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冲上去,一脚将皮箱踹倒,用膝盖将其摁在地上。
“没什么,妈妈,我看过了,只是一些小孩的恶作剧。”宁溪大声回应,掩盖皮箱内部发出的闷响。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皮箱转移到他的卧室里,砰一声关上门。
在他松开手之后,皮箱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体在使其膨胀,锁住皮箱的金属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摇晃声。
宁溪快速在房内搜索,终于找到一只表面镶嵌着少许银饰的杯子。他将杯子放在窗台能够被月光照射到的地方。
宁溪用古纳撒尔语喃喃颂念月神祷词——
“圣洁之月”
“哺育万物的母亲”
“黑夜中的引路者”
“您卑微的仆从祈求您,赐予神圣之水”
…………
宁溪不太确定这场祈祷会不会奏效,正常情况下,他需要布置祭台,进行复杂的仪式才能有几率得到圣月的回应。
在他身前,月光忽然有一瞬间绽放出更加明亮的光华,然后褪去。
圣月眷顾了他!
一滴清澈无比的液体从杯子底部涌出,随后快速覆盖了杯底,一直蔓延到杯身三分之一处。代价则是,杯身上的银饰彻底消失了。
这一刻,皮箱的金属铰链锁终于不堪重负,爆裂开来。
皮箱“砰”一声猛地掀开,收纳在皮箱内的衣物、书本、油墨文具在冲击波中被送上了半空。
在这一团混乱里,有一道小小的闪光正在四处乱窜。无数扭曲的黑色细线从这道闪光中迸射而出,当黑线接触到宁溪时,一种猛烈的烦躁和愤怒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有种强烈地想要攻击他人的冲动。
宁溪连忙伸手抓住这枚小闪光,然后以精准无比的角度和力量将其扔进了圣水里。
一瞬间,所有躁动不安都消失了。黑线也仿佛从未出现一般,无从寻觅任何踪迹。
宁溪的私人物品在接二连三的咚咚声中坠落在地。
“干得好!”看着满地狼藉,宁溪扯了扯嘴角,相当麻木地自我嘲讽道,“真是最别具一格的欢迎仪式了。”
宁溪认命地开始收拾地板,他最先整理的便是书。他把书本从地上拾起,心疼地拍了拍,仔细检查损伤。然后是文具、衣物。
在他拉起一件衬衫时,一个物体从衣服上滚落下来。
“我不应该意外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宁溪弯下腰,将这个物体捡起。
这是一座小型雕像,可以轻易被握在手中。
它被雕刻成慈眉善目、悲悯怜爱的男性形象,身上的衣着是各种史料中都不曾记载过的奇异服饰。
它看起来是温和无害的,高超的雕刻技术也让整个造型赏心悦目。至少,仅就外观而言,不会有人将其同任何邪恶的字眼联想到一起。
但很可惜,这是一座无可争议的邪神雕像。任何一个正神信徒在看到这个雕像后,都会尖叫着要求将其扔进火堆里烧掉。
描绘神的形象,是一种可怕的亵渎。
宁溪将雕像端正放在床头柜上。在附过幻形符文后,普通人只会将它看做寻常占星水晶球。即便如此,宁溪也不敢贸然将其暴露在伊利亚德的公开场合下,幻形符文实在太容易被看破了。
但在家里,情况就轻松了许多。他确信,有能力打破符文的人突然闯入他的卧室并发现这个证据的可能性比艾德里安·费因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概率还要低。
宁溪收拢好衣物,听到他母亲在房门外提醒他,盥洗室已经空闲,他随时可以进去洗浴。
“好的,妈妈,我很快就出来。”宁溪回应道。
他将书放好,收拾好一切后,终于有闲意去查看那颗被浸泡在圣水中,将他的行李箱搞得一团糟的玩意儿。
它——一颗外形和眼球极其相似,表面长有肉丝状物的东西,安静躺在圣水内,仿佛正在惬意游泳。事实上,宁溪很确定圣水对它的作用是相当强烈的,它不会那么舒服。
一旦确保它处于被圣水包围的状态,宁溪就不再关心了。
它在箱子里爆发是一个粗心的意外,离开学校前,宁溪用沾了圣水的布条包裹它。这些布条很可能在颠簸的路途中滑落了,让它有机可乘。但现在,它只有可能被圣水亲吻着。
宁溪取出一套睡衣,离开房间,进入盥洗室。
洗浴从某方面来说,具有一种操纵性-的暗示。
在大部分的祈神仪式里,都要求主持仪式的人沐浴更衣,以达到对神的一种尊敬。
这里相当微妙地暗示作为下位者的信徒是不洁的,来反衬出神的圣洁。而实际的情况中,难道神真的会因为信徒身体的清洁程度而做出任何仪式之外的反应吗?
