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应宁头埋在他怀里,脸颊火辣辣的,鼻吸滚烫,大脑嗡嗡作响。
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知觉,像一具瘫痪在他怀抱里的木偶,他每迈一级台阶,她的心脏就狠狠向上冲撞一下,就在她以为心跳即将冲破喉咙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接吻。
那是他们刚满十八岁的那年春天,也是流感爆发的季节。
谢陆言不幸中招,发起了高烧,全家上下如临大敌,光是吊瓶就连着打了四天,谢陆言病秧秧地躺在床上,关着屋门,除了私人医生,谁也进不去。
谭韵泠,也就是谢陆言他妈谢夫人,让佣人把全家上下乃至边边角角都消了一遍毒,阿姨必须穿着无菌服才能进他宝贝儿子房间送水送药,连想阿言想得掉眼泪的老太太都不让进,更别提应宁那样天天满处跑的野丫头了。
虽然在应宁看来,季节性流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要出出汗就好了,可谢夫人不像老爷子,她不信中医,甚至对中医文化嗤之以鼻,觉得是封建糟粕。
对于二老收养的这个从山沟里长大的野丫头,更是觉得浑身带着细菌。
谭韵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丫头给她的宝贝儿子喝中药的场景,吓得差点没晕过去,当场就夺过她的汤碗狠狠砸在了地上,污秽的汁水溅脏了她的新款香奈儿外套,被她瞬间脱掉扔进了垃圾桶,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把应宁送走,可无奈老爷子和老太太总是从中阻拦,她没办法,只能尽量不让她儿子和那野丫头接触。
阿言几天不见好,谭韵泠已经准备给301的院长打电话把高干病房准备出来了,可应宁知道谢陆言最讨厌住院,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去住院了,心里一定不开心。
这天夜里,应宁趁着四下无人,大着胆子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
谢陆言蔫蔫躺在被窝里,小脸惨白惨白,看着可怜极了。
应宁蹑手蹑脚走到他床边,还没站好,他便突然睁开了眼睛。
嗓子沙哑的像冒烟儿,还带着点哀怨,“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睫毛颤颤,湿漉漉的,跟要哭了似的,那个委屈的呀。
给应宁心疼的,赶紧撩开被子一角坐在了他身边。
她伸手摸着他的脑门,好烫,真的好烫。
这么多天的药跟液好像都白费了。
谢陆言声音孬孬的,“你怎么才来。”
应宁咳咳说:“是你妈不让我来看你的,她说我浑身带病毒。”
鬼扯。妞妞才没有病毒。
谢陆言艰难扯了下嘴角,握着她的小手到脸颊温柔地蹭了蹭。
病成这样了,还不忘和她贫嘴,“正好,我的病毒怎么也下不去,你来给我以毒攻毒吧。”
说完两个人都红了脸。
应宁诺诺抽回手,再次摸了摸他额头,感觉比刚刚更烫了。
她撸起袖子,说正事儿,“我来帮你退烧。”
“嗯?”
中医里不喝汤药的话,最简单的退烧方法无非就是针灸和推拿,针灸的话她目前手头没工具,所以她决定给他推拿。
“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前臂,躺好。”
应宁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和他开玩笑,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了她带来的牛骨刮痧板和红花油。
“传统的推拿方法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有‘打马过天河’和‘大椎前臂刮痧法'',这些都可以去热发汗,我现在用''打马过天河''来帮你发汗,可能有点痛,你忍一下哈。”
谢陆言眨巴眨巴眼,一脸好奇又期待地盯着应宁的脸,觉得此刻的妞妞在他眼中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无比伟大。
像小天使。
此刻小可怜早就乖乖地撩起了衣服,红着脸看着他的小天使蹬掉拖鞋上了他的席梦思,半跪在他身侧,把红花油一点一点地涂在了他裸露的肌肤上。
苍天在上,毛''爷爷保证!他那会儿还绝对没有对他的白衣小天使有任何非分之想呢,可是身子却更他妈烫了。
应宁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葱白的指尖在他肌肤反复划过,中指面在他的内劳宫穴上缓缓运转……
谢陆言身上一股暖意涌过,伴随着一阵阵的心尖儿发颤,心脏表面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
随后,应宁的食指无名指和中指三只手指头并拢,从总筋穴开始,沿着他的前臂内侧,一路向上推至洪池穴。
如此反复,再累她也没有停下。
一股股暖流从他的手臂传来,逐渐扩散至全身,谢陆言脸颊坨红,额头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眼神迷离地看向应宁,她垂眸推拿的样子认真极了,那份专注,好像天地间的任何事都无法将她打扰。
谢陆言这才注意到她此刻的穿着。
她竟然只穿了一件睡裙!
哦没错……这是在深夜,她确实应该只穿一件睡裙。
可此刻她却和他单独在一个房间里,还是在他的床上!
睡裙虽然是纯棉的,但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跪在他身旁,面对着昏黄的台灯,低垂着头帮他推拿,睡裙其实是透光的……
他甚至看到了里面被白色纯棉内衣紧紧兜住的圆润的轮廓。
说起来,她才刚满十八岁,竟然就已经发育的那样丰满……
谢陆言不自在地把目光转移向天花板,但是某些念头一旦冒出,就像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煎熬极了,难受极了,燥热极了。
他妈的!
