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慈背影一滞,转过头,嘴角笑容诡异:“我凭什么信你?”
江采采迎着他妖冶邪佞的眸光,身体微微战栗,迅速垂下头,还是那个拘谨软弱,人人可欺的江府小姐:“那黑衣人今夜见到我们之后,在你查寻之时本来可以伺机逃出,可是他不曾尝试,甚至不惜与你正面对峙......”
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许久未曾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所以有些磕巴:“你......你就不想一下......是为什么吗?”
李怀慈背对着月光,神情莫测。
江采采却感觉如芒在背,男子炙热的目光令她极不自在,甚至后悔方才贸然出声。
风穿过窗子沙沙作响,让两人之间的静寂显得格外突兀。
李怀慈忽地一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大大咧咧地走到她身侧,眸子里亮晶晶的,又是要笑非笑:“今夜月色甚美,我突然就没那么困了。采采妹妹不如继续讲一讲你的高见?”
“自然是因为他没找到东西,所以心存侥幸,妄图藏在柴房里待我们走之后再仔细寻找。只是他不知东西并不在柴房之中,而是在那日就已经被我拿走了。”江采采迎着李怀慈灼灼目光,泰然自若道。
李怀慈嗤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不害怕。”
随即他又问道:“东西呢?”
江采采异样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直白的怜悯之意:“你真当我是痴傻儿吗?”话刚出口,她就感觉不太对——好像她还真是。
身侧男子的轻笑声也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意味。
只是在江采采磕磕绊绊地说完她的要求之后,李怀慈面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殆尽,眉眼间都带了股凌厉杀意。
江采采瑟缩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眼前人也不太好惹,于是勉力补救道:“若你不帮,我就将那东西彻底毁了......”
此话一出,李怀慈更是被气笑了。
他笑起来时,恰好丝丝缕缕的风从那窗棱缝隙吹进来,使得桌上的油灯明明灭灭跳动了几下,让江采采的心也跟着抖动了几下。毕竟那一双含情桃花眸向来给人未语先带三分笑的错觉,此时却覆着一层低沉的霜。
这位来历不明的长嫂甚是危险,待这件事了,她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李怀慈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周这间四处漏风,仅存寥寥无几残破家具的闺房,还看了看地上那坨包裹过人头,黑乎乎不知道曾经糊上过什么的破烂布包,最终还是脱下了身上那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外衣。
他捻着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拎走桌上那个还在淌水的人头,还体贴地将桌子擦干净。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人头?”江采采瞧着他准备离去,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男子的声音生无可恋,却还是低沉慵懒,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从院门外随风传入她的耳中:“这等腌臜秽浊之事,怎能让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江小姐操心?放心吧,小的办事一向稳妥......”
最后一两句话碎在了风中,没太听清,不过无非也是几句调侃自夸之意。
清凉月色下的西院一片宁静,就连风都停了,似乎刚刚夜访柴房不过是江采采的黄粱一梦罢了。
她身上的衣服破旧泛黄,在黑沉沉的夜里远远看去更是小小的一团,孤苦伶仃,此时茫然得如同浮萍无所依。痴呆呆地立了一会儿,江采采还是决定相信一回李春华。
她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李春华再哄骗了。
然而,第二日江采采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卯时,江厌也不过才出门上朝。
而素日冷冷清清的西院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声音嘈杂的就像早晨的集市,不少人手中还拿了明晃晃的火把。
江采采慌乱迷糊间就瞧见了窗纸上跳动明灭的火光,于是披了件薄薄的外衣就跑出来了,还不停叫嚷着:“哪里走水了?哪里......”
“走水了”三个字还未吐出来,她就碰上了周围人恐惧害怕但凶神恶煞的眼神,似乎来者不善?江采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从未如此赤裸裸地感受到如此多的恶意。
见她出来,那些密密麻麻的仆妇小厮顿生警惕之意,骚动起来,将她围在中间,犹如铁桶一般严密,还不断有人在起哄:“快烧了她!这个妖女祸害一方,不详啊......”