排除这些象征意味,洗浴就变成十分私人化的事了。至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当处于盥洗室时,人们总会克制地走开,给予一个独处的空间。这在艾德里安无孔不入的目光下,变成了一个珍贵的去处。
为什么他就没想过在盥洗室里布置仪式呢?可能会有点夸张,但男生宿舍的盥洗室通常来讲都不太可能受到搜查。
即便是戒律官也不会去挨个查看盥洗室有没有藏匿违禁物品。
除非,某个戒律官有什么特殊癖好。
但盥洗室还是太公开了,人流太大,每一个超凡者都可能察觉到邪神仪式残留下来的气息。一些狂信徒超凡者对此类事具有超常的敏感性。他不能打这个赌。
他始终需要为自己找一个新的仪式地点。即便他和艾德里安互有协议,他也不可能让艾德里安拥有随时打断他祈神仪式的机会。
都怪艾德里安·费因!
离开盥洗室后,宁溪回到了房间。
他习惯性地看了会儿书,伊利亚德图书馆内只有世俗相关的书籍才被允许外借,和超凡有关的书籍都被要求保留在伊利亚德。
如果他不能研究符文,他会喜欢一些历史文学。而且他还需要为暑期活动备课,准备一些适合初学者的学科知识。
直到月亮从窗边飘走,宁溪才终于感觉到些许困意。
他放下书和笔,把窗台上盛着圣水的杯子转移到书桌,以防它被夜风吹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躺在床上,宁溪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入眠。
无论是天花板的模样,还是身下床垫,带给他的感觉都是陌生的。他的身体习惯了宿舍的床垫和带着些许迷迭香味道的床单和枕头。
在智力发育的这个阶段,他的绝大部分夜晚都躺在伊利亚德某个男生宿舍里。床位靠近窗户,所以他总是能轻而易举观察到夜空中巨大的月亮。
那轮他本该认为圣洁温暖,实际上却让他有些不寒而栗的月亮。
宁溪在一阵模糊的自我催眠中睡去了。
在他睡着时,他无法看到,黑暗在他身边聚拢。在这些最浓烈的黑色中,回荡着人类不可理解、不可听闻的的呓语。它们萦绕在雕像身边,比黑夜的阴影还要黑暗。
第二天醒来后,宁溪的头很疼,精神无法集中。他像是三天三夜没有享受到睡眠一样疲惫不堪,精力枯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造成这种效果。
他挣扎着起床,查看圣水杯的情况,眼球状炼金物依然安全地躺在其中。
母亲已经出门上班,为他留下了早餐和一些生活费。她留下的便条告知他,今天需要购买什么生活物品。按照一些惯例,如果他在家,那么他将负责生活物资的采购。
宁溪在盥洗室待了一段时间,收拾自己的头发和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嗑嗨了的瘾君子。如果是在上一个家,他也许还不会这么关注自己外表所带来的影响。但他们现在搬到了一个更注重体面的社区,他希望他们的邻居不会将他看做什么需要戒备的危险人物。
吃过早饭,宁溪穿戴好,拿上钱出了门。
便条上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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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附近的粮食和蔬菜市场。
只有一条街道长的市场并不大,但非常热闹。在这其中,能注意到相去甚远的衣着水准。然而如果仅以此就来判断对方的身份,那就会造成重大失误。
穿着光鲜整齐的可能是某个家风严格的家庭的佣人,衣着朴素清淡的也可能是某个初迈入中产家庭的女主人或是老夫人。