他想撸了。也想做。
疯狂地。
许是太过辛苦的原因,她也出了很多的汗,长发披散在肩膀,落下几根,黏腻地贴在她微微汗湿的脖子上。
谢陆言随着应宁每一次微微俯身向上推拿的动作,胸部无限接近他嘴唇的瞬间,小腹下的某处难受得要爆炸了一样。
她的手突然间被他一把握住。
“怎么了?”她看向他。
谢陆言汗涔涔地喘大气,“老子热。”
应宁还傻笑呢,“那这是正常的呀,本来我就是在给你清热通洛,活血通气,你看你都出汗——”
话没说完呢,就被谢陆言抬手压着后脑勺,狠狠怼上了嘴唇。
他另一只手顺势圈住她的腰,搂着她用力翻了个身,两个人同时滚进被子里。
谢陆言闭上眼,玩命亲她,从嘴巴,到鼻子,再到肩膀,野蛮霸道地把她睡裙胸前的蝴蝶结撕咬开。
青春期的欲望,一旦开了闸,就像洪水般一泻千里,再也无法收回。
“不要!”应宁回过神来,绯红的一张小脸儿,全是殊色,她立刻捂住胸口,眼波颤颤,是心动也是悸动。
理智告诉她,他们才刚满十八岁,现在不可以这样。
谢陆言紧紧抱住应宁,埋头在她肩膀,喘气失笑,“妞妞,你不是来给我治病,你是来要我命的。”
应宁感觉到了。
紧贴着他的身子,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脸红得像颗番茄。
“老子都他妈忍成什么鸟样了。”
谢陆言使劲揉她脸,捏成包子的形状,狠狠在她鼻尖咬了一口,泄愤。
“我……我大学、大学再跟你……”应宁怯怯懦懦地保证。
天呐!她到底在保证什么!
“再跟我什么?”谢少爷还故意要她说出来。
“就那、那个……”她脸颊火辣辣,实在说不出口。
“哪个?”他坏笑,愈加肆意。
真是个混蛋。
她说我真的说不出来,泪汪汪的模样可怜死了。
他眯眼挑眉,说我教你,来,和他一起说——“做、爱。”
跟他说一遍。
“应宁同学保证上了大学以后跟谢陆言做''爱。”
应宁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不知是羞耻还是什么,好像冲破了有关她内心和尊严的一个结界。
她并不羞愧,但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
一塌糊涂。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少年意识到玩笑开过了头,双手拥她入怀,这会儿反倒她像个病人,他轻抚她的后背,耐心细致哄她。
应宁小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此刻她都还没意识到,她竟然衣衫半褪,和他互相依偎着,共同躺在同一床被子里。
那个晚上,谢陆言的烧就那么退了下来。
应宁也信誓旦旦答应了他上了大学以后便把第一次正式交给彼此,可那晚过后,两个人却再也没有了以后了-
这些年,谢陆言都是一个人。
很想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她,睁开眼闭上眼都是她,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在深夜幻想她。
阿坤和小楼身边的女人如流水,他却从来都是一个人。
曾经有女人大着胆子爬上过他的床,被他毫不留情给废了。
也有女人柔情似水献殷勤,他却看都不看说恶心。
对他来说,没有人能替代她。
那是他从一整个青春年少肖想到如今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人替代她。
确切地说,今天,此时此刻,是他们迟到了八年的第一次。
说不紧张,是假的。
而应宁也终于明白他所谓的哭着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陆言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掐着她的腰,按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
(此处按网站规定已删除并省略五百字)
整栋别墅每一间房门都被他抱着怀里的女人一脚踹开过。
直到她流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求他不要了,他才肯大发慈悲放过她。
他好像不是在做,而是在报复。
最后一次,他累的不行,大汗淋漓靠在玻璃前,却依旧拖着她不肯撒手,维持那样相连的姿势从阳台走回卧室,两个人滚回床上,床单都湿透了。
应宁气喘吁吁望着天花板,感觉眼前的白光在一点点消退,终于回到现实的刹那,她嘶哑着嗓子说不出的恼火,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儿终于回到水中,可还没来得及呼吸,就被他再次翻身过来夺走了嘴里的氧气。
他一边发疯般贪婪亲吻她的嘴,一边揉捏他最喜欢的那里,手劲儿越来越大,“你知道吗……那天在奶奶家的客厅,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想干''你了。”
应宁死命扣住他手,不让他再继续,被汗水滚透的滑腻的触感差点让他溜走,她用力偏过头,喘着大气发怒,“谢陆言!你真的不要命了!”
他漫不经心扯嘴角,又重新去拉她手,特混蛋地在她肩膀咬了一口。
今天他好似彻底疯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疯魔。
对,他是不打算要命了,他笑的好看极了,浅吻着她的唇角说:“要你就好了。”
卧室里再次传来啪啪的声音。
谭韵泠进来的时候,门口的警报响了,警报系统连接各个卧室,主卧的感应灯突然亮了起来。
应宁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吓了一跳,正好谢陆言向上顶了一下,她整个身子被撞到了床头,脑袋一歪,后脑勺磕到了床头柜边角,哎呦一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谢陆言立刻把手探过去揉她的脑袋,语气责备又心疼,“怎么这么笨。”
应宁:“刚刚什么声音?”
谢陆言皱着眉头,听着楼下明显传来的动静,却一脸淡定,不管不问,继续抽动的同时给她轻柔地揉着脑袋,哑着嗓子问她还疼吗。
应宁哪还顾得上这个?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猩红的眼眸,好像在提示他现在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你家不会进贼了吧?”
他俩还在楼上光着身子呢?小偷不会一会儿突然闯进来吧?
谢陆言额头发稍都淌着汗,他低头吻了吻她诱人的鼻尖,汗涔涔的,被他舔舐干净,然后笑了,像看笨蛋似的眼神对她说,“是我妈。”
第16章 -
“什么?!”应宁双手死死抓着他的小臂,崩溃道,“那我怎么办?”
“至于这么怕她?”
谢陆言眼神奇怪地打量她几眼,还不忘加速冲刺。
“别弄啦!”应宁推了他一下,她都快急死了,“快点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呀!”
这时楼下传来他妈的声音,“阿言?”
眼瞧着她有往楼上走的架势,谢陆言余光扫了一眼,卧室门还没关。
他好烦,忍了几秒,到底退了出来,起身坐在床边emo了一会儿。
想摸根烟,但这会儿手头没烟。
只能干熬。
大概又过了那么个半分多钟,余韵差不多消褪,他才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敷衍地冲着楼下吼了一声。
“人没死,等着。”
见他提上裤子要走,应宁立刻探过身子,用被单捂着胸口,一手揪住他凌乱的衬衫衣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那我怎么办呢?”