人群越聚越多,都拼命地朝前挤去。火光刺眼,让江采采忍不住伸手想要遮挡。
而她这一抬手竟让最里面围着的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恼羞成怒,用手中的火把指着江采采,大声道:“大家小心,这妖女会使害人的法术。”
江采采一脸茫然,没能明白局势。
平日里一些算得上相熟,江采采帮他们干过活的几位丫鬟婆子也在其中,义愤填膺地怒斥着什么,完全不见素日里的温和善良。
江采采刚醒过来,神智未清,陡然面对如此多劈头盖脸的控诉咒骂,脸色瞬间失了血色,惨白如纸,只能看见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嘴唇不断张张合合,天旋地转。
还好她瞧见了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应分在冷眼旁观,那一定是兄长派来护她周全的。
江采采心中升起希冀,忍不住向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引得人群又是呼啦啦的一阵拥挤骚动。
应分也是冷冷淡淡的,犹自抱着一柄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刀,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味。
难不成真是兄长默许的?江采采心底那股酸涩委屈的心情,已然怎么也压不住。
从最开始被江母为难时的冷漠,到后面柴房的不信任,再到如今默许的兵戈相向,江采采越想越难过——明明她很是喜欢尊敬这位兄长的。
众人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气焰越来越嚣张,叫嚷着:“今日我们便替天行道!”一边吆喝着,蜂拥而上,就要捉拿她。
江采采下意识地挥拳而出,呼呼作响,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人多势众,她最终还是被摁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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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的青石地面坑坑洼洼,还有不少的碎石沙砾。
江采采被迫接触那冰冷地面,心生不甘,脑仁儿更是一阵一阵地刺痛,闪过许多尸山血海的画面。
李怀慈赶过来时就看见这么一个场景,少女被迫摁倒,蓬头垢面,眼神却倔强坚毅,犹如困兽。
他是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就听见了江府里这些仆从下人要寻江采采为死去的林老爷讨个公道。
此时他不惜直接违抗了江厌变相的禁足令,打伤了几个护卫,匆匆忙忙赶过来,衣衫不整,连鞋袜都未穿好。
这好端端的,怎生突然寻了江采采错处?
离江采采比较近的一位护院刚刚不慎被她打到,龇牙咧嘴的。见江采采被束缚住,瞬间得意洋洋地想要找回面子:“你一个不知哪里找回来又痴又傻的野丫头还妄图与我们斗?”手中的利器就要往江采采身上挥去。
角落里应分已经不想看这场闹剧,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江采采心中的恨意与绝望相互缠绕,如生根的野草疯狂蔓延。
然而疼痛未如想象中落下。
那护院不耐地抬头,就瞧见一位温婉秀丽,美目流转的女子,正是那才进门不久的江少夫人。
她看着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手下的力道却是一点也不轻,将那铁棍牢牢抓住。
那护院盯着那张艳丽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松了手,任由她拿过那根铁棍。
“少夫人!”周围的人慌忙跪下,他们对李春华还是毕恭毕敬的。毕竟是江厌明媒正娶,还是侯府家小姐,与这不知哪旮旯飞出来的野山鸡江小姐自然是不同的。
李春华勾了勾唇,眸光却寒冷如霜雪,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些人面面相觑,也没想到这李春华会过问这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毕竟江厌吩咐过她身体不好,不易过多操劳。
江府管事今日恰好又不在,否则也不会纵着他们胡来。
那副管事是一个瘦高瘦高的男子,他眼睛滴溜滴溜地转,见无人敢上前,立刻笑得谄媚:“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啊……”
李春华听完后神情古怪,似是不敢相信:“因为那人头又出现在了柴房,你们就认定采采妹妹是妖女?”
“可不是嘛!自从她回了江府,整个府邸鸡犬不宁的,这下还害死了隔壁的林老爷。她是不祥之人啊,给江府,给咱们都会带来晦气啊……”
一个已然六七十的老婆子颤颤巍巍上前指控道,“那人头又出现在柴房一模一样的位置,这……这不就是……冤死的鬼魂来寻仇吗?”
人群安静了一下,又躁动起来,人头攒动,不断向前挤:“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女……”
李春华也头疼啊,他未想过这江府中人竟是如此迂腐冥顽不灵。明明江厌在朝堂上大刀阔斧主张革新,这府院中人却是愚蠢至极,荒唐至极。
纵仆灭主。
江府可是越来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