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课间操。
迟逢愁容满面。
西临一中的课间操和她在县城学校做的不是同一套。
周一她因为买校服逃过一劫,周二,她像木头一样站在人堆里,格格不入。
后面三天,她勉强学了两个动作,但基本还是跟不上,总感觉自己像个坏了的机器人。
激昂的音乐响起,第一节,原地踏步。
迟逢集中精神,盯着前面一排的同学,跟着做。
最后一排,陈胤之边做扩胸运动,边转头跟靳越说,“瞧,你们新同学,像不像个树懒?”
陈胤之在23班,就在靳越隔壁班,两个人个子都高,课间操又很巧地站在了一起。
靳越抬眼一眼找到她,别人做三个动作,迟逢能很慢很慢地跟上一个已经算不错了。
像个小人机。
靳越唇角微扬,“是挺像。”
“喜欢树懒吗哥们?”
靳越眼带警告,看他,“再乱说踹你。”
“啧……要不要这么狠。”陈胤之嬉皮笑脸的,“对了,顾莹不是生病了,你不关心关心?人家好歹是你青梅竹马。”
“不也是你青梅竹马,你怎么不关心?”
“人又不喜欢我,我上赶着干啥?”说到这,陈胤之想到什么,接着说,“还好你对那姑奶奶没意思,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是将来你跟甲鱼因为她打起来,我要怎么办,帮谁都不是。”
靳越挺无语,“你帮了跟没帮也没什么区别。”
来到跳跃运动,陈胤之声音有些抖,“我要不然还是帮你吧,你打架没经验。”
自打跟靳越认识以来,这人就从来没打过架,原因不是打不过,而是因为他实在惜命得要命,这才自小得了个“金贵少爷”的绰号。
靳越没理他,他倒还更来劲了,“真想不出你什么时候能为了小姑娘跟人打架,好奇,想看。你开直播吧,我刷华子。”
靳越斜他一眼:“下辈子吧。”
跳跃运动结束,到了最后一节,音乐舒缓下来。
迟逢本来做得还挺认真,但莫名其妙,今天总觉得自己像被人盯着一样,浑身不舒服。
她趁着转动身体的动作,转头朝后看了一眼,视线对上了靳越的。
他在看她。
旁边,他那个叫陈胤之的发小还一脸兴奋,嘴不停动着。
肯定是在蛐蛐她!
等回到班上的时候,迟逢垂头丧气地,朱婷婷瞧出来,问她,“你怎么啦?”
“我不会做课间操。”
“有视频教程的,晚上写完作业回家学。”
“晚上写完作业有点晚了,昨晚写到十一点多。”迟逢越说越愁。
朱婷婷闻言点头,“倒也是,我住校,倒省了好多时间,没事呀,我都没看出来你不会呢。”
“……”迟逢微微瞪眼,“可是你站我前面,你都看不见我……”
朱婷婷笑了,“好吧,安慰不动了。”
等迟逢回家的时候,又觉得朱婷婷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她一到家就开始奋笔疾书,但数学作业写得实在有些费劲,还是写到了十一点半。
葛玉婷的间歇性关心突然到来,敲了她房门,端进来一杯牛奶:“走走,喝了睡眠好,妈妈给你热的。”
“谢谢妈妈,”迟逢接过,“能不能借我下笔记本电脑?”
葛玉婷表情稍微严肃了些:“你要干什么?”
迟逢说:“学做课间操,我不会做。”
葛玉婷闻言,眉头皱起,“有人笑话你了?”
