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翩然也没有喝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听见霍洗忧说,“娘娘,奴才还是去请太医给您把个平安脉。”
她没有病!他怎能长着如此恶毒的一张嘴!
“娘娘,可是同意了?”霍洗忧挪开了脚,地面踩出一个脚印。却不像是要主动扶她的样子。
张翩然抿了敏唇,以前怎么觉得他如此的难缠?织金的裙摆如同绽放的花苞,在空中打了璇儿,眼见着人要摔的歪七扭八了,霍洗忧才把手送了上去,让她搭着。
那也仅仅是搭着,他弓着身站在她边上,像是瞧不上张翩然似的,但又惦念着贵妃娘娘的身份,不得不扶着人,免得真让她摔了。
“娘娘,您要是有过闪失。奴才,没法向陛下交代。”
“向陛下交代?”真不明白,到底是谁在作弄谁啊?张翩然眨了眨眼,眼前的身影,又开始模糊起来了,她紧拽着衣袖,“霍洗忧,我瞧着你年岁不大,却是位高权重的。都比我这个贵妃还春风得意呢!”
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话,都堵在张翩然心头,好些时候了!
“多谢娘娘,褒奖奴才。”
霍洗忧的态度,好似是习惯了她的骄纵。
她觉得,这滋味有些奇怪,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尤其明显。
“褒奖?”张翩然冷笑一声,松开了手,“你可真会给脸上贴金,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霍洗忧说,“奴才在昭狱里,见了不少满嘴谎话的犯人。可他们,没有一个能像娘娘这般,巧言令色,迷惑人心。”
张翩然觉得荒唐,指了指自己,“你说的是我么?”
很显然,他说的就是她。
可这哪里又是实情呢?她再跋扈嚣张,也犯不着去迷惑一个宦官!那便是,霍洗忧故意说这样的话,惹得她不高兴,打发他走!
如此沉得住气,可不是,让人嫉妒得很。
她偏不如他的意,轻轻的问了一声:“霍洗忧,你到底是谁的人?”
“奴才,是陛下的奴才。”霍洗忧理所当然的说着。
张翩然却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道,“哦哦,你与陛下是同甘共苦,熬过了艰难日子。可是,我怎么听出,你有一次,从河南回来后,喜好都变了?”
这是本从私底下打听来的事,真假参半。但,霍洗忧没着急着反驳,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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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开始不说话了,霍洗忧低垂着眼,看过去一眼,
女人的耳坠上是一双珍珠耳铛,吊在那圆润的耳垂下头。肌肤薛白,脖颈边的肌肤白到发光,弥漫着香气的汗珠子。她不说话的时候,实在是赏心悦目。
但她这份乖巧,是颇有心机演出来给人看得。霍洗忧皱了眉,秉着呼吸,不想让那香味钻到他的鼻子里头去。
直到他发现她攥起来的手,她在紧张,胆子始终这么小,便是在拿捏人的时候也总会露怯。
“奴才的喜欢都是小事,哪里值得娘娘记挂。”霍洗忧垂着眼,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全压在纤薄的眼睑之下。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见不得她难受。
毫不犹豫的,想哄她高兴。
他们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上的人,她是朱荀的宠妃,万安宫,贵妃娘娘。
是霍洗忧折了膝盖,也不该在记挂的人,可他这却是犯蠢!
张翩然一抬眼,就将他的小心翼翼,看了了个全。虽有些不解,他为何会忽然如此,不过嘴边怼人的话,脱口而出:“霍公公,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罢!”
两人的距离,在不自然间就拉近了许多。她声线是含着酒似的,黏黏糊糊的。夜风将她的衣袍吹起来,夏夜里满是盖不住的蝉鸣。
“那还请霍公公告诉我,你可是贤嫔的人?”张翩然继续质问道。
霍洗忧本不想留在这里,冷冷的道:“娘娘您心里不高兴,何必这般,作弄奴才。”
这对她而言,十分的重要!更想听他说清楚。
但这事,便是换做朱荀也只会怪她在无理取闹。
她听到的答案,竟也是在意料之中。失望么?那倒是真提不上。
“霍公公,这可是在责怪我了?”张翩然挑了眉,“你却也仔细想想,陛下留你在这里,可不就是让我出气的!还觉得是我不好了?可怜兮兮的,装个谁看?要怪就怪你的主子去!少在我跟掉眼泪珠儿。”
好生,晦气!
他这幅样子,都差些在她跟前哭起来了!