她微昂着下巴,脖子以下的吻痕几乎遍布全身,锁骨周围那点细嫩的肤肉尤为明显。
珍珠要掉不掉的,在眼眶里转啊转。
那模样,甭提多可怜。
谢陆言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邪火感觉又要蹭蹭往上蹿。
可是他不知道,她是真怕的。
“别出去,她不会上来。”谢陆言别过头不再看她,踩着拖鞋踢踢踏踏下了楼。
他从楼梯上走下来,边走边系着衬衫的扣子,一整个心不在焉,还系歪了两颗。
谭韵泠正站在客厅正中,不动声色地抱肩打量他。
她胳膊挎一只白色鳄鱼皮的Birkin包,白金钻石配件正好和她身上那件纯色Chanel高定套装相搭配,头发高高盘起,每一根乌黑光亮的头发丝都精致地挽在脑后。
浑身上下最瞩目的便是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价值两亿的Cartier全新[Sur]Naturel系列高珠,整条项链全部由钻石镶嵌而成,两颗总重超过五十克拉的主石以水滴状姿态优雅悬垂,映衬着胸口那片饱满的肌肤圣白似雪。
不得不说,真金白银保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谢陆言他妈尽管已经年近五十,但看上去也就和三十出头的女人差不多。
她站在那里,无需多言,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高冷的睥睨一切的贵妇气质,便足以令人胆颤。
谢陆言没事人似地从她身边走过,喊了声妈。
两个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仅容貌惊人地相似,就连发怒时的口气都如出一辙。
“云姨呢?”
谢陆言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玻璃瓶的瓶身冰冰凉凉的,握在掌中恰似一股清泉流过,正好祛祛他内心的邪火。
他拧着瓶盖敷衍道,“回老家了。”
云姨是他妈请来照顾他的保姆,说白了就是安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人,和他的司机谭叔一个性质,只不过谭叔被他策反了,云姨倒是衷心,谢陆言嫌烦,隔三差五就要把人打发回老家一趟。
这事儿谭韵泠竟然不知道,“我没准她离开,她就敢把你一个人扔下回老家?你自己在家吃什么,喝什么?”
“我准的,是我不让她告诉你。”
谢陆言很烦,他嗓子都哑了,实在懒得说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刚一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何况我又不是巨婴,还不至于到生活无法自理的程度。”
渴是真渴,刚刚吼的嗓子都拔干了,应宁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她估计比他还渴呢!主卧的冰箱是隐藏式的,想到这里,谢陆言余光不禁瞥了眼楼上,也不知道小傻子能不能找到冰箱门在哪?
谢韵泠看出他的几分不耐烦,估摸着还是对自己把云姨安排在他身边有意见,态度也软了几分,“你工作辛苦,哪还有时间照顾自己呢?妈妈是担心你。”
说着她突然皱起眉头,嗅了嗅鼻子,隐约闻到一股中药味儿。
谢韵泠环顾四周,忽然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几袋中药,像是看到什么晦气玩意儿,瞬间瞳孔地震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谢陆言,反应十分激烈,“你在喝中药?”
“嗯,奶奶给的……”谢陆言放下矿泉水瓶走过去,刚想把那几袋中药收起来,谢韵泠便立刻冲过去从他手中夺走,统统丢进了垃圾桶,她返回洗手间洗手,疯狂搓着洗手液。
“你奶奶迷信,你也迷信?多少人喝中药把身子喝坏了,以后南池子你少去!我下周二约了Ludwig给你做治疗,你把时间空出来。”
Ludwig是德国营养学和心理康复领域的权威专家,应宁离开那年谢陆言就是被他妈带去德国治病了,Ludwig对待病人很有一套,对谢陆言也是如此,仅仅一个假期的治疗,他的身体状况就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往后这些年Ludwig也一直在跟进他的病情,只不过他不是很配合罢了。
谢陆言垂眸望着垃圾桶里的几袋中药,几分发怔,没怎么听到他妈说话,谭韵泠从卫生间出来催问他,“听没听到?”
谢陆言回过神儿来,敷衍一声,“知道了。”
谭韵泠这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谢陆言面前,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子,忽而目光微微一闪,领口下若有若现着大片红痕,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谢韵泠解掉他一颗纽扣,伸出一根手指往外挑了一下,谢陆言躲了下身子,立刻按住领口,面露不悦,“您干什么?”
“怎么,妈妈还不能看看你了吗?”谢韵泠意味深长笑了下,强势拨开他手继续解下另一颗纽扣,然后把两颗错位的扣子重新系好,她双手掸了掸他肩膀的轻微褶皱,一脸从容地笑着,“楼上有女人?”
“您不是看见了?”谢陆言拨开她手,回到吧台前继续喝水,这会儿语气是真有点烦了。
门口的鞋、包,还有沙发上的女士内衣,又不是瞎子,不信她看不见。
谭韵泠深呼一口气,刚刚她不好意思说,现在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该敲打敲打了。
“你岁数到这儿了,有需求妈妈能理解,但要注意分寸,你身子毕竟和常人不一样,最多一周两次,知道吗?”
看这沙发上内衣凌乱的架势,这也玩的太疯了。
虽然她知道他这儿子常年禁欲,憋久了偶尔发泄一次,疯点很正常,但他身体素质毕竟在那,弱就是弱,不能为了爽而不管不顾,万一闹出危险怎么办?她有必要提醒他。
谢陆言轻嗤了声,“妈,你现在一周几次啊?”
谭韵泠震怒道:“你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你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有些人没分寸,你心里不能没数!”
她说着不屑地扫了眼楼上,想到刚刚一进门时,在门厅衣柜内看到的廉价鞋子和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云姨从哪里捡来的垃圾。
“你找女人可以,也别什么货色的扑过来都要,尤其是那些家里又穷又没见过世面的女大学生,将来真黏上你甩都甩不掉!阿坤大学那个你不是不知道,一不小心怀了种,闹的要死要活的,他妈费了多大功夫才把人摆平,你别给我惹麻烦。”
谢陆言边听边揉眉心,脑子都快炸了,他是真的懒得听谭韵泠说教,也不爱听别人的八卦,“行了,还有别的事儿么。”
懒得吵了,他妥协。
谭韵泠冷着脸问,“戴套了吗?”
