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转天一早,应宁就去医院办理了入职手续,顺便把饭卡之类的也弄好,还和分管领导见了一面,“听陈院说你有很大压力,怎么,跟我说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提,协和一向爱惜人才,尤其像你这么优秀的。”

    “优秀不敢当,压力确实有点。”应宁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的,她态度谦虚温和,让人听了很舒服。她虽是哈医的研究生,但却是个专业不太对口的空降兵,学的临床。

    尽管为了回国就业她早早做了准备,考了中医执业证书,可毕竟和人家协和正儿八经规培出来的本硕生没法比较,而且她在美国考的证书只在北美通用,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主要是怕同事有意见。

    院长笑着让小姑娘放宽心,“中医科本身就是中西医结合的综合诊疗中心,不仅有中医也有西医的技术和人才啊,你得对自己有信心,别忘了你可是但教授亲自推荐来的。”

    应宁的举荐信是国医大师但严屹亲自写的,但教授是谢爷爷生前挚友,这位如今还是上面某位的御用保健医师,应宁知道自己回国就业之所以这么顺利,主要是但教授的举荐信。

    “好,我会努力工作,谢谢院长。”既然院长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再矫情。

    从医院出来,时间还早,她便四处逛了逛,几年没回来,北京变化挺大的,正好下周才报道,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她就把周围地铁熟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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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孟子坤从「丽辛」出来就急匆匆赶去了工体,夜幕降临,正是夜生活开启的时候。工体的370是他们那群公子哥最常去的据点之一,黑怕店,虽然没有那些老牌hiphop知名,但胜在年轻人多,颜值高,玩的也开。

    孟子坤其实不是很喜欢黑怕店,他是属于长期夜店浸淫下的资深玩咖,从十八开始就混夜场,玩的都是电音或者edm,黑怕真的摇不动。

    奈何如今岁数大了,不比当年,他们一个院儿里的兄弟,如今经商的经商从政的从政,要不就是出于某些原因远在海外回不来的,像他这样至今依旧游手好闲的,用他老子的话说叫一个屁都蹦不出来几个。

    他本来就没什么志向,他妈的事业有个屁用啊,他那两个最好的兄弟倒是有志向,一个年纪轻轻接管家族产业,被评为世界500强企业最年轻的掌门人,一个揣着永远也造不完的家底,从大一就开始创业,结果呢?为了所谓的事业,至今打得水深火热,十几年的兄弟情分都不认了。

    孟子坤到370的时候,正好闻小楼也在,就坐在离dj台最近的高卡,卡座四周美女如云,桌子上开着路易十三、轩尼诗理查和四组神龙套,猛地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凡尔赛感。

    附近高卡属他这桌最热闹。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玩吸星大法,就是嘴对嘴传扑克,也是夜店最常玩的一种游戏,牌掉了的人要罚酒。

    还几个美女单独围在正中的闻小爷身边演花活儿。手穿过一只腿去摸自己耳朵,姿势一个赛一个没眼看。

    闻小爷就那么勾唇看着,嘴角呷点笑,那笑也不过心,看小丑似的,手里很随意地码着一打厚厚的钞票,凡是摸到耳朵就撒钱,摸不到的脱衣服或者喝酒,怎么都成。

    “你楼爷最近可是大忙人,怎么今儿个有时间出来了?”孟子坤走上前,立刻有人起身让座,“坤少来了,楼爷今晚心情不好,哥几个陪着解解闷儿。”

    闻小楼扫他一眼,“少他妈放屁,老子心情好得很!”说着把所有票子都塞进身边美女胸口,拍拍脸,让她滚。

    也不知玩多久了,热的外套都脱了,只留一件纯黑色半袖,看不出一点牌子。闻小楼常年健身,属于身材特结实那种,一头板寸,左耳打着耳钉,脖子上戴一条银链子,左胳膊到肩膀一整片都是纹身,是只狮子。

    这位打小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一搬砖下去手都不带抖的,跟谢陆言那种背后使坏的斯文败类是两个极端,可偏偏这俩打小就好,好到能穿一条开裆裤那种,谁能想到如今能翻脸到这种程度。

    孟子坤摇着手里的骰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甭装,我还不知道你,要我说你就是脾气太臭,拉不下面儿,跟他说句软话,都是兄弟不至于闹成这样。”

    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小楼那公司都被查封了,关键他那生意的路子本来就不正,对方要是查到底,搞不好人都得进去,这是闻家不知道,知道又是场血雨腥风。

    难办就难办在这,闻小楼自己不是没关系,但对面下了狠手,关系又比他硬,他能怎么着?

    “现在不是我跟他较劲儿,是他疯了!他要弄死我!”闻小楼顺手砸了一烟灰缸,给人对面美女吓一激灵,他冷笑,“怪不得小时候那算命老头说过,咱几个加起来都没他一个心狠,兄弟,你告诉我,在他眼里兄弟算什么?”

    “既然知道他是那性格,怎么还跟他大哥合作呢?”孟子坤慢悠悠把烟灰缸扶正,“他那个野心你又不是瞧不出,上位第一件事儿准是把他大哥收拾了,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个兄弟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闻小楼没说话,闷闷喝了杯酒,他那个公司确实是跟谢陆言的大哥一起合伙弄的,他也知道他大哥一直在他上位路上使绊子,“随便吧,栽了我也认了,反正老子不会去求他。”

    孟子坤陪着他喝了几杯,这天俩人都有点喝多了,闻小楼搂着他的肩膀,脖子通红,闭着眼笑,“坤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去求他吗。”

    “因为妞妞啊。”

    “妞妞无依无靠,在他谢家受尽冷眼,到头来还要被赶走,她一个人,无父无母,爷爷也没了,家也没了,她能去哪儿?你说她能去哪儿?”

