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淮宁气温正式跌破零度的时候,比初雪来得更早的,是南临一中高一年纪的分班志愿表。
A5大小的白纸像雪花纷飞一般,从讲台桌开始,哗啦啦地往后飘扬。
“下学期开始就要文理分科了,文理分科有多重要大家也都知道,这直接影响了你们往后,极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人生方向,大家回去之后和家长好好商量一下,下周返校的时候统一上交志愿表。”
胡慧芳依旧将重要的事情放在了自己这门课的最后几分钟,宣布完毕之后正好赶上上课。
等到她踢着高跟鞋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班里这才像沸腾的锅一样,炸了起来。
“哎,你选什么?”
“选理吧。”
“真可惜,我选文,物化生狗都不读啊!”
“政史地才是吧,背得我精神恍惚的,看见这些就困,每次晚读都困得我满嘴梦话。”
……
班上的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己想填报的志向,偶有几个意志比较坚定的已经填完了志愿表,压在了成堆的试卷下。
那些填完的志愿表中大多数都是选的理科。
选择这条路并不需要和众人商量,大家都下意识认为学理科才有更好的出路。
林仰星拿到志愿表之后将它翻了过去,没有理会。
“不填吗?”
祁牧野用摁压式水笔在林仰星的后背轻摁了两下。
他原本已经打算在表格上填写理科申请了,但见林仰星迟迟没有动静,他有些好奇。
“回家再说吧。”
林仰星转过头,从他的桌上摸了一颗巧克力,拆了包装捏在手里,然后打开装着中药的保温壶,一口闷了下去。
中药没法像西药药丸一样一口吞下去就可以,她皱着眉,差不多连着喝了十秒,才将药壶里的药液喝了干净,剩下底部最后一点渣。
她药壶都还没盖上盖,马上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下次能不能换点水果糖……”
苦涩的药液依旧在口腔中肆无忌惮地游走,刚吃进去的巧克力外面一层也是苦的,得含化最外层,露出里面的牛奶夹心才能尝到一丝甜味。
“真吃不了细糠,这可是西伯利亚来的巧克力,你以为谁都能吃上吗?”
祁牧野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盖上盖,再还给林仰星。
林仰星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包装,“可是西伯利亚解不了苦,不过阿尔卑斯可以。”
祁牧野懒得和林仰星一般见识,他往后撤了一步,单脚杠在横栏上摇摇晃晃。
“林仰星,班主任喊你过去。”
刘欣悦抱着一叠试卷,从办公室的方向小跑回来,她敲了敲林仰星身边的窗,开了一个小口,说完了又火速关上,跑回了班里。
“估计是问分班的问题,去吧。”
祁牧野依旧摇摇晃晃地。
四十号人转换的二氧化碳将班内的温度烘得很暖和,水汽在玻璃窗上凝成了一层雾,祁牧野抬起手,在窗玻璃上画了一个闭着眼睛吐泡泡的水豚,然后在水豚上写了三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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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仰星进办公室的时候胡慧芳刚好整理完前面几次一班的考试排名表,每张排名表上都用了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批注。
“胡老师,您找我?”
林仰星站在胡慧芳的身边,看到了自己排名那一行的文综成绩被圈了出来,旁边写了个数字1。
“下学期的文理分科,你心里有想法了吗?”
胡慧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林仰星摇了摇头,“还没完全确定下来。”
“不用着急。”胡慧芳放下茶杯,将桌子上的那几张表摊开,指着她那几行,道:“你的文综成绩非常不错,不只是在全班,就算放到全校去看也是数一数二的,前面三次月考,文综基本没有下过前三名。”
啊,原来旁边的数字是单科校排名。
所以旁边那个理综成绩的22指的是校排名是么.
“理综成绩看着也不错,但是比起文综来就略显逊色,可能从成绩单的反馈来说文科对你来说是个比较好的选择,所以叫你过来想问问你的想法。”
林仰星垂着眼眸,看了一眼自己前后几名的具体成绩。
她之所以没有在发下分科表的当下就确定自己要走的方向大部分原因也同胡慧芳说的。
自己的文综成绩放眼整个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刨除理综成绩,那她的总体排名可以稳定在校前五,但如果刨除的是文综成绩,可能班前五都没有办法坐稳。
更何况现在只是整个高中学业的开端,后面的两年半只会课业越发繁重、知识越发深奥难懂。
“我可以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吗?”
