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激宕,鬼气磅礴,震撼九霄,几招过后,一人一鬼脚下的土地已化作一片废墟。
秋禹钧收剑后撤,双足于一片废墟中站定,一双凤眸死死盯着对面的动作,周身散发的杀气令人胆寒。
在这短短几招中,两人谁都没能占得上风。
他又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瞥了一眼,在那座客栈的废墟中,一朵莲花依旧飘飘悠悠悬在空中。
“不错,我的好弟弟这些年也算有些长进。”秋竹筠手挽剑花,话音未落,黑剑便扬起剑风挥扫而来。
秋禹钧却未提剑,而是掷出一道结界阻挡,金色的屏障撞上黑色的利剑发出刺耳的铮鸣,他毫不犹豫,飞身便往客栈废墟掠去。
秋竹筠眼中先是意外,随后又是了然,他手中黑剑骤然爆发红光,结界不堪重负,登时化作碎片!
“你居然还在意那些蝼蚁?!”
说着在剑上凝出更强的鬼气,向着秋禹钧飞刺而去!
秋禹钧已掠至蓝莲旁边,他右手抚上莲花,左手将画影插进地中,以剑为阵,挡住了秋竹筠来势汹汹的一剑。
以他们找过来的速度,秋竹筠必然来不及吞食掉在芜城猎走的所有生魂。他身为魔君,生前无法护住他们,死后一定要让他们的魂魄安息。
右手源源不断地往莲花中输送磅礴灵力,那莲花震颤着将花瓣张得更开,通体幽蓝逐渐变为赤红,随着一圈圈灵力自莲花中荡开,周遭的环境也渐渐开始破碎——
隐云阵破!
天穹崩塌,原本泛白的东方迅速被先前隐藏起的鬼气染成浓墨,天地之间一丝光亮也无。
但秋禹钧看得到,问霜城北面的不度山上,是周围一切浓墨的源头。
察觉到了他的目的,秋竹筠立即收了利刃,一人一鬼几乎同时向着不度山飞去。
两人速度皆是极快,几乎是刹那间便踏上了不度山的山头,山上鬼气浓得粘稠,仿若实质般凝成一个巨大的囚笼,笼中是千百哭嚎的鬼魂。
秋禹钧提起画影剑,奋力向囚笼斩去,剑光划破浓密的鬼气,在一片漆黑间划出一道亮眼的红。
秋竹筠却并未出手阻挡,左手虚空握拳,随即牢笼之上显现三圈符文,挡住了秋禹钧气势磅礴的一剑!
“啧。”秋禹钧蹙眉,手上动作未停,又是几剑斩出,带着恢宏灵力,霎那间令牢笼上出现几道裂纹。
他忽闻耳后风声,闪身躲开秋竹筠忽然袭来的一剑,同时又向着身后囚笼掷出几根长钉,长钉钉在笼上符文中,倏然化作几条长蛇,一口獠牙将符文咬碎!
——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
符文崩裂,牢笼也随之破碎,千百名鬼魂嚎叫着在山头盘旋。
秋禹钧又弹开秋竹筠一剑,抓住间隙向着脚底挥出一剑——
霎时间天崩地裂,不度山瞬间裂作两半,阴风自地底咆哮而出,将山头浓稠的鬼气也吹散了几分。
竟是一剑斩开了鬼门关!
鬼魂寻到去处,立即争先恐后地向裂口之中钻去。
秋竹筠气急:“这么在乎这些小蚂蚁,本座成全你!”
言罢掷出一道符咒,咒令降下,地面顿时裂开,十条触手自裂缝中伸出,整座不度山轰然塌陷!
秋禹钧足尖点地飞起,两指并在嘴前,口中念诀,画影顿时分作十柄,直插入何罗妖兽的十根触手之中。
何罗顿时发出凄厉惨叫,一颗硕大的头颅自地底钻出,张开大口,一阵狂风欲将正要入黄泉的鬼魂吸入口中,却不想扎在它触手上的十柄剑立时成阵,仅一瞬间,方才还猖狂的妖兽便被绞作一团血泥!
秋禹钧伸手召回画影,猛然呼吸一滞,瞥见了方才躲在黑雾中的秋竹筠,那人趁着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已布下一道血阵!
他立即御剑劈去,却不想血阵骤然爆发出一道强光,紧接着身后响起鬼魂凄厉的哭嚎。
“秋竹筠!”
秋禹钧目呲欲裂,越过血阵直接斩向持阵者。秋竹筠竟未曾闪躲,直直受下这一剑,身上从锁骨到大腿破开一道大口,粘稠的黑色液体自其中流出。
持阵者受伤难以维系阵法,血阵化作血雾消散,可再看身后,已有数十鬼魂被阵法所伤,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秋禹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可笑?”
秋竹筠望着秋禹钧,嘴角溢血,捂着腹间伤口踉跄站起,面上却扭曲着,看不出是因为疼还是笑,又或者两者都有。
倒是格外狼狈。
秋禹钧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手中握着的画影剑微微颤抖,开口时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为什么要这样?”
先是剥人身做鬼奴,又是屠城猎魂魄,如今连死者往生都要阻拦。
明明他是皇族,是曾经的魔君,为什么如今对魔族的百姓这样赶尽杀绝?