她知道迟逢挺要强,自尊心也强。
迟逢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的。”
葛玉婷拍了怕她,“行,有事跟妈妈说啊。”随后转头出去,没一会儿,便拿了台笔记本进来,交代她早点洗澡睡觉。
迟逢应下来,随后把笔记本摆桌上,站开两步的距离,一点一点跟着教程学了起来。
对面,灯光明亮。
何嘉裕刚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给顾莹打电话,响过几声,被挂断,何嘉裕也不恼,切了微信,打字问她:【没发烧吧?今天给你买的药里有布洛芬,如果发烧记得吃。】
过了好一会儿,顾莹才回:【知道了,困。】
何嘉裕又不厌其烦交代起来:【好,快睡,记得盖好被子。】
何嘉裕回完消息,起身,准备进洗手间吹头发。
一转头,晃眼间看到对面二楼房间窗帘没拉。
迟逢正一板一眼做着动作,他看了会儿才看明白,那是课间操。
他乐得不行,举起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给靳越。
配一句话。
何嘉裕:【新同学刻苦,偷偷熬夜练习课间操,到时候势必给你们带来一些震撼。】
过了几分钟,何嘉裕吹好头发出来,靳越回过来一条:【有病?偷窥人小姑娘房间。】
又过了五分钟,像是找补一样,又发过来一条:【发给我干嘛,有我什么事。】
何嘉裕垂眼,他承认,他确实有私心,如果是单纯觉得好笑,他就往群里发了。
单独给靳越发,主要是为了试探。
他一挑眉,回:【那我发群里?】
这次对面回得倒挺快。
靳越:【随便。】
何嘉裕笑,最后倒也没做这缺德事。
转天,迟逢难得踩点进的班,早点都没来得及吃就来了。在门口跟靳越碰上的时候,她无力地摆手打招呼:“早。”
靳越今天难得,单肩背着个黑色书包,点点头算是回应,从后门进去。
迟逢跟在他后面进去,恰好碰上顾莹给他送豆浆。
靳越没接,反而瞧着顾莹说:“感冒了就戴个口罩。”
顾莹坚持递过去:“我感冒,我的豆浆又没毒,阿姨做的,又不是我做的。”
“不爱喝,谢了。”靳越径直走回座位坐下。
顾莹气急,知道自己犟不过靳越,心情正差,一转头看见迟逢,更气了,臭着脸回座位。
迟逢挺无辜,明明是因为他俩把路堵了,她才被迫在后头围观的……
朱婷婷已经开始认真读英语单词了,专注得压根没注意她来了。
迟逢轻手轻脚放下书包,拍了怕自己的脸,拿出英语书专心学习。
就这么到了课间操的时候,迟逢信心满满,摩拳擦掌。
昨晚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刻苦训练,她已经能完整地把课间操跟下来了,到时候抄抄前排同学的作业,根本不成问题。
绝对让靳越和他发小刮目相看。
就在她带着“惊艳所有人”的想法准备下去做课间操时,却听见前桌的对话。
“走,小卖部。”
“我困死了,想睡会儿。”
“陪我去陪我去!”
又见朱婷婷老僧入定般仍在写着题,她转头去问后排一个被人称呼为秤砣的男生:“今天不做课间操?”
秤砣点头,胖胖的脸上肉跟着晃动:“对,只做到周六,周天不是只有咱高三的上半天课么,课间操就不做了。”
迟逢心都要碎了,板着一张小脸。
只不过她很快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正好肚子饿,不做课间操恰好可以去下面买点吃的。
校门附近有个小卖部,因为今天只有高三生上课,火爆程度不似平时,但这会儿来买东西的人也不少。
迟逢进去拿了包巧克力味的饼干,又看上了门口烤肠机里被烤到裂开的烤肠,于是喊老板:“老板,我要这根。”
迟逢隔空指着一根裂开程度刚刚好的,老板用夹子点了下,“是这根吗姑娘?”
