有些许马虎。”
“臣妾怕汤凉了。”苏梨梨现在娇软的假话信手拈来,她将那盏汤从食盒里取出来,“皇上快趁热喝了。”
苏梨梨继续睁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扑扇着眼睫望着皇帝。
像是被蜂蜜堵上了嘴,不难吃但黏糊糊难受得紧。
箫旻松开苏梨梨,视线转移到桌案上的那盏羹汤上。他动了动勺子,是份甜羹。
用了一口,他就知道这是御膳房做出来的。
也是,婕妤的位份还用不了小厨房。
箫旻将羹汤推到边上,见苏梨梨期盼地看着他,就推到她面前,“苏婕妤尝尝。”
苏梨梨也没换勺子,就用皇帝那把喝了一口。
被皇帝一打岔,她都差点把此次过来的目的给忘了。
她可是来邀宠固宠,以便于在后宫能过得滋润的,可不是来给皇帝送汤送温暖。
是燕窝。
不出错的甜羹,也没毛病。
在箫旻的注视下,苏梨梨的浅尝一口变成了全部吃完。摸摸小肚子,还有点小鼓的。
御膳房没敢给皇帝偷工减料,只不过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吃饱了就困,苏梨梨揉了揉眼睛,惹来箫旻一声轻笑。
他捏了捏苏梨梨脸上的肉,“先回去吧,晚些去看你。”
苏梨梨的目的是达成了,更惊喜的是狗皇帝不折腾她,直接放她走了。
一个开心,把原定最后要放媚眼的环节给忘记了。
回头望了一眼,本来是想要补上的,不料皇帝开口比她更快,“苏婕妤莫要再学这些怪异的行径。”
“咳,好。”苏梨梨差点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从太极殿出来才长舒一口气。
敢情皇帝是在陪她演戏呢。
既然皇帝知道她是装的,那图什么?图新鲜劲吗?
苏梨梨摸了摸下巴,被风一吹手还有点凉,赶忙又给缩了回去,乖乖抱着暖手炉汲取温暖。
绫罗宫。
“主子回来了。”海棠迎上来,崔盛海去接水绿撑着的伞,“主子,景才人刚来,说是有事找您,正在偏殿等您呢。”
回来的路上下了雪,水绿那把伞也撑不住多少。苏梨梨身上的斗篷褪下来,抖落着雪花,被桃花拿去烘干了。
景才人?
苏梨梨走进偏殿,景才人跟着站起来,“苏婕妤,许久不见。”
皇后没有让大家去请安,可不就是许久没见着。
同为老乡,这才过去多久,景才人就和她生疏到这个地步了。
原先两人一个失宠一个没宠,老乡见老乡尚且有同舟共济的帮扶在。这会儿一个重回荣光时候,一个初得圣宠,竟然生了疏离。
景才人似乎有些不自在,苏梨梨反而要比她适应许多。
“景才人怎么和我这么客气,快坐下。海棠,再去上杯热茶来。”苏梨梨拉着景才人坐下,一点没不自在。
主要是她当初去人家那里其实也不是特别熟,和这会儿并没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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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偶然知道她也是穿越的,怕是话也不会说上超过三句。
热茶上来后,景才人欲言又止,咬了咬下唇。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景才人说点知心话。水绿帮我看着外面的雪,要是落大了及时回来跟我讲,可别叫景才人等会雪大了回不去。”
景才人知道水绿是苏梨梨带进宫的,倒是没那么紧着。
她握住手中的热茶,即便手心被烫红了也没松开,“马上就要过年了,开春后皇上兴许会带着大家下江南,又或者是秋日去草原。”
“苏婕妤,若是这两个地方能够回家,你可是会回去?”问到这里,景才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的手指在茶杯上扣了两下,心跳忽快。
在听闻苏梨梨今日特意去了太极殿邀宠后,景才人心里既不是滋味,但又隐隐约约藏着暗喜。
她怕皇帝宠爱苏梨梨,抢走了待她那份的特殊,又怕皇帝心里没有苏梨梨,叫她生出一定要回家的想法。
景才人见过前辈在她眼前回去。
前辈说,一个人就想当一张票。若是她有了孩子,孩子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她带不走。
她要是想带着孩子回去,牺牲自己也是没有用的。除非有人愿意让出所谓的“票”,要不然就是她去抢一个来。
这么多年了,苏梨梨是她见到的第三个穿越的人。
景才人本已经做好了为了孩子去争宠的打算,可没想到苏梨梨会出现。
她舍不得对皇帝的爱,但又想带着阿樾回家。
前几年还好,只是不舍得其一,顶多梗在心间,心病算不上严重。
这会儿反而日思夜想,难以入眠,整个人都像是纸糊一般,风一吹就快要跑走。
苏梨梨第二次在景才人口中听到回家。
她心下了然,有那么点疑惑,没有直接问出来。喝了一口热茶,她回忆道,“回去要当社畜,日日九九七,也不是很好受。”
景才人已经被脑海中混乱不清纠结的思想缠绕了许久。听到这里,她眼前一亮,“等到了江南,或者是草原,我带苏婕妤找回家的路。如果苏婕妤不愿意走,可否能帮我照顾阿樾。”
苏梨梨手指摩挲茶杯,“阿樾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况且我不一定要孩子,照顾阿樾自是可以。”
景才人这样子可不像是托孤呀。苏梨梨暗自咂舌。
“你不要孩子?”这样一句话,景才人抓到的重点是不一致的。
“这个时代生孩子可不好受。我见王婕妤那般,我有些害怕。”苏梨梨这说的是实话,“况且皇帝孩子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皇子的话,身边那样多人,能不能认我这个生母不好说,六岁还要去南十六所住,更是难以相见。”
“公主的话,往后不知道要嫁给谁,总是让人担忧。”
景才人见苏梨梨想得这样长远,眼中又是一片清明,顿时心下苦涩。
怎么会有人在皇权的糖衣下,依旧能够这样清醒。
景才人是过来人,她很清楚,有些东西身在其中和看话本演绎是不一样的。
享受过奉承,体验过权力,又怎么可能能轻松放下。
指尖一紧,景才人心跳漏了一拍。所以她真的是想回家吗?
还是因为舍不得繁华富贵,这才日夜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