秋竹筠面露不屑,轻蔑道:“为什么?这是他们应得的。身为本座曾护佑过的子民,如今却另立新主,是为不忠,只是这样的惩罚算轻了。”
他紧接着残忍一笑:“能被本座吞食化作本座的力量,是又给了他们为本座尽忠的机会,他们该感激才是。”
话落后对面持剑的人没有回答,坍落后的山头上风声呜咽,余下几个魂魄争先恐后地涌入鬼门关。
秋禹钧凝望着眼前的鬼。
秋竹筠身上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绽开的血肉一吞一合地收缩。
这道身影已经完全不能与他记忆中那人重合了。过去的秋竹筠,即便他再如何厌、甚至恨,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治国一道上确有造诣,更是从未这般践踏子民,抛弃皇室的尊严与骄傲。
如今,却像是一个失了心智、歇斯底里的疯子。
他闭上眼又睁开,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说不出是叹息还是释然。
再开口,语气间凝满了冰霜:“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秋竹筠挑眉,没想到这人会这样问。
“先生没告诉你吗?是祖神!祖神给了我这……”
“不可能。”秋禹钧冷冷打断了这人越说越激动的语气,道:“祖神魂归大地,护佑魔域数千年,怎会授你邪术,又让你这个疯子为祸世间!”
“邪术?”秋竹筠眼睛微微睁大,反应了一阵才明白对方说的是鬼族秘术,立刻怒道:“祖神所传圣术竟被你视作邪术?!此等大不敬之罪,难怪祖神显灵要让本座重归帝位!”
秋禹钧一愣,审视一阵对方,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下疑惑,立即追问:“那复活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秋竹筠听见这个问题不免好笑:“秋禹钧,你是没去过祖神庙吗?祖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
果然如此。秋禹钧心下了然。
祖神庙中神像与他有几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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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但只有历代魔君知道,祖神根本不是祖神庙中神像的模样。
只是许多工匠未曾见过祖神,又存着讨好上位者的心,才使得每座神庙的神像都和魔君相仿。
秋竹筠身为上代魔君,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从他种种表现来看,他的认知似乎被篡改过了,而幕后主使,正是他口中那个复活他的祖神!
想通这一层,他不免又为自己这位曾经的哥哥感到悲哀,过去也是一代帝王,如今却被人利用,成为了这副疯癫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口气,随后又紧握住画影剑,转瞬间便掠至秋竹筠面前!
霎时间战势又起,天地色变,鬼气拌着尘埃随气浪卷起阵阵浓烟,大地震颤哀鸣。
强烈的震动沿着魔域的大地蔓延,余威传至了千里之外的鸣石山。
正如秋禹钧先前所想,修真界的各大势力之间实在称不上团结一心,逐魔会主为了能给自己挣来功绩,强行将各势力聚在一起,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但即便如此,真到了要真刀实枪地跟陈兵对岸的红莲军开战时,没有哪个愿意当出头鸟。
更何况,他们眼前还挡着一座护界大阵。
魔君身为这天底下唯一一位大乘期大圆满的存在,他所布下的大阵,自然没那么容易被破。但修真界胜在人多,众人合力,也未尝不能破开一道口子。
可问题便在于,众人不愿合力。
准确来讲,有不少大势力是不愿打这仗,被逐魔会主强拉过来的。
十方门和临风门便是这其中代表。
前者是门派兴起不久,不愿因这场不一定能赢的战争伤了根基。后者则是不愿打。
别人不说,临风门的大师兄陆天明是最知道自己小师弟百年前被师尊从山下捡回门内时是什么样子,又瘦又小又招人疼。若是再起兵戈,像他师弟那样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只会更多,但不是每个都能像他师弟那般能被师尊捡到的。
可这两边找着各种理由不出力,护界大阵就破不了,逐魔会主气的牙痒痒,却依旧拿他们没辙。仙家修士万千,于是便也只能憋屈地守在鸣石山下,看着对面红莲军耀武扬威也毫无办法。
……
“这么久了,他们就只会那边干站着?”
若金河此岸,赤血宗主蹲在一块石头上,扛着长枪叼着根狗尾巴草,听斥候跟自己汇报对方的情况。
“不,他们有时候还吵架。”
“嘁。”赤血宗主将嘴里那根草一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无聊道:“还以为在府里窝了一百年终于又能有仗打了,结果对面那群怂货动都不动,真扫姑奶奶的兴!”
她从那石头上往下一跳,扛着长枪往校场走,挥手吩咐:“得了,把搦战的那些兄弟姐妹都先叫回来,咱还是再去校场舒舒筋骨去。”
斥候应下,正要告退,抬头却顿时惊呼一声。
只见北面天空一片透不见光的浓墨,而后是一红一紫两道光划破苍穹,直直地朝东飞了去!
“那个方向,是——”
“鬼谷。”赤血宗主截了他的话。
她微蹙眉心望向北面漆黑如墨的天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方才面上的无聊慵懒尽数褪了去,长枪往地上一立,吩咐身边副将:
“叫将士们加紧操练,或许要不了多久,便真要动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