迟逢点头,“对!辣椒多点。”
“这根有什么不一样?”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迟逢吓了一跳,她一转头,看见靳越微微弯腰,正瞧着烤肠机。倒像是真的好奇。
迟逢解释:“爆开的好吃,很香,你要吗,我请你。”
靳越原本从不吃烤肠,他觉得味道怪,没成想却像受了她的蛊惑般点头,“行,给我挑一根。”
于是,他便看见迟逢仔细盯着烤肠机,认真挑选了起来,最后指了边上的一根,“老板,这根也要。”
老板拿出签子动作娴熟地串起来,“好嘞,你们的烤肠辣椒多还是少。”
“多!多的才好吃,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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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辣吗?”迟逢转头问他。
靳越看着她眼睛,圆圆的,很大,很清澈,睫毛也很长。
他直起身,视线扫开,去看地上一小片翻飞的包装袋垃圾,莫名有些慌乱的感觉像是找到了依托。
他再次看过来,咽了咽嗓子,喉结跟着滚了滚,“不能。”
迟逢的脸上似乎写满了失望。
老板拿着勺子正准备给两根烤肠一起上料的手定住,随后先递过来一根肠,“我差点就撒了,来,小伙儿,你先拿着不放辣椒的吃。”
迟逢却摇头,指了指另一根烤肠道:“老板,那根才是他的,这根是我的。”
“好嘞。”老板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见过,笑着换了另一根肠,递过来,“来你拿好了。”
靳越接过,没忍住笑了,“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那根比较漂亮。”
当时的靳越并不知道,迟逢偶尔会对某些很小的事充满掌控欲,恰恰是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并没有随心所欲的本钱。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奇怪道:“那我这根不漂亮?”
迟逢看着他,“我一开始就挑的那根,你吃这根不行吗?”
靳越有点想笑,点头:“行。”
迟逢进去付钱的时候,碰上了陈胤之,反应过来靳越估计就是陪他来的。
陈胤之热情地要帮她付钱,但她坚持自己付。
等陈胤之付完钱出来,看见靳越拿着根烤肠的时候,他都要惊呆了。
再一看迟逢,他难得反应那么快:“人请你的?怪不得我要帮她付钱她不让呢,原来是为了还你人情。”
靳越挺不满:“我的人情就值一块钱?”
迟逢原本走在略微前面的位置认真吃着烤肠,一听见这句话,忍不住了,转过头来说:“不对,我还送了你旺仔,四瓶,二十四块,再加这一块,你的人情值二十五。”
陈胤之乐得不行,“诶,新同学,咱大方点,干脆十倍奉还,凑个二百五怎么样?”
靳越这次是真的一脚就踹陈胤之屁股上了。
走到楼口的时候,陈胤之说有事,让靳越拿着他打猎回来的东西帮他放到23班。
一下子就只剩下迟逢和靳越两个人,空气似乎都没那么热闹了。
迟逢扔了烤肠签子,没话找话问他:“好吃吗?”
靳越点头,到嘴边的“凑合”变成了“还行”。
迟逢又说:“那下次我又请你。”
靳越:“真想凑够250?”
迟逢算了算,“那接下来225天我得每天都请你吃一根。”
靳越唇角扬了下,没应声,安静走了几步,到二楼拐角的时候,说:“昨天熬夜了?”
迟逢点头,面不改色开始撒谎:“对,作业挺难写,高三真是不容易。”随后转头过来冲他笑了下。
她一定不知道,她其实很不擅长撒谎。
他也笑,毫不留情戳穿:“老师昨天也没布置课间操作业啊,你怎么还熬夜做起操来了?”
迟逢一愣,瞧着他,“你昨天去找你发小玩了?”
靳越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的?”
靳越摸出手机,点开视频,迟逢看清的瞬间,如遭雷劈。
她就像个半身不遂的傻子。
“天啊……救命,快删了吧!”她下意识抬手去抓自己的“罪证”,根本忘记了那人是异性。
是靳越。
于是,她抓住了他的手。
肌肤触碰的瞬间,她像触电一样弹开。
耳根开始发热。
两人都没走,也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靳越偏开头,低着嗓开了口:“让我删也行……”
下半句还没说,迟逢便接话:“求你是吧?”
“行,求求你。”
靳越:“……”
他“嗯”了声,又说,“房间窗帘随时拉好。”
“好。”迟逢觉得气氛莫名其妙地尴尬,想跑,又有点不放心,问,“所以你会删掉的对吧。”
没等他答,她撂下句“谢谢提醒”,跑了。
等人跑了个没影,靳越还站在原地,半晌,抬脚轻轻踢了下铁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