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祁牧野是不是有毛病?一定是的吧!”
林仰星借着回家拿东西的说辞,一跑回家就拨通了章招秋的电话。
章招秋一早就被她爸妈押着脑袋赶回了奶奶家,说是家里的老母鸡三岁大寿,得过去庆祝一下。
接通电话的时候章招秋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在拔大寿星的毛。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人病得不轻,他又怎么惹你了?”
她把手机夹在肩上,拎着鸡脚,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林仰星将章招秋那本杂志端端正正地塞进书立里,“我今天带了你的杂志去看,祁小鸟这人不讲道理,抢了本就拿去看,看了就算了,还非要把男女主吻戏给读出来。”
章招秋拔了一根鸡毛,在哪头咯咯笑,“像他能做出来的事儿,下次给他整本十八禁的治一治。”
“读出来就算了,读完之后还莫名其妙问我:‘你喜欢沈烛吗?’”
“啊?这关沈烛什么事?”
“我要是能知道的话我就和祁小鸟一样莫名其妙了……”
林仰星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看见祁牧野给自己的那张电影光碟,右下角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卷了边。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撕下来,将它展平,贴在了草稿纸的第一页。
“你们看的第一篇吗?小鸟这人还挺敏锐的,那个男主确实挺沈烛,清冷学霸校草挂,但看个小说就能看出择偶标准来了那他属实幼稚。”
章招秋嘿咻了两声,给大寿星翻了个面,继续道:“按他这么说,我一天能爱八百个,个个不重样。”
林仰星闲着无聊,干脆拿了画笔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她自觉没什么艺术天赋,全靠小时候看动画的时候临摹卡通角色打了点基础。
没有了参考,她这会儿也不知道画些什么,在画完三只二花打盹了之后开始在草稿纸空白的地方练起了控笔,练着练着变成了照着祁牧野给她的名字标签,一遍一遍临摹了起来。
“确实幼稚。”
林仰星学着祁牧野的笔锋,对着临的时候能有个七八分像,等到自己写了,又回了原本的样子,方方正正,仅有的一丝逾矩是“仰”字最后一笔竖画拉的比原先长了一点。
但也就,一点。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签的那个兔子不吃窝边草协议吗?就我们四个在楼下大樟树下签的。”
“嗯哼。”
林仰星单手托着下巴,虽然搁置了笔,但指尖还在纸上慢慢地描着自己的名字笔画。
所谓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协议,顾名思议,就是不对身边人下手,名号喊得响当当,说是为了维护四人组友谊长青,禁止组内恋爱。
当时是章招秋提出的,她一直如此,新学了个词就爱到处显摆,上午学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下午就把南临四人组凑到了一块,白纸黑字,字都写不利索,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规矩。
不过当时林仰星没有签,原因简单粗暴得有些幽默。
那时章招秋拟好了“协议”,找了胶带把“协议”贴在大樟树上,兴致勃勃地让其他三个人都举起三根手指来发誓,如果违约了就得天打五雷轰。
祁牧野和沈烛倒无所谓,但是林仰星两手背在身后,死活不肯伸出来。
“我妈说了让我别乱发誓。”林仰星神色认真,指着树干上的“协议”道:“怕我的命不够借,发完誓我就得给阎王打工还债去了。”
章招秋:……
还能怎么办?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呗,大家那会儿都小,章招秋挺珍惜这几个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朋友的,尤其是林仰星,她体质弱,总不能真让她借命去陪自己玩。
结果这个闸口一开就关不上了,祁牧野一听他也不乐意举了,他往后一退,嘴上说着什么自己也怕死,然后和林仰星站成了一排。
章招秋登时就恼了,呲牙咧嘴地嚷嚷,说这算什么事。
祁牧野只是耸了耸肩,一脸纯良:“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万一今天发完誓明天出门就被车撞了呢?”
胡扯!这是胡扯!
气得章招秋在树下直跺脚,大喊:“祁牧野你是不是不敢啊!”
“就当我不敢吧。”
祁牧野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好渴,问林仰星要不要来一碗糖水喝。
最后还是沈烛留下来,陪章招秋完成了这项签约仪式。
“协议”现在还留在章招秋的书桌抽屉里,字迹和指纹印都退了色,去年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给泼了上去,姓名那一栏是彻底看不清了,但章招秋还是把它当成个宝,舍不得丢。
思及此,林仰星笑了两声。
“怎么突然提这个?”
