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二十五年。
周帝重疾不醒,太子痴傻无能,宁、黎二王由暗转明,朝堂一分为二。
上京波谲云诡,血腥漫天。
不为己臣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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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多雨,白日里被冲洗的街道,入夜后依稀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气。
上京西街的同明巷中,一辆不起眼的灰木马车驶来,停在一家不大的小院儿前。
大门未闭,两侧的红灯笼亮着微弱稀薄的光,不远处的马车上隐隐传来女子的声音。
“他堂堂一朝之相,就住在这种地方?”
周芮恹恹的放下窗前的帷帐,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青雉心下骇然,却仍旧解释道:“殿下,徐相清廉,整个上京都是知晓的。”
“清廉?他受父皇信任,又一步步从寒门学子爬到现在,本宫才不信他能认下这清廉二字。”
徐淮止这人,大抵和广义侯府那一家子一样善于伪装。
否则他一介布衣白身,今年也不过区区二十七,凭什么越过世家,荣登宰相之位?
若说他不贪不贿,周芮半点不信。
青雉安抚道:“殿下说的是,徐相定是藏的比旁人好,迄今为止才未被人拿到把柄。”
可不是藏得好嘛,连家宅都能安在这么破败的地方,连府邸都称不上,内里定是更加糟糕。
她不想进去了。
周芮萎靡的靠在角落,嫣红的唇紧抿,“青雉,要不我换个人吧?上京众多官员,有权势的也不止他一个。”
那些人,总不能也住在这种破地方吧?
青雉心中轻叹,如今殿下的处境,没人比她更清楚。
宁、黎二王由暗斗变为明争,太子与殿下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若再不做打算,便来不及了。
她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如今上京的局势您也清楚,朝中势力几乎都被二王瓜分,仅剩的几位大人里,只有徐相能护的住您与太子。”
这番道理,青雉早先便与她说过。
但她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骤然给她一碗清粥白菜,她不知该如何下嘴嘛。
但转眼一想,徐淮止年纪是比她大了些,但好在此人模样还能看,又洁身自好,迄今不曾娶妻纳妾。
平日里她去听曲儿时,也没听说过他在外有什么相好……
等等!
周芮突然双目圆瞪,惊呼道:“青雉,他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否则为何能清心寡欲这么些年,上京如他一般大的世家子,孩子都好几个,能下地跑了。
她一日不享乐,就不舒坦。徐淮止却能克己复礼,不谈风月。
与其让她相信徐淮止洁身自好,只会一心扑在朝中大事上,不如他不能人道,来的令人信任。
青雉对上周芮狐疑的目光,稍显心累,“殿下,不管徐相如何,您今晚都务必成事,只有这般,才能救太子,救赵家,救皇后娘娘!”
周芮怔住,“你的意思是……无论他能不能人道,我都要与他……”
“殿下,结果才重要。”
她面色骤然沉静,片刻后长叹一声,“我晓得了。”
青雉到底跟了周芮两年,此番虽不忍心,却也不敢让周芮就这么离开。
“殿下,徐相不是纨绔公子,以他的品性,若与殿下有了关系,定会照拂一二的。”
周芮看向她,“若赵家看错,徐淮止其实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青雉目光如炬,“一个不顾自身安危,只身闯入火中,只为救一个不足七岁的普通孩童,这般的人,怎会是伪君子?”
怎么不会?
当年母后还把持后宫之时,德贵妃为了救失足落水的太子,只身犯险,落下病根,如今还惧冷呢。
可后来,不照样为了黎王,对太子下手!
风声飒飒,雨珠从叶尖滚落,滴在檐上。
周芮问,“若你们赌错了呢?”
青雉轻声唤道:“殿下。”
“若赌错了,便是成王败寇,赵家一脉,包括殿下与太子,都会成为阶下囚。”
前十八年,周芮因身份尊贵,仗着父皇宠爱,活的恣意任性。少不更事时,上京权贵她得罪了不少,每日参她的折子加起来几乎能堆满半个御书房,但她从未被父皇苛责一句。
如今父皇昏迷不醒,上京大乱时她才恍然发觉,母后不问后宫事,虔心礼佛之时,赵家早在暗地里被蚕食干净了。
她之所以能在上京耀武扬威,皇弟能在痴傻后依然留有太子之位,靠的不过是帝王的宠爱罢了。
帝王在,她与太子便安然。
可皇弟还不曾继位,父皇便重疾缠身,不知何时醒,能否醒。
没了帝王宠爱的他们,从刀俎沦为鱼肉,想活,只有重新握住一把刀,这刀最好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而徐淮止,便是赵家为她选中的刀。
“殿下,快三更天了。”
周芮沉吟片刻,应了一声,葱白的指尖将鬓发拢至耳后,抬眸笑道:“青雉,替我梳妆。”
天幕乌沉,朔风阵阵,晚间的冷风携着潮湿扑面而来。
女子提着裙角,在青雉的搀扶中,走下马车。
微风轻拂,耳鬓的发丝飞至眼前,周芮咬着唇,冷的直打哆嗦。
这件衣裳是她在府中亲自挑的,藕色内裙布料单薄,自胸口而下□□半露,而腰肢最细的地方,系着一条惹眼的艳红缎带,最外层的轻盈剔透的薄纱下,肌肤白腻,身姿曼妙。
‘吱呀——’
周芮缓慢抬手,推开陈旧腐烂的木门,灯笼中烛火摇晃,映在她娇俏艳丽的容色上,双眸潋滟,花钿朱红。
青雉遥遥相望,心中难安,“殿下。”
周芮回头,不解。
“此番大事容不得一点差错,还望殿下耐住性子,若徐相有得罪之处,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薄纱缠风而起,墨发飞扬,周芮展颜一笑,眼波流转,笑容越发明媚娇艳,“放心吧,本宫知晓轻重。”
昳丽如荼蘼的颜色融入青雉眼底,她放下心来,颔首目送周芮的身影逐渐远去。
若不是徐淮止此人软硬不吃,万不会出此下策,让殿下脸面无光。
可若不是徐淮止此人软硬不吃,怎会论到他们算计染指。
殿下虽骄纵任性,胸无点墨,但自十三岁那年起,容色便冠绝上京,无人能及。
这是赵家给予徐相的交易筹码。
徐淮止,你可要接好了。
-
院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寒冬刚过,种在院子里的梅树还能瞧见枝头上残留的点红。
周芮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拨开纤长的梅枝,左右看了一眼后,目光落到东边的一处小屋。屋内燃着油灯,微弱的火光映在窗棂上摇摇晃晃。
想来这里,便是徐淮止的卧房。
内门轻掩,她缓步入内。
屋中昏暗,唯一的亮光被门后的粗粝纱帐遮挡,左右两边的白墙泛着斑驳的黄,略有脱落。
“谁?”