张翩然和他又不是头一天就打交道。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背脊都挺不起来的软骨头,连话都说的磕磕巴巴的小太监。
哪怕如今就是得了势,能站在她跟前,洗干净了身上的奴才气。在张翩然心里,他的地位就没有变高过,她可不承认,这人能翻身做主人了!
霍洗忧垂着眸,应道,“那还不是因为,贵妃娘娘一直看不惯奴才。”
“你到底,是说了一句真话。”张翩然的赖上却浮现一丝不合时宜的笑,她又不怕被人厌烦。
自太子殿下走后,这对她而言,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张翩然甚至开始习以为常,
她看见他的目光看了古来,那目光极其的刻意。再沉稳,也盖不住冷漠。
“你这样也好,总强过那些人。”
至少在这个时候,张翩然才觉得,不用再提防他什么。
她真的太累。
贤嫔怀孕,朱荀的心自然是留不住。只有张翩然自己知道今夜是一场算计,她从不做无用之事,说的这些话亦是想要霍洗忧可怜她。
她身边,无人可用。
张翩然的神情慢慢恢复平静,她若能,拖住朱荀身边的权臣,为她所用,那便是对朱荀最大的报复:“霍公公,你长着一张死人脸,还不准人厌烦了?”
如果,霍洗忧眼里一些些的怜悯,能排得上用场。
天边的夜空里划过一道闪电,黑沉的声音逼近一步,居然抓紧她的手腕,不肯让她再往前面走出一步了:“娘娘,这不符合您的身份。”
张翩然把手抽回来,抬头去看霍洗忧,问:“我只是想让心里稍微舒服一些,那也不行么?”
霍洗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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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极其的愁云惨淡。也是在头疼,这女人发起酒疯来,没完没了:“娘娘,陛下让您好好的呆在万安宫里头。”
张翩然偏要勉强他:“我乖乖留在万安宫,陛下就会喜欢我了?不!他嫌我,曾是先太子殿下的未婚妻!”
这样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对其他人一点都不公平!
霍洗忧低垂着头,阴柔的说话声,没有一丝人气。
“娘娘,陛下可不喜欢您发酒疯。”
“原先,他们都同我说,和着同谁过不是过呢!”张翩然知道了,她先前说的那些话,全被霍洗忧当做发酒疯,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谁稀罕,他那微薄的宠爱。霍洗忧,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下一瞬,他的鼻息逼近:“娘娘?”
霍洗忧明白她此刻说着话,纯粹是酒气上了头。还是把他当做成了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
万安宫这门差事,他也实属是高攀的。张翩然侧过脸去,她发鬓之间,荡下莹润白皙的珍珠耳坠子,雅秀之姿。与张翩然往日里的华丽打扮,很是不同。
霍洗忧的眼神是微冷,手掌之间的肌肤满是沟壑,线条清晰,粗糙的。
他是在威胁她,如同蟒蛇遇到了猎物,一寸一寸的收紧。可以轻而易举的,捏碎她的胸骨。
张翩然的视线有些虚,推开霍洗忧,小脸染上了绯红,趾高气扬的,“霍公公还请你向陛下回话,我还没蠢到要去害了贤嫔。”
他的手用力的抓着她。
她不知道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今日,有些话必须得找机会说了。
张翩然很确定,贤嫔有了身孕,万安宫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她没威胁过人,也知道这招对霍洗忧没用。这个人,比朱荀更难对付,吃软不吃硬!
霍洗忧道,“奴才知道,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她哭诉,“贤嫔本就得了太后的青睐,如今有了身孕,陛下就更不会事事护着我。那我张翩然来多年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语气平静:“您是贵妃娘娘。”
“我不想只做贵妃娘娘!”
张翩然手指勾着的鎏金酒壶,细细的,窄窄的瓶口,浓郁的酒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张翩然的脸是绯红一片,她的指间一松,酒壶就落到了地上。
“娘娘,是出了什么事,要奴婢进来看一看么?”
外头,云雀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
霍洗忧在忍耐着:“那您想做什么?”
“大伴,连我为什么委屈都不知道。”不过,张翩然有一件事是明白了。原来,霍洗忧的脸生的这般模样,他的眼珠也很黑,他竟是生的这个模样。
不丑。
那以后,打起交道来,应当不会太让人恶心。
霍洗忧是个聪明到极致的人,弓着身,替张翩然捡起地上的酒壶,“奴才知道,娘娘现在最需要的是酒。”
指腹粗糙的,擦过她的手腕之间。
张翩然浑身起了反应,这事情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