章招秋那头还在忙活,她不拔鸡毛了,改成坐在灶台后烧柴火去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他会不会以为你从前不敢发誓是因为你喜欢沈烛呢?”
“啊?”
“你看啊,我们几个人里边,不扯爸妈的话,就你和沈烛最有出息,性格什么的也都很像,站在一起就自成结界,和别人有壁,通俗点讲就是看上去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灶台窝肚里的火苗猎猎跃动,时而发出“噼里啪啦”的木材爆裂声,章招秋就坐在灶台后,透过小铁门上小小的通风洞看里面的火焰。
“祁牧野估计也这么想吧。”
林仰星停了动作。
“误会大了,我只是不爱说话,沈烛是压根不会说话,和人打交道能把别人气死,别侮辱我呀。”
那头大笑了两声,接着是陈淑敏女士的呵斥,隔着手机扬声器都能听得很清楚。
“说了多少次了小孩子别玩火,玩火晚上尿裤子!”
章招秋拖长了调子向自己老妈插科打诨,趁着间隙向林仰星道了一声再见。
“嘟——嘟——嘟——”
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仰星放下手机,要起身时才突然看到那张A4大小的草稿纸上写满了自己的名字,祁牧野写的那张贴纸粘在正中央,旁边是她的临摹产物,将一张白纸的每个空隙塞得满满当当。
她心下觉得怪异,于是将稿纸撕下来揉成一个球,丢进了垃圾桶里。
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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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电话已经中断,但章招秋的话还萦绕在耳侧。
喜欢吗?
喜欢当真是,一个好遥远的词。
林仰星从来没有设想过她会喜欢谁,她也不太能够和章招秋的少女怀春共感。
她幻想过自己以后坠入名为“喜欢”的深渊,然后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和另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凑在一块搭伙过日子,荒唐地度过这虚无的一生。
光是想象林仰星都觉得窒息。
喜欢是一个诅咒。
爱更是。
她沉默着起身,带上那张电影光盘,饭也不想去吃了,打算在客厅的沙发上窝着磋磨过这个下午。
大概是天不遂愿。
林仰星刚放好光盘,切换了信号源,躺在沙发上抱着小毯子安逸地窝好,只见原本是广电龙标的开头变成了一串繁体“澳门威尼斯人”,屏幕的正上方也开始滚动着彩色的威尼斯人字幕。
林仰星并没有多想。
她总是喜欢挖一些别人压根没听说过的电影来看,无关内容好坏,甚至有时候会靠选片来推测自己的一日运势,看到好片子了,那今天必然万事大吉,反之则衰。
可小众电影就这样,许多电影广电没审批,下不了龙标上不了音像店,就得用点小巧思才能拿到。
祁牧野路子广,林仰星也懒得折腾,干脆每次都让他代劳,像个予舍予求的免费资源库,而林仰星只需要晃着腿当白嫖客就行。
只是今天澳门威尼斯人的前摇实在是有些长了。
林仰星打了个哈欠,小半天没吃饭了,她还真有些饿。
她拿起手机,给祁牧野发了个消息。
幺星:【饿了。】
“砰砰——”
在信息发出去的半分钟之后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早上说好了在我家吃饭结果半道就跑,还得麻烦哥给你送饭……”
祁牧野抱着饭盒站在外边,对门没有关,还能隔着玄关柜隔断隐约看到刘岚从厨房将菜端出来摆到客厅上。他见林仰星开了门,将饭盒递过来,“我妈以为我欺负你了所以不想来吃饭,诺,红烧排骨,说你喜欢吃全给你拿来了一块没给我剩。”
客厅的电影终于走完了前摇,林仰星在看电影之前习惯把家里的灯都关了,阳台的遮光窗帘也全拉上,黑漆漆的一片在电影开始播放之后室内重新亮起。
“你在看什么呢?”
祁牧野看见室内有光亮起,探着脑袋朝里面看了一眼。
林仰星记得这是一部限制级的战争片,主要是血腥暴力、断肢横飞,所以国内没有过审,但直到两个人都回头,同时看向了客厅正中央正放着影片的电视机。
没有血腥没有暴力,更没有断肢横飞。
虽然画质极其模糊,但依旧能够看清屏幕正中间缠绕在一起的两具躯体。
祁牧野:……
林仰星:……
他有些不知道眼睛应该往哪儿放,于是翻了个白眼,沉默地退了出去。
两人相顾无言,客厅里的小电影还在自顾自往下放。
祁牧野:“你是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