没戴,哪他妈有功夫买套,“戴了。”
谭韵泠终于松了口气。
该说的也都说了,她也不打算把儿子逼太紧,这事儿她暂且作罢,终于换了个话题。
也是她今天来的正事儿,“谢峥那边你还在等什么?怎么还不动手?”
谢陆言说我有数。
“小楼就算进去也有闻家捞他,妇人之仁是成不了大事儿的,你别因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兄弟情分就毁了自己前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妈妈再教了,明白吗?”
谭韵泠以为他迟迟拖着不肯动手的原因是顾及和小楼的情分,俩孩子从小关系好她是知道的,之前给过他时间自己消化,知道他性子冷血早晚会动手,可没想到竟然拖了这么久。
一旦上面的“条子”递过来,所有的计划都得黄了。
她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功亏一篑。
“知道了。”谢陆言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把不知不觉捏变形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侧身催她,“还不走啊?”
谭韵泠默了默,又道:“阿威动了歪心思,你去处理一下。
阿威是谭韵泠私下包养的男公关,原来是皇朝会所的头牌鸭,后来被她看上了,就只服务她一个人。
谢陆言他爸死的早,纵然伉俪情深,也不可能为他守活寡,这些年她在外面陆陆续续包养了很多男人,明星、模特、会所头牌、酒吧老板……无一例外不是身材健硕腹肌发达的小鲜肉。
谢陆言对他妈的态度很随意,怎么都行,她开心就好。这个阿威是跟在他妈身边时间最长的,一直以为他妈挺喜欢,去年还专门给他在国贸北开了个会所玩,就让他自己当老板,过过瘾,要说金主能做到这份儿上,更得感恩戴德守好本分才行了。
可惜这孩子想不开,想要钱,要地位,还想要名分,他想要的太多了,该要的不该要的都想要。
富婆圈里有个规矩,甭管小情儿你再稀罕,一旦动了歪心思,当机立断解决掉,绝不留后患。尤其官太太玩男人,最忌讳男人贪,官太太更注重名声,不能给自己老公惹麻烦,有时候女人绝情起来比男人还要狠,男人但凡念点旧情八成还会给个分手费,女人狠心起来则巴不得这个男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永远抹去污点。
谭韵泠知道他儿子的行事作风和手段,之所以让他去办,就证明那小情儿她不想要了。
谢陆言说了句找死。
他一脸阴沉地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给大力打了个电话。
交代两句后就将手机丢进了沙发,“还有事儿吗?”
谭韵泠态度好了几分,“小雅要从国外回来了,你知道吧?”
当妈的毕竟是和儿子一个阵线的,她说着瞥了眼楼上,然后走上前理了理他领口,意有所指地遮住那些吻痕和抓痕,“你也得注意点,趁早和外面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断了,别让小雅发现,知道吗?”
“我又没和她谈恋爱。”谢陆言眯了眯眼,“我搞我的女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你迟早是要和她结婚的。”谢韵泠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
“那是以后的事儿。”他弯腰从茶几上捡起她的Birkin塞进她怀里,反手将她转了个身,从背后推着她肩膀到门口,这次是真的赶人了,“别再耽误我时间了,ok?”
谭韵泠走后,谢陆言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下面点了根烟。
没一会儿,楼梯便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应宁光着脚丫,只披着一张薄毯就跑了下来。
她直接跑到垃圾桶前,蹲下身子心痛地看着里面被丢弃的中药,眼神里满是疼惜。
谢陆言懒懒靠在吧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背影,淡淡吐了口烟,“心疼了?”
应宁把眼泪忍了回去,摇了摇头。
“反正也喝不了了。”她垂头丧气地说。
“过来。”谢陆言从后面喊她。
应宁看着垃圾桶里的中药,想到小时候自己浪费药材的事儿,遭了爷爷好一顿“毒打”,从此称药的时候哪怕掉了一粒出去她都要捡起来擦干净重新放回去的。
爷爷教育过她,每一粒药材都来之不易,都是大自然的恩赐,药材不仅仅是一种治病的工具,更加承载着中国民族的传统和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
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与珍惜。
“过来。”谢陆言见她不动,又喊了她一遍。
应宁擦了擦眼睛,起身来到他身边。
楼上没有内衣,有也被他昨天撕坏了,所以她没穿,薄薄的毯子下只裹着一具洁白的身子。
光溜溜的,布满他一整夜荒唐无度的痕迹。
她将自己裹得很严实,连脖子都没露,毯子交叠处在胸前紧紧攥成一个揪,裹在身上的长度正好遮住屁股,露出一双雪白笔直且光滑细腻的大长腿。
因为没穿拖鞋的原因,白嫩的脚丫赤''裸裸地踩在地板砖上,还有点凉森森的,应宁下意识合拢双腿,脚背在左右两只脚丫上踩来踩去。
表情楚楚可怜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不小心误入狼窝后拼命保护自己不被吃掉的小白兔。
此刻那只狼窝里的大灰狼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将手横到身后的烟灰缸里掸烟灰。
闲下双手后的他瞬间将她拉到身上,按在自己大腿。
他一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缓缓向上,温热的掌心用力贴在她脊背。
突然向前一按,应宁整个人被带进他怀里,两具火热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谢陆言稍微松了松,应宁感觉到他手心的松动,可下一秒,身上的毯子则被他从后背狠狠一拽,轻柔从身上脱落,瞬间堆叠在她光滑纤细的腰间。
许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的原因,谢陆言目光所及,好似一具桃花盛开的白瓷。
应宁掩耳盗般捂紧胸口,身子不自觉地后仰……谢陆言则勾笑拿开她的双手,将其反剪到背后,低头在她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应宁疼得嘶了一声,突然又感到双腿腾空,整个人被轻轻托起,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谢陆言抱着她来到了沙发。
神智还未回笼,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他那恨意与情''欲激烈交织的声音——
“当初抛弃我的时候,也像刚刚那样心疼了吗?”
