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纳闷,只是不待细想,便被魏奚泽的声音打断:“如此甚好。”
......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就这样,方才还讨论这位长老讨论的不可开交,眼下却直接上了人家的马车。
......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二的云天派,连出行的马车都十分气派,就算再添上他们四人也极为宽敞。
马车内从左往右坐着三个少年,不出意外便是魏奚泽座下的三个弟子了。左边的年纪最大,约莫二十出头,相貌平平,中人之姿。若非要寻个词来形容,首先想到的定然是“老实巴交”。
“在下周序,天玑长老座下大弟子,还请多多指教。”
中间那个则有些不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微卷,剑眉星目,身旁立着把一人高的巨剑。听到季音几人上了马车,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旋即将头扭了回去。
“谢闻潇。”
冰冷低沉的声线,不想多谈的口吻,噎得季音只得挤了个笑容缓解尴尬。
至于最右边那个,则是个六七岁的幼童,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裴诀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孩子。只见他眉头一松,从怀中掏出两颗糖递了过去。
这可给季音惊得不轻——裴诀竟会随身携带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还不待开口询问,裴诀已将目光转向了付子修:“哄他用的,一块糖能安静半天。”
果不其然,不等这六七岁的孩子说话,那厢十六七的付子修已将脑袋凑了过来:“哇,裴兄,你不是说没糖了吗!”
“甜腻之物,不可多食。”
付子修正要反驳,却见那孩子眼睛一亮,朝着裴诀就扑了过去。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伸出小手,一把抱住了裴诀身旁的白清旭。
付子修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裴兄啊裴兄,栽跟头了吧!”
裴诀却好像没听见他这番落井下石,只是顺手收起糖块,神情自若:“看来还是钱公子更讨小孩欢喜。”
一旁的魏奚泽清了清嗓子:“怀澈,在客人面前,不可失了礼数。”
被唤“怀澈”的小少年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却仍旧死死抱住白清旭的胳膊不放。
季音被这小团子可爱得不行,赶紧掏出刚买的青枣酥去哄:“想不想吃这个?”
怀澈不理,反倒是抓白清旭抓得更紧了。
这小家伙,在场这么多人,居然一下就找准了最老奸巨猾的那个!季音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啃起了手中的青枣酥。
眼瞧气氛有些尴尬,魏奚泽连忙陪着笑出来打圆场:“这孩子名为梁怀澈,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实不相瞒,此行我们正是要去梁府探查一番。”
“梁府。”裴诀眉梢微动:“可是安阳城盐运使梁桓大人的府邸?”
魏奚泽点头:“不错。数日前,梁家惨遭灭门之灾,全府上下百余口人,一夜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因怀疑江湖势力牵扯其中,我便派遣一队弟子前去探查,恰巧救下了梁大人的幼子梁怀澈。”
不知为何,听得此话,季音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魏奚泽将目光转向梁怀澈:“本以为这孩子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不成想自从他清醒后,便再也不会说话了。大夫说许是受了惊吓所致,最好的方法便是‘故地重游’,说不定能治好他这哑症。”
朝廷官员之事,季音不甚了解,但他们中显然有可以解惑的人。果不其然,魏奚泽话音未落,她与付子修便同时望向了裴诀。
事实证明,能得左相看重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原来这梁桓曾是尊宣王白羽沅的人,二王对峙当日,他眼见白羽沅大势已去,便率先当了那墙头草。而后为向白夜澜邀功,更是将白羽沅的兵马势力抖了个干干净净,说一句卖主求荣绝不为过。
联想起白羽沅越狱潜逃一事,季音茅塞顿开:“我知道,肯定是白羽沅记恨这人吃里扒外,所以一出来就先给他灭了!”
一旁的白清旭笑出了声:“白羽沅这家伙,目中无人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别说蓄意报复,他可能根本都不记得梁桓长什么模样。”
季音一噎:白羽沅......这家伙?
