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来去皆快,昨日傍晚停后,今日倒是个大晴天。
钟离淮拿着镰刀割草,足足七八日过去,才清理得差不多。
那冰糖已结成晶体,晶莹剔透。钟离淮拿了方子和冰糖样品,架着苏家的牛车去了淮阳县,一进城就去了瑞福楼,想着先和张掌柜谈谈。
一进去就被那小二请到了桌上。
小二道:“公子,这次可也是买猎物的?”显然对钟离淮极有印象。
“我找你们掌柜的。”
小二听了就将张掌柜叫了出来。
“钟离兄弟,真是好久不见。”又叮嘱旁边的小二:“快上茶。”
钟离淮将带的鹿肉递给张掌柜:“好久不见,我今日是有事请你帮忙。”
张掌柜面上一派和气,接了鹿肉放到桌中间:“说来听听。”
“我研究了个稀奇玩意儿,想卖出去,掌柜可有门路?”
“这事简单,还带肉干啥。”却是将肉往他那边揽了揽。
钟离淮心如明镜,在商言商。
张掌柜道:“可是什么?”
“吃食方面的。”
“那我们上去聊?”
“好。”
张掌柜将钟离淮带到二楼雅座,小二见机也上了茶。
钟离淮喝了口,觉得自己煮的茶果真很low。
“如何?这茶可是我们淮阳县数一数二的点茶师傅所制。”
“的确香醇。”
钟离淮将冰糖拿出来。晶莹剔透,不见杂质。
那掌柜倒是晃眼:“这是什么吃食?我竟从未见过。”
“冰糖。”
“糖?”
白糖,怡糖,酥糖…
他见了不少,还没听过冰糖。
“这东西炒糖色比白糖更红更透亮,卖相更好些,顾客也愿意吃不是。”
“真有这效果?”张掌柜讶然。
“掌柜的可以拿这东西试试。”
“福顺,福顺。”张掌柜喊了几声。
刚才的小二就进来了:“掌柜可是有什吩咐。”
“将这糖给刘大厨做份红烧肉出来,再上几道菜,我好招待招待钟离兄弟。”
“哎。”福顺应声下去了。
“我听苏武大哥说,你本是玉京人,张掌柜为何来这儿?”钟离淮不再继续话题,预备等待张掌柜验货后再谈,又找其它话头,毕竟这里是南辰和北齐的边境地区,虽属江南,但存在安全隐患,放着富贵日子怎跑这儿来了?
“说哪里的话,我家公子的瑞福酒楼开遍南辰国,我也是略添薄力而已。”
“掌柜谦虚。”
点到为止,钟离淮并不多问,极有分寸感。
张掌柜也不再多说,另起话头:“我听闻你有考得了武秀才,何不往上试试?”
“我并无此意,但求自在安稳。”
“怕只怕北齐虎视眈眈,大戎也不遑多让。”张掌柜与公子常联系,到底是知道的比较多。
南辰重文轻武,军队战力到底是弱。
“掌柜说的是。”看来这淮阳到底不是久留之地,可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去处。
香炉飘烟袅袅,茶香四溢。
门不久就上来了,先上来的就是红烧肉色泽鲜亮,看起来极为可口。
张掌柜眼前一亮,的确比酒楼平时做的透亮,卖相更好。尝一口,却与平时无异。
“张掌柜可感兴趣?有什么渠道?”钟离淮试探道。
“钟离兄弟不若卖予我,价格好说。”张掌柜下定决心。
心里有了主意。这冰糖的确有一定作用,买来倒也无妨,不日公子来访,献给公子也是极好的,图个稀罕,若是公子上眼,说不定能调回玉京,他们家老小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钟离淮自知这冰糖对张掌柜来说,不是太有用处,毕竟这糖多的是,可替代性也强,所以还另留了筹码,但张掌柜竟一口答应,倒让他好奇。
张掌柜一定要买,定是有其它用途才是。
“我这冰糖既可以入食,也可煲汤。像冰糖雪梨之类可以用来招待客人,夏日最是清热去火。若掌柜要,冰糖雪梨的方子也可给你,你们也可以根据这方子,再弄些个其它汤品。掌柜觉得可值什么价?”钟离淮抛出筹码,此时他不得不感谢顾衍风在末世搞的黑暗料理,虽然他做照着做的东西异常难以下咽。但应是人的问题,不是方法的问题。
张掌柜听见可以弄许多其它清热去火的汤品,眼睛一亮。他们瑞福楼的厨子手艺一绝,若能多弄些,定然大赚,他刚才真是只顾能做吃食了。本来觉得七八两即可,但这掩着的利益这样多,看来得加码。
“十五两,如何?”