应宁仰头看着房顶的吊灯,眼中雾气弥漫,想起了什么,一滴眼泪悄悄滑落。
随后谢陆言便拿起身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咬牙吩咐了两个字,“撤诉。”
第17章 (双更合一)-
孟子坤出院后一个月,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这一个月被他爸他妈他爷爷他奶奶当祖宗似地供着,哪也不让去,可把他憋疯了,这会儿刚好利索,就准备呼朋唤友地请大伙出来聚一聚。
他在群里发了个地址,是个地下会所。
当时谢陆言正和应宁在一起,确切地说,是搂在一起。俩人中场休息,谢陆言靠在床头仰头喝水,应宁就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正好看到孟子坤刚在群里发来的信息,“阿坤哥要请客欸。”
他们几个包括云綦在内有个小群聊,是前一阵孟子坤在家发霉的时候新拉的,大家有事儿没事儿聊几句,就是谢陆言从没在里面说过话。
谢陆言俯过身来,拿过她手机扫了眼,看到地址时皱了皱眉,直接用她手机回复俩字:【不去】
“我没说我不去啊!”
谢陆言顺势在她嘴唇亲了亲,嗓子沙沙哑哑的,“那地儿不正经。”
说起来,哪怕都是二代,但二代和二代之间的圈子也有壁。像孟子坤那样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和谢陆言这种一门心思搞事业的根本玩不到一起去,所以谢陆言从不混他们圈子。
但是谢家那点事儿早就在各个圈子里传遍了,他六亲不认手腕阴狠是出了名的,甭管哪个二代圈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其实圈子里比谢家有钱的不在少数,都是上过胡润榜的富豪家族,谢家真算不了什么,但他妈的娘家太厉害,他太姥爷年轻时可是过草地的,那名字没人敢提。
何况这些纨绔们大部分和他从小学初中到高中都是一学校的,谢陆言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别说孟子坤他们那群公子哥,哪怕是那些官h二代圈子里的子弟们,见着他也难免会发怵。
谢陆言不乐意和他们接触,一是懒得社交,二是压根就看不上那群人。不能说全部,就阿坤他们这群少爷常去的那几个会所,基本都带黄。他不乐意带应宁去那种地方,别看丽辛他常去,可那地有分寸,是个真能正儿八经谈事儿的地方。
北京城里隐秘的情''色圈太多了,10年查封了一批,16年又扫掉了一批,大名鼎鼎的保利大厦,还有景山公园旁边的红墙饭店,都是上过法治报道的,都在地下一层,谢陆言看见“地下”俩字就皱眉头。
孟子坤是实在憋疯了,就想着怎么快乐怎么来,怎么嗨皮怎么来,一点也没顾及妞妞的感受。闻小楼想了想,把地点又改在了使馆区,他一朋友在建国门附近新开的一私人会所。
使馆区安保严格,多少消停点。
小楼改了地址,谢陆言又见应宁一副很想去的样子,这才答应了。
很快就到了聚会的那天。
应宁还想着能早点下班赶过去,帮他瞧瞧腿伤恢复的怎么样,没想到临下班又紧急收治了一名住院病人,折腾好一阵儿都没结束。
病人当然是第一位的,所以应宁就在群里发了消息:【单位临时出了点状况,要是下班太晚我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吧】
孟子坤在群里直嚷嚷:【不行!多晚都得来啊!等着你!】
那么晚再赶过来,闻小楼多少有点不放心,拿上车钥匙就准备去接她,顺手在群里回复一句【我去接你】
这时万年不冒泡的谢大总裁突然回了句【我去】
群里一瞬间安静如鸡。
应宁在办公室里也微微吞了吞口水。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和她光明正大秀恩爱吧?
孟子坤和闻小楼对视一眼,那眼神好像都在问对方,“怎么个意思?他俩和好了?”
孟子坤转而问向对面的云綦:“二哥,透露点呗。”
云綦的指尖夹着根烟,手头放着盒黄鹤楼金砖,是典型的特供烟。他悠然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吸了一口,手中的扑克牌在他指尖微微撵动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脸色挂着丝淡淡微笑,从容且神秘。他像来如此:“待会儿等人来了你们自己瞧。”
这是个巨大的包厢,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他们几个这会儿正围在桌子前打德州。
一位穿着超短裙的靓女当荷官,发牌的时候屁股翘得老高,后面还夹着条毛茸茸的兔尾巴,cos的特像那回事儿。
一侧是个舞厅,u型沙发上坐满了抖音粉丝数从一千到一千万不等的各路网红,一水儿白花花的大长腿,乍一看就像是进了蜘蛛精的盘丝洞。
有个纹花臂的大哥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他隔壁坐着个特斯文的男人,戴眼镜,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怀里搂着个最有气质的姑娘,俩人正在唱情歌,他就是这家会所的老板,叫程延,也就是闻小楼那朋友,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个老钱。
终于等到下班,应宁立刻收拾好东西走出医院,可还没出大楼就发现外面下起了雨,天空黑压压的,看势头还不小。
大厅陆陆续续的门全都关了,也就剩了这一小扇留给她们医护人员,大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所有窗口都已关闭,一盏昏黄的过道灯照着门外悬浮的雨丝,莫名感到几分萧索和寒意。
应宁紧了紧针织衫的袖子,把包包拉链拉好,横在头顶,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
可就在前脚刚刚抬起的瞬间,应宁的手腕就被人从身侧一把抓住,随后一个高大清隽的人影便压了下来。
应宁回头,看到谢陆言,“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好在外面等她?