“当然可以,毕竟是关乎未来的事儿,的确需要深思熟虑,回去好好和父母商量一下。”胡慧芳将成绩单收拢,压在了教案下,“行了,回去上课吧。”
——
林仰星回家的时候见林石海正在厨房烧菜,尤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核对财务数据。
北宁那边的事务依旧繁忙,但好在稳定了下来,尤梅每周都会抽空回几趟家,处理南临这边的事情。
她正在将工作中心往北宁转移。
今日难得一家三口聚在了一块,过去的事好像正在慢慢被时间冲刷淡化,他们和寻常一家三口的样子并无差别。
“下学期要分班了,学校发了分班志愿表,下周返校就要交。”
林石海将饭菜都端了出来,林仰星跟着从厨房拿了三个人的餐具,一一摆好。
“你想好了吗?”
尤梅将文件收拾好,去厨房洗菜池里冲了把凉水。
“爸爸觉得,小姑娘嘛,选文科,以后考公考编,吃铁饭碗。”
林石海端上了最后一道菜,是一碗紫菜冲开的汤。
尤梅顿了顿,坐到了林仰星的左边。
“看你的,你上次不是说想学理,以后当医生?”
林仰星抿了抿唇。
“嗯,我……还是想选理。”
今晚餐桌上有一盘虾,正好摆在了最靠近林仰星的位置。
“学理多累啊,你们老师因为这事儿也给我们家长打过电话了,你的文科成绩更好,上个重本没有问题。”
林石海摇了摇头,“听爸爸的,女孩子最重要的还得是安稳,医生哪是这么好做的?以后去事业单位,又或者去当个老师,哪一样不比医生好?你是咱们家的宝贝乖女儿,又不用像男孩子一样要去拼搏……”
“砰——”
桌上响起一声瓷盘与瓷盘相撞时清脆的响声,尤梅将放在林仰星面前那盘虾与旁边的清炒时蔬换了个位置,把虾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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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林石海面前。
林石海的长篇大论发表到一半,突然被这一声呛到,卡了壳,回神之后也没法接着往下讲了,于是悻悻搓了搓手。
“反正你听爸爸的,过来人的经验总是没错。”
“你爸也只是给了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听取,但是最后选择什么还是得听从你自己的内心。”
尤梅的声音非常沉静,也许是最近事务繁忙,声线还带着些哑。
“你只需要考虑好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并且衡量这个风险是不是你能够承受的,这就够了,没有那么多定式要求女孩子做什么才是更好。”
林仰星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明明没有人指责她,也没有人为难她。
但她莫名地,隐隐觉得嗓子眼酸胀得很。
“但是我怕以后后悔,如果到了高三,发现学得依旧很吃力,那时候的自己会不会埋怨现在做下决定的自己。”
“那就听爸爸的呀,选……哎!”
林石海还想坚持自己的文科主义,却被尤梅用筷子敲了一下,闭了嘴。
“你会让自己后悔么?”
尤梅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林仰星抬头与尤梅对视良久,而后埋下头,含了一大口米饭。
酸涩感充斥着整个喉间,连吞咽都有些艰难。
——
返校的那天天气难得晴朗,笼罩了快半个冬天的乌云终于四散,倾斜的阳光晒在身上没有什么温度,但晒得人心情舒畅。
淮宁处于南方,草木常青,风过时依旧有枝叶互相摩擦时窸窸簌簌的声响。
林仰星将志愿表上交之后难得有闲情雅致,坐在教室外的走廊楼梯上,抱着膝盖晒着太阳。
“今天怎么有空坐外边了?往常喊你出来玩都不乐意动。”
黎麦小跑着,冲到了林仰星的背上,搂着她的脖子蹭了两下,夏西语紧跟其后,只是她站在阴影下,没有更进一步。
“天气很好啊,能看得很远。”
林仰星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过去将近一个月它都藏匿在山顶的云雾之中,而今日天高云阔,肉眼都能看到山顶处的信号塔。
“确实,哎夏西语你怎么不出来,太阳多好啊。”
黎麦从林仰星身后下来,坐在了林仰星身边,朝着夏西语招手。
“不要,晒,防晒很重要,冬天尤其要注重防晒。”
夏西语摆了摆手,依旧靠在廊柱上。
“噫,大明星,讲究人……不过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大家一起坐在外面晒太阳了。”
黎麦皱了皱鼻子。
她们早就知道了林仰星的选择,但是黎麦和夏西语选了文。
夏西语以后要艺考,选文纯粹是轻松一些;而黎麦并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纯粹是理综成绩一塌糊涂,这才选的文。
夏西语最后还是带上了卫衣帽子,和其他两个人坐在了一起。
“又不是不在一所学校了,想晒太阳就叫我们出来呗。”
黎麦:“也是,但是林仰星不在我身边,都没有努力目标了呀,下次换座位的时候我换哪?”
“每次月考的座位号都按校排名排吧,我在一班很想你。”
林仰星眨眨眼。
云卷云舒,过了这个年,她们即将迎来属于她们的十七岁,也即将迎来属于十七岁的第一次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