男子嗓音低哑,隐含警惕。
周芮脚步一顿,早已想好说辞,站在纱帐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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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上头倒映出来的浅浅轮廓,娇声问:“大人可是歇着了?”
对方迟迟不应,几个呼吸间,她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上前。
越过布料粗糙的纱帐,屋内摆置与坐在桌前的男子,便一览无余。
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周芮从前怎会没见过。
只是她以前,从未将此人放在眼中过。
或者说,上京权贵,没一人能让她放在眼中。
以她对徐淮止仅有的印象来说,他应当如那些文弱书生一般,不解风情,没什么嚼头。
可现下坐在桌前的男子,长衫略有凌乱,被包裹的身姿算不得文弱却也不似武将那般强壮,五官俊逸耐看,还长了一双狭长温润的星眸。
这哪像是寒苦出身,刻板正经的文臣,分明是风流倜傥,娇俏可人的贵公子!
周芮从前并未细细打量过他,是以没曾想过,徐淮止此人,竟然这般……
秀色可餐。
比她从前见过的男子,好看的多。
只犹豫一瞬,周芮便身姿摇曳的朝着徐淮止走去。
离的近了,她才发现男人瞳仁略微涣散,半敞的衣襟皱成一团,像是隐忍不住后的撕扯,露出从胸前到脖颈处,浅色的红。
破旧的小院,衣衫半解的权臣。
如此香艳的场景,只一瞬,她便笃定,徐淮止被人下了药!
周芮浸在风月之中的日子里,见过不少下作的手段,下药更是常见。
只是不知这药是谁下的,难不成有人打着与她同样的主意?
罢了,管他谁下的,她今晚本就打算暗度陈仓,既然下了药,那她先前想好的漏洞百出的说辞便可以咽进肚子里了。
徐淮止掀起眼眸,涣散的瞳仁瞧不清眼前这人的模样。
半晌后,他喉结滚动,压抑出声,“出去。”
若不细听,周芮压根发现不了他艰涩的嗓音下,略微急促的呼吸。
周芮眼尾上扬,不但没走,反而靠近了些许,“大人,你这里,不难受吗?”
娇嫩白皙的手指点在他微微凸起的喉口上,指下的肌肤略有些粗糙,不似女子细腻。
就在周芮出神时,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皓腕。
徐淮止眼尾渐红,厉色顿显,却仍旧端的一副清泠雪色,“姑娘,自重!”
“我若不呢?”
他掌心有茧,只需微微用力,便磨得她手腕生疼。
周芮蹙眉,眼底泛起一丝薄怒。
他弄疼她了!
呵斥涌到嘴中,又被她咽了回去。
青雉的叮嘱还历历在目,她远不必为了一点小事,惹徐淮止不快。
哪怕他现下神志不清,或许根本不知坐在他跟前的人是谁。
周芮双眸氤氲,楚楚可怜,落在唇畔的怒婉转成娇嗔:“大人,你弄疼我了。”
徐淮止极重的喘了一口气,猛地松开她的手,去拿桌上早已放凉的茶水。
内里的情绪远不如他面上那般云淡风轻,燥热自下而上,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方才半刻的清晰中,是一抹艳到极致的颜色,勾着他心底汩汩而出的情.欲。
骨节分明的手还未碰到茶盏,周芮便如出一辙的覆上他白皙的手背。
魅音如丝,勾人心魄。
“大人……”
在周芮看不见的暗色中,徐淮止眼尾的殷红深的可怖。
“春宵苦短,莫要辜负……”
拉扯紧绷的弦在瞬间根根断裂,徐淮止猛地回头,瞳仁漆黑如墨,盘旋压抑的风暴在瞬间席卷,将周芮还未说完的话怔在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