他穿着Brioni的经典双排扣西装,休闲风格,没有领带,里面也没有内搭,领子开的很大,一副放荡不羁的欲感。可戴着的金丝眼镜和红棕色稀有蜥蜴皮腕表又压了压这份浮浪的性感,显出了几分沉稳和老练。
周身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
谢陆言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用那种仿佛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继续凝视着她。他轻轻将她拉近自己的身边,让她紧贴着自己,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走到门廊下时,他举起右手中的黑色长柄伞,只听咔的一声,那把宽大的伞瞬间在两人头顶展开。
外面的雨势很大,谢陆言高举着雨伞,微微俯下身子,搂着她迅速步入了雨中。
到了车里,应宁才发现他半个肩膀都被淋湿了,反而她被保护的很好,一点都没浇着。
谢陆言也不是很在意,轻轻甩了甩头发,抖落上面的雨珠,然后打开了车内的暖风。
他那皮肤可是真好呀,唇红齿白的,头发丝湿漉漉地倒背在脑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眼镜片擦干净以后又重新架在高挺的鼻骨上,在这黑灯瞎火的车厢内,尤其有种日系帅哥的氛围感。
应宁情不自禁被他颜值勾引,回过神来,才想起给他递张纸巾,就在她翻包的时候谢陆言开口嘱咐她系安全带。
“哦好。”
等她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发动了。
纸巾还攥在她手里,应宁有点小尴尬,不知道还要不要给他。
谢陆言一边开车,一边好笑地瞥她一眼,说道:“这就不管了?”
说着,他便把脸递了过来,下巴微扬。
应宁赶紧用纸巾给他擦拭下颌角的水渍,“行了吗?”
再次感叹,这丫怎么这么会长呢?脸上的线条就跟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多一笔不多,少一笔不少的。
皮肤滑溜溜的,那叫一个又白又嫩,应宁记得他好像不用什么护肤品的。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她有一个长得比年轻时的李嘉欣还要好看的妈。
“脖子。”谢陆言又抬了抬下巴。
应宁又抽出一张纸巾,耐心给他擦了擦脖子。
谢陆言勾勾唇角:“往下。”
应宁的手停顿在他的锁骨处,他今天的西装估计也是定制的,领子开的真的很大,特别露,也是真欲,他就是太瘦了,胸前没肌肉,不然线条一定很好看。
哦老天!她今天到底怎么了?总不能因为跟他睡了几觉,往后每次见他满脑子都在肖想他的皮肉吧?
虽然但是……他皮肉确实好,技术也很棒。
应宁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领口下面的那颗“草莓”,那是三天前他逼着她种下去的,现在竟然还没消!
像是碰到烙铁一样,应宁立刻缩回手来。
谢陆言嘴角勾了下,明知故问道,“看见什么了?脸这么红。”
应宁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脖子下面根本没湿。
丫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草莓”露给她看,故意羞她。
“好好开车!”她偏过头,不想再理他了。
#
到了以后已经很晚了,应宁一进门就被震惊到了。
好多人啊!好多美女啊!
她甚至看到了一个她关注了很久超级喜欢的美妆博主!
还有一个她正在追的网络小甜剧的女二号。
她还认出了一个上过那什么好声音的女歌手,就是导师拍椅子的那个!
……
她一进来,满屋子的女人几乎也在用同款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来了兄弟!”打德州的孟子坤叼着烟回过头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痞痞招了招手。
谢陆言么,大家都认识,纷纷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一声声谢总面上也都还算过得去。花臂大哥朝他扬了扬手,程延没站起来,隔空和他点了下头。
谢陆言松开搂在应宁腰上的手,接过她刚刚脱下的针织衫外套,亲自为她挂在衣架上。
孟子坤斜眼瞄着,贱嗖嗖的德性,一脸的八卦,一举一动都没放过。
那些美女的表情也很精彩。
谢陆言是什么人,大多数都只听过没见过,要么就只在网上杂志上或者电视上见过,生意上的事她们可都不关心,她们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就是男人的脸、身材、权势财富和床上那档子事儿。
前三个都是有目共睹的,说是顶级也不为过,最后一个嘛,早就听说谢家四少爷清心寡欲多年,身边从没有过任何女人,自己也洁身自好的很,很少出来鬼混,然而谢四少今天不仅来了,还带了个女人来,这可真是稀奇了。
沙发里坐着的还有个出道多年的女明星,叫温澜,一直不温不火的,属于小有资源但又没什么大用的那种,长相偏妖艳,去年的芭莎慈善晚宴上被官方意外配给了谢陆言当女伴,算是个大乌龙,倒是被她捡了便宜,所以那一晚她表现的格外好,自觉谢陆言对她应该挺满意,最差也是有几分好感,不然不可能把当晚竞拍的珍珠项链送给她。
她知道今晚是孟子坤攒的局,提前打听了好几天,得知谢陆言也会来,所以特地盛装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来见他。
温澜此刻看着应宁,表情看不出一点波澜。
除了花臂老钱,包厢里还坐着几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有一个昨晚飙车醉酒四进宫的,没想到今儿个就被放出来了。
这些个公子哥都是孟子坤喊来的气氛组,气氛组又带来了另一个气氛组,也就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一群美女,几乎全都是来自百子湾的交际圈。
百子湾那地大家都知道,俗称是明星网红聚集地,一水儿的漂亮姑娘们。以百子湾为起点,往东到百子湾家园,往南到十里河,往西到东二环,往北到长城饭店,这片区域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圈子里女孩儿们自然也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今天喊来的这些姑娘都是住国贸北那片的“高端人才”,所以也就有应宁看到的明星、歌手和演员。
谢陆言想打人。
这屋子里也太乱了。
应宁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竟然还有明星什么的,一时间也有点怵头,都不太敢进去了。
其实她和谢陆言都是好清静的那种人,压根不喜欢参加什么轰趴聚会的。小时候他俩最大的爱好就是大冬天一溜烟地跑到丽辛,坐在二楼窗边的小马扎上边画画边赏雪。
谢陆言在她耳边低声,“没事儿,不喜欢我们就走。”
“还、还好吧……”
孟子坤愣是看不出谢少爷的脸色,还傻不拉几地朝着应宁吹口哨,“来呀妞妞,过来喝酒呀!”