“可以。”超出钟离淮预料的价格。
这次掌柜直接拿了十两银票与五两银子,钟离淮送了两张方子。
那小二将其余菜也端上来了,两人相谈甚欢。
这次钟离淮买了棉花及两匹棉布,打算让苏昀做被褥。
出了城门,没一会儿就拐上了小道。却不想被几个人挡了道路,定眼一看,竟是王忠,身后跟了四个混混,手持棍棒。
“那十贯钱你还不还?”王忠语带威胁。
“据我所知,那掌柜的说不与我追究了。”钟离淮慢慢抽了挑棉花的长棍,约婴儿臂粗。
“少废话。”王忠就是图钱而已。
钟离淮拿着棍下了车:“我没钱。”
王忠瞪眼,真不要脸,他可跟了他一路,能从瑞福楼出来,身上不带几个子儿谁信?抄了棍就住上冲,剩下的人也见样学样。
现在的钟离淮不是刚穿过来的钟离淮,而是钟离淮暴力版。
像使那双月錃金似的,棍被使得出神入画,棍尖上挑,再用力下压,那王忠被挑起来,又被给打趴下,钟离淮踩着他,一棍抡过去,用力不小。
一番厮打过后,五人倒地不起。
钟离淮觉得自己进步还挺大,心满意足。
“还敢要钱吗?”
“不、不敢了。”王忠道。
“真的?若你下次再来,我就废了你,找个你喜欢的荒山埋了。”
刚想着下次智取的王忠呆愣。
“看来你不愿意了?”
又一番单方面对打后。
“我、我再也不敢了。”王忠这个狠人终于屈服了。
钟离淮满意而去,余下一片哀嚎。到家的时候,一天中最热的时间过去没多少。
苏昀倒是做好了衣裳,眉眼带笑,跟他说:“夫君,我把你的衣服做好了!”
白色的内袍诱着兰花,月白瑕青的氅衣,看着都是养眼的。
钟离淮在苏昀的催促下换上了衣服,倒是叫苏昀都看呆了。衣袖宽大,衬得腰身紧实细韧,身姿挺拔,再加上俊俏的脸,养眼极了。
不等苏昀高兴完,钟离淮将买的棉花与布递与他,说让他做新被褥,两人分房睡。苏昀听了,心下不解,夫君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想要他了么?
欲言又止。
“是我先前同你没说清楚,我本无意娶妻生子,留你也是一时兴起,我不想耽误于你,你若有倾心之人,我必为你准备丰厚嫁妆,以谢你照顾之情。”钟离淮知道这一番话会令苏昀伤心,但他也不能骗他一辈子,且他也是几番踌躇才说出口。明明刚开始是不在乎他的感受的,现如今倒是心生怜惜,望他早早为自已做一番打算。
果然,人一但相处,便总会生出几分情义,怜惜之情在所难免。
“我,我知晓了。夫君定是饿了,我去做饭。”不待钟离淮反应,苏昀就去了厨房。
其实,离平时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苏昀站在厨房,眼泪就那么划下来。他这才发现心有些堵,回忆闪过,心绪复杂,但有东西还是破土而出。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竟是有点喜欢他的,他才意识到,夫君却说出这般话,一时除了难过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也许林雨说得对,他就是一个不得人喜欢的人。
一室沉寂。
还是明日去找梨哥儿,说不定他应该知道怎么办。
苏昀磨蹭许久,才做出了一锅葱油拌面,闻着就香。
两人这一顿吃得格外沉默,钟离淮是心怀怜惜,苏昀纯属伤心。饭后,苏昀又拿起了针线,开始缝制被褥。
今日,两人睡得都挺晚。
第二日一个早上,苏昀就将被褥缝好了。
吃完午饭,便摘了一筐枇杷下山去了,路上又掉了不少金豆豆。
苏武和梨哥儿家在上柳村边缘,临近柳河,一家十三口人,苏父和李婶子,苏建和他妻子以及两个儿女,苏武和梨哥儿以及他们孕育的两个孩子,哥儿苏木已经出嫁,其下便是龙凤胎苏文和苏白,苏文服徭役不在,苏白即将出嫁。
今日苏昀去的时候正赶上许多人做完活,回家吃饭,因此路上不乏有人指指点点。
“看见没?苏哥儿回来了。”
“听说他之前跟那武秀才在那野地里……”
“对,对,听说被那黄其知捉了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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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啊?”
