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翩然的鼻子堵得厉害。
从微火烛光,一直看到霍洗忧乌黑的鬓发。他倒是淡定的很,她都这么说了,也一丁点反应都无。好似,他本就是个没有什么情绪的木头人。
要说木头人,张翩然还算抬举了他!那就是个油盐不进,半死不活的。
她又不欠他什么的,这人没事吧!
半死,不活?
这词,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了!张翩然眉眼弯弯,她笑了笑,道,“霍公公,可千万别误会。你是陛下的人,我又不会让你做些不该做的事。”
“奴才,晓得的。”霍洗忧在宫中多年,什么刀剑没见过,他是不怕这些弯弯绕绕。万安宫虽他来的少,不知这位贵妃娘娘的章程,但这样的直白话,他倒是有些惊讶。
想必,再要找出像贵妃娘娘这样的,也是不容易。
“你这张脸,只要多瞧上几遍,我居然也有些习惯了。”张翩然还挺迷信,觉得近些日子梦到先太子之事,必定是和霍洗忧有什么关联的。
刚有了念头,她就快速打消了。她这可真是,病了啊!
太子殿下何等的地位崇高,骄阳一样儿的人物。虽人早已经不在了,可那也不该屈尊降贵,和这样的人牵扯到一起。
霍洗忧,一介宦官。
他那双粗糙的手,却也不知道砍过几个脑袋。
所以她说完了话,人就往后头的靠枕倒去。霍洗忧浑身僵硬着,不敢有动作。
窗户开的大,就有外头的冷风吹进来,依稀可以闻到些金桂的气息。张翩然不自觉的,往外头望一眼,“这个味道,一家人总喜欢收些金桂的花瓣,或是烹茶,或是做成香囊,放到枕头底下。”
后来,入了宫,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了。
霍洗忧也没问她为什么不说下去,也没有资格问她,是不是心里头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他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接近朱荀,早就不是,可以风花雪月,逗张翩然发笑的贵人。虽然她面容依旧娇媚,眼中闪过惆怅。
可能是,人生了病,就会变得格外脆弱些。张翩然亦是如此,有些管不住嘴,“霍公公,可知道么?我搬来万安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院子里的那几棵金桂开了花。”
“以前不曾开花么?”霍洗忧轻声地问。
这话问的,很是不妥当。幸而,贵妃娘娘并没有在意。
张翩然只是垂着眼,轻声的呢喃,“他们说,自打先太子先逝,这皇城里就像是断了精气一般。若是有的选,他们想让我死,去换回太子殿下。”
这事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说不定连霍洗忧他都会这么想!
霍洗忧深深看她一眼,女人似是联想起以前的回忆,乌黑的发梢就落在霍洗忧的手边,他抿了一些干裂的嘴角。
张翩然勉强地笑了下,那眼角里有些泛红,“我和你说这些作甚,你又不会懂的。倒显得,我在矫情,哭哭啼啼的。”
她张翩然,可不是那样的人儿!
“娘娘,可要奴才去外头,采些桂花来?”霍洗忧也不晓得,他为何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此刻,她眼里的难过,他没法什么都不做了。
张翩然上下打量他一翻,点头,“那就多谢,公公。”
这句多谢比起先前那些话,更多了一丝真情实意。对于今夜的种种,霍洗忧是没有阴阳怪气的,损她一把。
反而,他就这么静静听她唠叨,就足够让她说一声,谢谢。
-
屋子里的人,都散了出去。
张翩然的长眉舒展,对霍洗忧的低眉顺眼,颇觉得受用。让云雀,去多点些蜡烛,她等会儿可是要好好的赏花的。
真是意外,霍洗忧这样的粗人,还蛮风雅的。
张翩然总听外人说自己是宠妃,听得多,还真的就信了。她跟了皇帝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为她,折过一次花!
她得了风寒,皇帝只怕会不会被她传染,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日子真是过得烂透了!
云雀从外头进来,贴在张翩然的耳边,道,“娘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陛下的去向放出去了。”
贤嫔疑心病挺重的,没亲眼看个明白皇帝新宠长什么样子,她不会死心的。
张翩然可没有这样的心思,抓着个宫女不放。
云雀却比她着急,问,“要不要奴婢派几个人过去盯着?陛下,刚从万安宫出去,就去了那小贱人那里,不是当全后宫的打娘娘的脸!”
“你别去!这事,就交给贤嫔,和我们万安宫没什么干系了。”贤嫔不是想想知道皇帝藏起来的女人是谁么,只要过了今夜,可保不准!
云雀却有些看不懂,左右端详了没人,才轻声问,“娘娘,这是何意啊?陛下有了新宠,就把您给撇下了!这口气,您忍得了?”
这几年里,她经历过这样事无数次了。
张翩然早就已经麻木了,“陛下的心,强留是留不住的。”
“虽说如此,但您不是最看着霍公公不顺眼么?”云雀却觉得,自家贵妃娘娘与霍洗忧,很有话聊,“怎的,还把他留下了?”
莫非,云雀还觉得她与霍洗忧不对付,是演出来的?