应宁正好看到坐在他身边的云綦,立刻松了口气,有阿綦哥哥在她就放心了,赶紧到他身边坐下。
谢陆言随后走过去,闻小楼同时站起来。
这是自从谢陆言撤诉后两个人头一次正面相遇。
“谢了兄弟。”闻小楼拿起桌子上提前倒好的酒,仰头朝他敬了一杯。
“只此一次。”谢陆言随后喝光。
孟子坤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行了,什么都不说了,这一天他可等太久了。
他站在俩人中间,一手搂一个,拍了拍兄弟们的背。
云綦笑着弹了两下烟灰,对小楼说:“他大哥那公司早晚是个雷,能撤就尽早撤出来吧。”
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闻小楼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我有数。
他看向阿言,两个人目光对视,都挺意味深长的。
其实在这些兄弟里,谢陆言最喜欢小楼。他不像阿坤那么纨绔,他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野心,而且他还聪明。为什么小时候能和他交心?本质上他俩是一样的人。阿坤大学时吃喝玩乐,小楼却熬夜通宵搞金融,股市基金期货都玩一点,虽然总他妈跟他对着干,但却也是由衷欣赏他。
“行了。”云綦问大家,“都饿了没,过来开饭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上了桌,应宁和谢陆言一起往餐桌走,胳膊肘忽然捅了捅他,“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看你?”
“一直有人在看我。”
“那个人一直在看你哦!”应宁振振有词地加了一句,“还是个美女呢。”
“哦?”谢陆言低头扫她,“谁?”
“那个叫温澜的女明星。”应宁瞧着他的表情,嘴角还挂着笑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美?
“是么?”
应宁有点吃醋,“是呀,而且你刚刚好像也看她啦。”
谢陆言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她是女明星,我多看两眼不正常吗?”
应宁:!
“你的‘阿綦哥哥’好像也没少看。”
应宁:!!
“谢总——”
说曹操曹操到,温澜这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很自然地站在谢陆言的另一侧,落落大方一笑,“您还记得我吗?”
“去年年底的芭莎晚宴——就在751的那个大煤气罐里,我是主办安排给您的女伴。”
温澜手指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自顾自介绍,“您当时拍了这条链子,善款捐给了青少年基金会,您就把这条链子当场送我了。”
应宁哇哦了一声,忍不住看向谢陆言。
“谢总挺会的嘛。”她吐口而出。
谢陆言从她背后故意捏了下她的腰。
她腰上的痒痒肉特别多,很敏感,应宁没忍住,一下子乐出声。
温澜立刻看了她一眼,脸色明显就不好了。确实,她这当场笑出声的表现太不礼貌了。
应宁低头咳咳两声掩饰尴尬,谢陆言这个混蛋,利用她出糗来给自己解围,他想的美。
“我去找云綦哥哥,你们聊哈。”应宁迅速撇开他撤了。
谢陆言抬脚要追又被温澜缠住,她已经拉好了椅子等他,“坐这儿吧谢总,这边清静,那边人多。”
应宁这会儿已经坐在了云綦身边,左边是云綦,右边就是小楼,三个人哈哈笑着,聊的好亲热。
“行。”谢陆言收回视线,坐下了。
温澜特高兴,忙在他身边坐好,准备茶具为他沏茶。
谢陆言这桌正好坐着孟子坤和程延,俩人刚刚在私下交头接耳,孟子坤皱了皱眉头,一扭头正好看到阿言,他过来和阿言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拍了拍他背,把嘴唇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刚刚得到的消息……”
温澜经常陪着大佬出去社交,知道这会儿他们是在谈正事儿,自己不闻不问,好好伺候着,就是最得体的花瓶。
孟子坤手指点了点桌子:“程延的消息应该没假,搞不好小楼和你大哥那公司背后真正的老板是李家,程延是和李公子一块玩到大的,赛车时经常看着你大哥和李京岳在一起。”
谢陆言从容淡定地喝着温澜泡的茶。
好像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这边,应宁刚想说阿言怎么还不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人家早就和大明星坐在了一起。
还开开心心地喝起了茶。
一时间有点吃味儿。
算了,不看了。
她回过头来和云綦和小楼哥继续聊天。
这桌子的饭菜基本都没怎么动。
闻小楼瞧着应宁一整晚都没怎么放松,提议道:“咱们玩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好呀。”云綦特别配合,两个人一块逗她开心。他叫服务员拿来扑克,几个网红听见后围过来说要一起玩。
当然没问题了,一起玩才热闹。
这边就开始热热闹闹地玩上了。
第一轮云綦就输了,他选真心话,网红大胆开麦:“阿綦少爷,您说您在圈里风评这么好,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啊?”
“哇哦!”一群人疯狂起哄,说实话,这话题她们也好奇多年了,大家都怀疑云綦心里住着个白月光,毕竟云綦就长了那么一张深情的脸。
应宁也挺好奇的,按说今年云綦就三十了,三十岁了还没有过一点感情经历,是挺奇怪的。可要说他心里住着白月光,应宁打小和他一起长大,没听说他有过什么白月光啊,难道是她没搬来谢家之前的事儿?
云綦嘴里含着烟,淡定地吐了一口,眯着眼睛特温柔地往对面扫了一眼,说:“我不喜欢女人。”
“我靠。”闻小楼炸了,说话也挺激动,“你喜欢男人啊!”
应宁也真信了,一脸好奇地盯着云綦脸上的答案。
虽然同性恋现在也没什么,圈子里的gay多了去了,别说是gay,双插头都不少。但是这事儿怎么想都和云綦搭不上边,发生在阿坤身上感觉都不可能会发生在云綦身上。
这也太劲爆了,网红们纷纷嚷嚷着,“那在场有你喜欢的男人吗?”一个个心眼儿坏的呀,都恨不得憋个更劲爆的炸弹出来。
云綦淡笑地掸了掸烟灰,“这是第二个问题。”
结果第二把他又输了。
闻小楼差点没他妈笑死,直接把人国王手里的牌抽出来摔云綦跟前的桌子上问丫,“这屋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云綦也乐了,这他妈什么命啊,低头咳咳的,被烟呛了两口,边笑边说:“有。”
应宁在心里狂喊fuck。
“谁。”闻小楼颤颤悠悠地慌了,“不会是他妈我吧?”
云綦哈哈哈哈地笑,笑完也不告诉他,“这是第三个问题。”
下一轮开始,老天终于开眼了,云綦赢了,楼爷输了。
闻小楼可他妈不想选真心话,“大冒险大冒险!”