“就那隔壁村的混子,被武秀才打了,赔四贯钱那个。”
“哎哟!我记起来了,瞧我都忘了。”
苏昀今日运气真不好,偏巧遇见了村里最嘴碎,也是嘴下最不留情的王婶子和钱婶子。
这俩人当着人的面也是毫不客气。
“就是可怜了那苏家的女娃娃。”
“呸!谁家要养出这么个不知羞的祸害,是要遭天谴的。真是跟他那小父一模一样,都是狐狸精。”王婶子脾气最爆。
“王婶子口下留德。”苏昀忍不住反驳,凭什么说他小父。
王婶子一愣,这闷葫芦还敢反抗了?
“你敢做,还不让我说了?你问问,你做的丑事这上柳村谁不知道?”
苏昀忿然作色,道:“我没有做过,你别污我名声,还有,我小父离世已有十五年,你不该这样说他。”
“你做没做过我们怎么知道,你那小父不是死了,是跟人跑了。”王婶子句句戳心。
“才没有,你胡说。”
“我胡说?连个尸首都找不到,肯定是跟人跑了,村里人谁不知道?”
“我就不知道,老庄家的,你胡说什么?你家汉子还等你做饭呢!”李婶子膀大腰圆,颇具福相,眼睛一瞪,那钱婶子就拉着王婶子灰溜溜地走了。
谁人不知,这李婶子狠起来连汉子都揍,毕竟嘴皮子硬不过拳头。
“谢谢婶子。”苏明感激道。
“这孩子,她们骂你,你骂回去就好,你呀!就是性子太软和了,叫谁都能欺负了去。”
苏昀摸了摸脸颊,软吗?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来找阿梨的吗?”
“是的。”
“正巧,我俩一起走,阿梨在家里做饭,应是熟了。”
两人走了不久,便到了苏家,房屋都是木头的,有个宽敞的小院子,栽了几棵果树,看起来都熟了。
“阿梨!阿梨!饭熟了吗?昀哥儿来找你了。”
“熟了,娘,我马上端出来。你先招呼阿昀。”
刚说完,里面就出来了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哥儿,都端着米饭,刘梨长相清秀可人儿,正端着菜,分别是白菜粉条,酸辣土豆丝。
“阿昀,你先坐着,我再去端菜。”
“好的,阿梨。”刘梨喜欢苏昀叫他阿梨,尽管他大苏昀许多。
不一会儿,又上了拌黄瓜和拌野菜,量很足。
“晓辰,快将这饭送到地里,给你爷,爹和二叔。”李婶子拿篮子装了足量的饭菜。
苏晓辰是苏建的长子,今年十二岁,个子高,人也壮。
“好。阿奶。”
所以吃饭的人只有刘梨,李婶子和三个孩子。
苏昀吃过,便未上桌,而是递上了一筐枇杷,孩子们吃得很开心。苏梨的双生子刚满五岁,手小力气也不大,皮剥得乱七八糟就开始嗦,尽显憨态可爱。
饭后,刘梨就将苏昀拉进了屋子里,说会儿悄悄话。
“那姓钟的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么?”
“他姓钟离,不姓钟。”苏昀强调。
“我管他姓什么,你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想留在他身边。”
苏昀沉默。
“那你就赖着他,反正他是你明面上的夫君。他不是说他无意娶亲,你也没有他口中的想嫁之人。这样待着也可以呀!”
“可是,可是,这会不会……”
刘梨打断:“你也没必要觉着给他添麻烦,也不必感到愧疚,男人么?也就那么回事儿,还不如对自己好些。”
苏昀倒不知刘梨这般生猛,想想觉得也是,这苏武大哥娶梨哥儿前心有所属,梨哥儿嫁他也不是最初所愿。还好,他们俩人这些年相互扶持,倒也生出了些情意,能将日子过下去。
苏明刚认识梨哥儿时才十二岁,那时刘梨初嫁入上柳村,与苏武关系冷淡,又加上没什么朋友,便时常照拂温饱还成问题的苏昀,两人这才相熟。
“我知晓了,阿梨。”
“知道就好,最紧要的是赶紧生个孩子,就算姓钟的想甩你也甩不掉。”
“可是,可是,他根本不碰我。”
“不会吧?放着我们阿昀美人还不碰,他不会不行吧?”
“不,不知道。”
……
钟离淮风评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