笑死个人!
她脑中还能闪过那些他不知天高地厚与她较劲的画面来!
“我现在也看他不顺眼啊!”张翩然自是不能说,比起对霍洗忧一个奴才,现如今,她对皇帝更加的有埋怨。
“那,娘娘还想让霍公公留在万安宫?奴婢愈发的不明白。”
张翩然眉眼稍弯,道,“你不觉得,让霍公公跑前跑后,很是解气。”
那可是,大伴!霍洗忧。
谁人指使的动呐?寻常时候,霍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她是见都见不到呐!更别提,让他瞻前马后的。
张翩然觉得霍洗忧留下来,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欢喜欢喜,那真是再痛快不过了!
“而且,我不想侍寝,总得把病装的像一些。”她见着云雀盯着她瞧,咳嗽一声,掩饰了下,”陛下发了话,又派霍公公一来是监视万安宫。我与他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
贵妃娘娘不想侍寝,才是要紧!霍洗忧如此难缠,总不见得会帮万安宫说话。她会有这样的顾虑,也是情有可原。
云雀这才明白了张翩然的意思,竖起大拇指,“娘娘,妙招啊!”
万安宫宽敞,想要藏个人易容反掌。顾太医与霍洗忧打一照面,被那黑脸,愣是吓得一路口气晕过去。要说这位霍公公是个死人,那也是不过份的!
那霍公公面容清秀,仪表堂堂,打扮的又是讲究。
幸好传闻里不好相处都是作假!顾太医受过他不少得提点,“霍公公。”
霍洗忧背着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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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往袖笼里一藏,温声道,“顾太医,你可是把娘娘的汤药煮好了?”
“熬好了。”顾太医愈发认定心中所想,这位霍公公,却是在意贵妃娘娘的病情。见霍洗忧抬手,不偏不倚,轻扇了热气。
准确而言,更像是在闻着,这汤药是否放对了单方。
霍洗忧声音又低又阴,道,“趁热,给贵妃娘娘端过去罢。”
“公公,你既然如此上心,那为何还要推脱?”顾太医怀疑自己听岔了,好一顿的疑惑,脱口而出,就问,“霍公公,不过去么……”
霍洗忧干笑两声,“方才,娘娘觉得咱家碍眼,撵我出去。”
“难怪,方才下官寻不见公公!”秋风时节,万安宫外头的金桂开的正好,顾太医都从霍洗忧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芬芳。
半夜被撵出去,再让人往前凑,那就是热脸贴冷屁股了!
顾太医有些打消念头,但又不是很确定,“霍公公,是打算避一避?”
霍洗忧摩挲着指腹间的花粉,慢条斯理的道,“陛下今夜特意来的万安宫,偏巧贵妃娘娘却得了风寒。不得已,又去了别处。娘娘心系陛下,必定要询问陛下的去处。”
朱荀后宫嫔妃虽多,但也没见他除了张翩然之外,更偏爱哪一位娘娘。霍洗忧他要是回答的上来,倒是还好,可若是回答不上来,那不正戳爆了贵妃娘娘的肺管子!
反复煎熬,说什么都是错。
霍洗忧作为朱荀的贴身宦官,那是如何回答都不好!
何苦来哉,给自己惹一身的麻烦!
“原是如此啊!”顾太医差点都误会了霍洗忧。一时间,他还有些心虚的很,抬起眼,“贵妃娘娘得了风寒,脾气就愈发娇些。这汤药,还是下官送过去。”
两人一来二去的谈话,却被张翩然听个正着。什么叫,她觉得他碍眼,把人撵出去的?难道不是霍洗忧,见她恶心,主动给她出去摘桂花的?
那她先前,还觉得霍洗忧的仔细妥帖,都是自己肖想出来的?
张翩然顿时觉得,那口气没那么的顺畅了。
还有,皇帝今夜要去哪个宫里歇着,她压根就不想过问!就算是,她真开口问了,他霍洗忧难道糊弄她两句?她就会真的会信么!
狗奴才!当真是,轻看她了!
张翩然又不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没脑子的绣花枕头。
她心中真是好生的气恼,这霍洗忧,他可真行啊!能在万安宫就说上她的坏话了,在外头,还指不定要如何抹黑她!
她又咳嗽一声,问,“云雀,快去看看,这汤药怎么还不来?”
“奴婢,这就去去瞧瞧!”
云雀踩着碎步子寻过去,等见着顾太医和霍洗忧,火大,急道,“哎呦!我的好太医,你们怎么还有心思,站在这里说着闲话呢?”
顾太医是想霍洗忧想要低调些,可不敢再往张翩然跟前凑,“娘娘,药来了。”
浓郁的药汤,熏得让人眼睛疼。
不远处,霍洗忧的眼就像是一把寒刃,冷的都可以拿出来当冰块,纳凉了。
看什么看啊!
他眼珠子黑,就了不起么!
张翩然静静的坐在那里,至于,霍洗忧为什么要站在离她这么远的说话,想必那是他在心虚吧?张翩然牵唇一笑,“公公避的这么远,总不会,你在这汤药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