“那是为了什么要杀人全家?”付子修反问:“盐运使......难道是为了钱?”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猜着,不知不觉竟到了梁府。
梁府大门被官府封得严严实实,多亏魏奚泽亮出手令,几人才得以进入探查。一路走下来,尸体虽已被清理,但那满院中深入石板的抓痕,斑驳遍地的血迹仍旧触目惊心。正厅桌椅七歪八扭,茶碗碎了一地,房梁吊着半根麻绳,仔细瞧去,内屋竟还有油泼满地,大火灼烧的痕迹。
此等惨状,就算是季音这种“半吊子杀手”,也看得眉头紧皱,更不用提魏奚泽怀里的梁怀澈与拽住裴诀不肯松手的付子修了。
众人一齐逛了一圈,魏奚泽便带着他那三个弟子去了内堂。付子修瞧着满地的血痕,压根没有下脚的地方,不知是嫌恶或是惊惧,表情比吃了只苍蝇还难看,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跟着裴诀,很快消失在了廊前。
季音本不关心梁府之事,只是百余口人骤然横死,硕大的府邸竟莫名透露着阴森可怖的气息。独身一人调查总归不妥,她看了看身旁的白清旭,决定给自己找个搭子:“臭骗子,你不是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若真有江湖势力牵扯其中,依你看,这像是谁的手笔?”
她本以为这人会摇着折扇开始一番长篇大论的鬼扯,却不想对方一边饶有兴趣地盯着前厅,一边扯开了话题:“听闻这位梁大人是个古藏爱好者,平日里或买或抢,搜罗了不少宝贝。”他将目光转向季音:“怎么样,笨女人,要不要寻宝玩玩儿?”
季音白了他一眼:“在死者府里乱翻,若是被云天派那位长老发现,怕是没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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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都是为了调查嘛,说不定还能逮到凶手呢。”说罢,白清旭提起折扇指了指大殿右上方:“你看这根房梁,有没有什么古怪?”
黑糊糊的能看清什么?季音不耐烦地咋了咋嘴,正要反驳,却突然瞥见一抹白色正飘飘悠悠地悬在房梁最里端。
这也确实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抹白色实在太过细微,若不是恰巧一阵穿堂风吹过,任谁也瞧不见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古怪。
“这是什么?”季音仰着脑袋看得费劲,末了实在忍不住了,撩起衣摆就要动身:“算了,等我上去看看!”
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声,这房梁的一端竟如摆钟般转了下来,稳稳落于地面,原本藏在最里端的那块白色,瞬间转到了季音身侧。
她望着眼前像是衣角的白色布料,心下一惊,正要开口,那厢白清旭却像是早已料到她要问什么,悠悠道:“这梁府前窄后宽,开门见水,四角栽桑,足可见梁大人是个懂堪舆的。”顿了一顿,他又道:“可这梁的位置,却正正好好拦下财运,岂不古怪?”
“懂得还挺多。”季音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那你又如何得知机关在什么地方......”
不等她问完,“轰隆轰隆”的响动传来,房梁连着的整块地砖竟一同向下凹陷,很快一条漆黑的甬道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眼神好,没办法。”白清旭摊手,率先走了下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确然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如他所言,梁桓极爱收藏古玩珍宝,沿着甬道一路前行,尽是些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名家字画,粉零麻碎的瓷器玉器,季音还被躺在路中间的佛像绊了一跤,多亏及时薅住白清旭的衣袖才勉强站稳。
白清旭看着袖子上的爪痕:“五十两。”
季音甩出飞针:“信不信我给你捅烂?”
因周遭一片漆黑,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便默认是被自己唬住了,四下张望一番后道:“啧,你说说那些凶手,杀人就算了,居然还毁了这么多宝贝,这得多少钱啊,真是可恶!”
“也没多少钱。”白清旭随手捞起一把黑纸扇:“比如这个,就是赝品。”
这下可真给季音惊着了——方才的风水论,还能说他是为了招摇撞骗学了点儿皮毛,可眼下的古董鉴别,这哪儿是一日两日能练出来的?何况他又说得如此坦然,莫非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念及于此,季音故意摆出一副质疑的语气:“你怎么知道?”
“因为真品在我家。”
......靠!世上多她一个有钱人会怎样?!
这密室建得极大,除了些奇珍异宝,还有不少古籍文册,只是烧的烧,毁的毁,剩下的残页拼在一起,也凑不出几个有用的字来。
季音望着面前被烧得黑黢黢的书架,刚想看看是否有幸存的书籍,却突然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左手边传来,随着一声惊呼,数枚毒镖瞬间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