但如果在更高档的社区,则完全没有这种判断失误的担心必要,因为富裕的绅士和夫人是绝无可能踏足这类下等地方的。他们昂贵的衣裙只适合出入铺着洁净地毯,装饰着华丽水晶吊灯的建筑。
街道两旁只用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摊位拥挤地排列着,相邻的摊位之间只用一条细小的空隙表明着界限。摊主们坐在矮凳上——大多是老年人,驼背,眼睛疲惫而无聊地盯着来往的行人。还保持着叫卖热情的则会在有人将视线撇过来时,高声宣传自己的商品,吸引注意。
虽然宁溪常年困在伊利亚德高墙内,对外界的物价并不敏感。但是,当小贩们运用自己的精明试图抬高售价时,他们总会表露出一些撒谎的细节,这很容易读懂。
宁溪擅长观察别人,这是他在伊利亚德的生存之道。一个原人学生,想要在遍地银血贵族的环境里安然无恙度过八年,仅仅保持低调是不够的。
宁溪慢悠悠的在市场中闲逛,他并不介意将时间花费在这些看似无趣的事情里。他不禁注意到有一家商铺的生意同他周遭的竞争对手拉开了一个显著的差距。摊位前拥簇的人群昭示着毫无疑问的欢迎度。
宁溪走过去,利用一些身高优势越过那些矮小的老年人、妇女和男人的头顶看向那间铺子。然而他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陈列展位,这家摊位显然还没有开张。这引起了宁溪的浓厚兴趣,什么样的蔬菜能引发如此狂热的追捧?
“您好,请问这家的蔬菜质量很好吗?”宁溪礼貌地询问身旁一位容色焦急的妇人。
“当然了,孩子!难道你是第一天来这里选购食材吗?”那位妇人惊讶地看他一眼,甚至有些生气于他竟敢问如此无知又无礼的冒犯问题,“所有人都知道,汤姆的蔬菜拥有这个社区最好的品质。瞧,我们每天都早早过来排队,就是为了能够抢购到一颗土豆!”
“不止这个社区,我敢打赌,甚至是国王陛下都未必能吃到这么好的蔬菜!”一位脸色红润到仿佛醉酒一般的中年男人大声说道,“我的邻居邀请我们家吃过一场晚餐,正是用汤姆家的蔬菜烹饪而成。那是多么美妙的一顿饭啊,我至今还能回忆起那舌头被刺激到颤抖的感觉。从那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这个味道了,其他食物对我来说简直味同嚼蜡。”
“孩子,如果你没有吃过汤姆的蔬菜,那么你一定要尝试一下。”有一位和蔼的老夫人转过头来,温和地对宁溪说,却立刻招致一些人的怒火。
“抢购蔬菜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引诱更多的人来分食属于我们的那份!”
“没错,我已经两天没有买到哪怕一根胡萝卜了。”
“我们不需要更多无知的新手。”
“谁知道他是不是从哪个外面社区来打探消息的家伙。”
随着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后,敌意显然加重了。排在前头的人纷纷转头,以一种强烈的排斥眼神望向宁溪。
“他只是一个孩子,他能做什么?”老妇人有些胆怯地回应道,底气并不是那么足。
“我不认识他。我对这个社区非常熟悉,我几乎见过每一个会来市场购买食物的家庭成员。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很可疑……”
敌意慢慢开始酝酿出暴力的冲动,宁溪能看到人们眼中的红光。
宁溪对于情况转变得如此极速而感到惊奇和困惑。他当然并非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只是无法理解人们这种近乎病态的喜爱。他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那位充满神秘感的汤姆终于出现了,他带来了能够令人疯狂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