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崖只不过是个小岛,几个宗门都相距不远,一旦出了什么事,四周的人立刻就会察觉到,往来也多是熟人面孔。
易流宗的宗主起初不认识眼前女人是谁,直到火光围住了整个宗门,又见她既无仙气,也无魔气,出手却如此狠辣,他的心中才有了不可思议、又实在困惑的猜测。
商羽徽仍做仙人打扮,羽衣玉冠,从容独立于庭院之中。
漆黑的眼望着庭院里来回施法的弟子,时不时露出点星笑意。
宗主问她:“阁下的身份,想必是前些时日从四境山复生的天魔……”
商羽徽瞥了他一眼:“不错。”
得到答复,宗主莫名:“此地与扶桑洲来往极少,也不问世事,不知哪里让您不快?”
一旁年轻弟子不知商羽徽的来历,护到宗主身前:“和这妖女费什么话!岂有这般道理。”
他如此失言,宗主自知后果,赶忙求情:“他不知你的身份……”
商羽徽面露了然:“不知者无畏,我自然不会怪他。”
见她竟格外好说话,宗主不禁又问:“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何须要引起这些大火……”
灼热的火苗缓缓往里吞噬,任凭众人如何施术也无法浇灭,双方无冤无仇,就是要杀人寻乐,也不至来到这偏远之地。
“耳闻曲意琅神女是你故去的姐姐,神女一向仁慈,不会想见到这般情形。”
听他这样说,商羽徽定定望着他,微笑后轻描淡写道:“你不与扶桑洲往来,消息倒很灵通。”
她虽以天魔的身份复生,却少有人知晓她与曲意琅的关系,若不是方杜与空桑传出,就是当初那群在场的仙门弟子将揣测的流言散播。
宗主赔笑道:“都是传闻。”
“不错,你们果然很爱议论是非。”商羽徽来回踱步,“你可知晓,姐姐曾让我多多学习凡仙身上的智慧,她不许我心高气傲。”
青女不止一次提过,足底这片土地,终究归凡人所有,再不起眼的人,说不准亦有了不起的才智。
商羽徽接着说:“先前我遇到你门中两个弟子,他二人说,凡是我踏足之处,无不是血流成河。我不过是采纳了他二人所言。”
外出的弟子仅有两个,宗主目中晕眩,勉力道:“两个蠢货,竟敢妄议您,只不过是愚言,不值动怒,他二人大可任您处置。”
兴许是她谈吐过于随和,让这宗主误以为仍有一线生机。
商羽徽未曾戳破他的妄想,只问:“你可认得连水宗的女仙丹荣?”
海角崖总共几个门派、多少位修士,掰着手也数得过来,宗主绝无不认得的道理:“丹荣?自然知道。”
“她是如何去到了连水宗?”
这事在海角崖亦不是秘密,宗主答她:“她那师姐浮静四处游历时,见丹荣被抛弃在山野之中,据说是因她未曾修炼也自得几分法力,异于常人,乡民误以为她是妖怪,要将她活祭。浮静仙子于心不忍,将人带回。”
他心道竟是为了丹荣前来,只是想问些话,何必引起这般烈火?
商羽徽顺着他的目光往火苗望去,叹了口气:“原是如此。”
她抬起手腕,不是挥退火焰,而是让火光直冲云际,在众人惊恐愤恨的目光中,商羽徽不再多言,化形离去。
山坡之上,两个弟子仍被红蛇困在原地,他们眼睁睁看着宗门被烈火烧蚀,却无能为力,只能肝胆俱裂地呼喊着同门弟子的名字。
商羽徽带着魔气化形而出:“别吵了,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她前后态度所去甚远,两男仍不明白发什么何事,商羽徽好心提醒:“不是你二人说的吗?凡我所到之处……”
“你!你是!”白衫男人猛然醒悟,伸手指向她,“你就是那魔头……”
商羽徽割下那只举向自己的手,不顾二人惨叫,将人带回了扶桑洲。
回时,四周一片寂静,听不见琴声,这不像相盈的作风,商羽徽将两人扔在地上,正要询问几个小妖,抬眼一瞧就见相盈独坐于窗前。
他原本一只手按着琴弦,冷着脸走神,听见动静,抬眸望向商羽徽。
见她带着两个男人回来,相盈起身走到院中,观察二人。
二人如此样貌,相盈沉默一瞬,转而问向商羽徽:“怎么将他们带回来?做了何事?”