    孟子坤没把应宁回来的事告诉他,这是他心里憋着的一个坏,他安慰道:“你不是知道吗?妞妞去国外上大学了啊,谢阿姨帮忙,人家也算仁至义尽了,再说是妞妞自己要走的,她是去追求造诣,妞妞走了,阿言心里也不好受。”

    “你信吗!妞妞明明是被他妈逼走的,他没能力保护她,竟然还恨她,他凭什么恨妞妞?你告诉我,他凭什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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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才把这位爷送走,孟子坤困意全无,搂着网红去路边烧烤摊吃了碗煮云吞,美女吃的开心死了,觉得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孟子坤点了根烟笑而不语,吃饱后就回了东单的华尔道夫,他在那边有个长期包厢。

    喝了酒开不了车,便把车钥匙扔给了美女。去酒店的路上,孟子坤收到了kiki的微信,kiki是他常去的一养生会所的小姑娘,勉强算是前前前p友吧,睡过两回不太得劲儿就算了,不过这小姑娘人挺逗的,经常给他发些有的没的,哪个奇葩客人又怎么怎么着了,孟子坤在圈内姑娘里的风评出奇的好,多半归功于床品,他不是那种提裤子不认人的主儿,经常一桌上坐的不是前任就是前前任,反正大家都挺欢乐。

    kiki那个会所挺高端的,只对会员开放,去的都不是一般人。孟子坤百无聊,划开小姑娘微信,本来以为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八卦,比如哪个当红女星为了哄金主儿高兴在肚脐眼周围入了一圈珠子,摸起来哗啦啦地响,他对这些没兴趣,前几年在香港都玩遍了,也就小姑娘觉得新鲜,当一乐儿,结果定睛一看,卧槽还真是颗重磅炸弹呢。

    谢陆言今晚在那。

    “来不孟少?谢少今晚都不走。”之前和小姑娘念叨过,如今见那位一面是真不容易,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小姑娘是颗七巧玲珑心,这是帮他留意着呢。

    孟子坤乐了,当即让美女停车,一个电话给谢陆言按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四声,人还真接了。

    孟子坤摸了根烟,美女立刻凑过去摇开打火机,“谢总今儿怎么有空接我电话了,还以为您不认我这兄弟了呢。”

    “说事儿。”谢陆言嗓音低沉,带着点沙哑,他今晚是来国贸谈事的,半夜散会,身心俱疲,下楼时路过mosong,想起有日子没来了,这才进来歇了会儿。

    说起来这会所谢陆言来的最早,几年前他就是这里常客,一般他来这里也不干别的,就是休息,他有自己的房间,一整面都是落地窗,视野极好,对面就是大裤衩,全北京繁华的夜景俯瞰脚下,屋里全是爱马仕私人订制,一百多万的沙发,六十多万的地毯,二十几万的茶几,门一关,熏香点上一整夜,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

    什么服务都不必提供,一整夜天价熏香散下去六位数,mosong的老板说过,最喜欢接待谢这样的客人。

    不过他常用的那款熏香也挺怪的,市面上根本没见过,孟子坤有次好奇也让人点过一次,没闻两下就赶紧让人给掐了,怎么说呢,倒是不难闻,就是一股子清苦中药味。

    有点像一个人。

    像是不小心撞破一个秘密,孟子坤心照不宣他来过。老板曾经打趣,谢少爷肯定是谨记家训,忆苦思甜才过来,但到底是忆苦思甜,还是闻香思人,谁知道呢?

    孟子坤把手伸到车窗外掸烟灰,眯眼瞧着天际那一抹鱼肚白,北京冬天的早晨总是醒得特别快,街边商贩陆续拉起了卷帘门,环卫工已经开始清扫马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起早贪黑求温饱,有人从出生开始不费吹灰之力便坐拥一切。

    他伸手摸了摸美女光溜溜的大腿,“你真打算把小楼弄进去啊?那好歹是咱兄弟啊!”

    “他背着我和谢峥合作,把我当兄弟了吗。”谢陆言闭着眼,躺在沙发上揉眉心,他昨晚应付几个大湾区来的老油条,心力交瘁,其实来这儿也并未休息好,许是烟抽多了,外加感冒,隔几分钟就要咳,胸闷憋气,衬衫纽扣都被他拽开三颗。

    其实谢陆言的皮肤才是真的白,打小就被人当作女孩子的那种,玉一样清透无暇的白,他的个子是所有人里最高的,高中就有一米八了,那时候学校流行选校草,他的支持者就占了全校女生的三分之二。谢陆言的脸是真没一点毛病,五官精致鼻梁高挺,睫毛长嘴唇软,那时候女生圈子里流行日本的撕漫男,有人见面喊他谢少,有人就喊言君,或者小陆sama~喊什么的都有,那时候他的性子还不是那么冷,在班里人缘特好,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女生怎么开玩笑他都不恼。

    唯一一点就是瘦,但却瘦的性感。不过他瘦是有原因的,谢陆言从小患有进食障碍,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厌食症”,不过他这病和那种减肥闹的还不一样,他就是单纯恶心吃东西,最严重的时候一天基本上也就能喝下一碗清粥,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进口营养液吊着。

    后来应宁搬来以后,天天熬药给他喝,病情还真好转了几年,骨肉匀称了不少,这几年眼看又不行了,瘦削的锁骨搭配如今那张薄情寡义的脸,倒是有种禁欲的味道。

    谢陆言懒得多说,“还有事吗?”他很烦,准备挂电话。

    “没事我就不能——”这边话还没说完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在美女的尖声里,一辆失控的保时捷照着孟子坤的车屁股就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