“你真懂我。”见他还算懂事,没有误会她,商羽徽走到他身旁,和他一同看着地上狼狈的二人。
“他们惹了我,若是轻易叫他们死了,实在太可惜。”
相盈看着两个仙者,见二人满面惊慌不安,目光似是在向他求助。
他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能叫商羽徽说出这般话倒是不容易,相盈见过商羽徽杀人,大多没什么缘由,一时兴起就夺走人的性命,此类事不在少数。
拿不准主意,相盈询问:“你要如何?”
商羽徽半俯下身,有了定夺:“我早知人性如此,妄议他人不是你们的错。”
两男仍然惊恐地看着她。
“我要拔出你们的舌头,叫你们往后不敢再犯。”
拔舌之邢自古有之,相盈好整以暇地看着商羽徽,似在请教学习。
与他所想不同,只见得商羽徽伸手抓起一人的头颅,从中抽出一缕银线,对方登时没了知觉,双目无神,舌头耷拉在外,丑陋又可怖。
舌尖上燃起火苗,一刻不停地燃烧。
相盈捂了捂口鼻。
另一人也如法炮制,事毕,商羽徽丢去二人的银丝,相盈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她别有深意地回他:“你不会想知道。”
没有得到答案,相盈也不曾继续追问。他只是说:“我还以为,你要把他们的舌头整根拔出。”
商羽徽和他讨论:“拔出来只是痛一时,修仙者寿命漫漫,也该多承担几分痛苦。”
相盈又观察了一眼,见那二人仿佛听不见外界交谈,若有所思:“你剥夺了他们思考?”
她只说:“他们不需要这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两人站在庭院中,对着受刑之人商讨,相盈察觉到不妥,回身到房里。
他已对着琴发呆半晌,怎么也下不去笔,无法谱出新的曲子。
商羽徽将他的沉思看在眼中,不再上前,吩咐几个小妖怪将两个仙者关起来。
小妖怪斗胆提问:“魔主,此处并无牢房,关押到何处是好?”
入目所及唯有一整片平原与荒林,并未留出大牢,难道要他几人再建一座刑狱?
不是不愿,而是有心无力。
面对他们的称呼,商羽徽已无心纠正,她察觉到此处的确少了些什么,遂抬手掀起泥沙,挖出个昏暗无光的水牢。
关押旁人这种事,小妖们做得轻车熟路,想必魔宫之内类似的事屡见不鲜。
更有甚者向商羽徽提议:“魔主法力无边,水牢也该得大一些,往后好继续往里头塞人。”
可哪来这样多的人能激怒她?多数都是当场神魂俱灭,商羽徽稍作思索就回了他的话。
相盈仍在出神,既未奏琴,自然将他们的谈话听入了耳中。
他今日已不似昨夜那般胡搅蛮缠,商羽徽多瞧几眼,忍不住叹气。
她拥有这世间无双的法力,却时不时流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尤其是自从在海角崖见了那丹荣女修之后。
相盈不想再多管闲事,只得在脑中控制自己的思绪。
不料,商羽徽却主动问他:“你化为念灵,只为了奏琴,这些年过得如何?”
问及此事,相盈望着琴身,温柔道:“我心中有所求,能长久做此事,西地又有百姓慕名而来,很是满足。”
“倘若……”商羽徽疑惑,“倘若你不能弹琴,也没了指望,再与天同寿,岂不是成了折磨?”
相盈应声:“我猜应是如此,可我只是念灵,若没了这份执念,我活不久,不必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商羽徽笑了一笑,“我此刻就能渡给你法力,你想杀谁就杀谁,再也没有性命之忧。”
“代价是你不能弹琴,往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由天意指引,再也没有私念,你可情愿?”
他已听得很明了,相盈摇头:“我不愿,若连这些自由也没有,法力成了桎梏。”
屋内静了几刻,商羽徽陡然转过脸,向着窗边的相盈拧眉。
“废物,”她斩钉截铁,认为他好赖不知,“我先前不愿你修炼,原来是我多虑。”
“你不懂得拥有法力是什么滋味,才会口出狂言拒绝,一旦你知晓生杀在握的快感,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话……难怪这样弱,实在没半点志气。”
知她心情不悦,被她骂了,相盈也不动怒,只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我管那样多做什么?杀人不适合我。”
商羽徽走到他身边,抚摸他的脸庞,语色轻蔑:“你如今在我身边,怎么算自由?”
相盈将脸主动在她掌心蹭了几回,气定神闲地回她:“我所求的,不过就是弹琴。什么修行、法力,与我无关,做一个弱者,是我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