云綦还算比较有良心,没打算往死里折腾他,“那就和三号隔纸巾接吻吧。”
应宁的一口rio差点喷出来。
她是三号。
云綦也没想到这么巧啊,周围人不依不饶地喊,“接吻接吻!”
应宁的小脸儿是越来越红,都快急哭了。
闻小楼害羞地瞥了应宁几眼,呼啦一声站起来,开了一地的酒瓶子,“行了行了小爷认罚!”
楼爷喝的倒是豪爽,就是应宁挺不好意思的。
“小楼哥,你没事吧?”
闻小楼晕乎乎地挥挥手,“再来。”
再来他他妈又输了。
还是云綦赢。
“今儿个怎么回事啊,每人都得他妈的被玩几次是吧,来!”
云綦琢磨着,刚刚妞妞是三号,这会儿按概率算,她怎么也不能再是三号了吧?
于是他大胆开口,“那就和三号十指相扣唱首情歌吧。”
“三号?谁他妈是三号?”
应宁弱弱举起手,已经快哭了,“我……”
云綦两眼一黑,拍了拍脑门。
闻小楼看着应宁愣了两秒,一脚踩着凳子,特豪放的姿势,想也没想就要拎酒瓶。
“不会吧?这个也认罚?这不过分吧!”姑娘们嘟嘟囔囔地不愿意了。
“老子乐意。”闻小楼躲开应宁的目光,红着脸就要往下灌。
应宁一把扣住,“等一下。”
他迷迷濛濛地看向她。
“没事儿,来唱吧。”应宁站起来,主动走到他身边,和他手拉手。
她小声道:“嗨,又不是没拉过,小时候咱不经常那个、手拉手一块玩么。”
云綦眯眼看着应宁,笑的特欣慰。
闻小楼的手心里全是汗,被应宁的小手轻轻握着,整个人都像是坠在了云端里,他晕乎乎的,几分醉态,热的身上只剩了件黑色宽松的跨栏背心,肩膀上的那头雄狮特狂野地趴在他不断鼓胀的肌肉上,左耳的黑色耳钉反着吊顶的光。
他用力握紧应宁的手,闭上眼睛开始唱,一首陈奕迅的《K哥之王》,“我以为要是唱的用心良苦,你总会对我多点在乎。我以为虽然爱情已成往事,千言万语说出来可以互相安抚。期待你感动,真实的我们难相处。写词的让我,唱出你要的幸福……”-
孟子坤和谢陆言说着说着话,突然欸了一声,“那边他妈的怎么那么热闹啊?我去瞧一眼!”
谢陆言闻言看过去,就看到闻小楼正握着应宁的手给她唱情歌。
嗬。
还挺深情的。
他微微眯眼,眸光说不出的寒意。
温澜看出他不怎么喜欢凑热闹,故作高冷地给他夹菜,一筷子凉拌朝鲜蓟,“吃点东西吧谢总。”
谢陆言收回目光看了眼温澜。
这会儿闻小楼正唱到高''潮,特激动,几乎是扯着嗓门在吼——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好听吗。”他冷笑着问。
“好听啊,我都心动了。”温澜压根没瞧出来谢陆言的醋劲儿,玩游戏而已,谁他妈还真当真啊,而且她本来也以为应宁只是他随便带来的女伴,一次性的那种,日抛款,所以压根没当回事儿,“尝尝这个?”-
闻小楼唱的太激动了。
应宁太害羞了。
一局下来就赶紧撤了,再也不玩了。
云綦摇摇头:“我作孽啊!”
正好孟子坤过来补上。
应宁别别扭扭地偷看谢陆言,也不知道刚刚唱的那么大声,他听没听见。
结果这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低头吃温澜亲手夹的菜。?????
他不是从来不在外面吃任何东西的吗?
病突然好了????
应宁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直接坐到了谢陆言旁边,阿坤哥原来的位置。
谢陆言若无其事扫她一眼,“怎么不去那边玩了?”
“那边没人动筷子,我太饿了,来这边吃饭。”说完意有所指地盯着他餐碟里的朝鲜蓟,有点阴阳怪气,“还是你们这桌的饭菜看着香。”
温澜扑哧笑了,这桌子上的菜不都他妈一样的吗?过来和她抢男人也不想个像样点的理由。
无所谓,她不再怕的,“看着香你就多吃点哈。”
应宁微微一笑,“好啊。”
谢陆言坐在两个女人中间,淡笑不语。
温澜又给他夹了一片烤羊肩,“谢总,你尝尝这个,肉好嫩。”
“不行!”应宁立刻拿起筷子把烤羊肩扣下,转而对谢陆言说,“你在喝汤药调理肠胃,要忌口,羊肉可不能吃。”
谢陆言微微挑了下眉。
“那吃这个吧。”温澜接着又给他加了一块牛肋骨,“这个味道也不错。”
“牛肉也不行,牛羊肉都是发物,喝中药的时候都不能吃的。”应宁振振有词。
“那吃这个菜吧。”
“这个菜也不行!”
谢陆言向下压了压唇角,这会儿还是不说话。
温澜明显被气到了,觉得她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哎呀!”应宁估计刚刚的rio喝多了,这会儿也有点上头,谢陆言感觉她此刻和平时好不一样。
她平时是绝对不会露出这一面给他的。
应宁突然捂住嘴,表情略显浮夸,“你是不是最近的大姨妈很不规律呀?脸色看起来真的很糟糕,苍白没有血色,眼俭下淡淡的黑眼圈,像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个医生,你相信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大姨妈的问题持续困扰你,真的建议你去医院看看,别把小问题拖成大毛病,如果真的严重了再补救可就来不及了。”
温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确实有月经失调的问题,而且这问题好多年了,也确实常年贫血,应宁说的都对,可是她今天特地画了妆,遮了黑眼圈,不可能被她看出来的呀!
“真、真的吗……”她可怜兮兮看向谢陆言,看起来快被应宁说哭了。
“谢总,我看起来真的很憔悴吗?”
谢陆言压根懒得看她,这会儿为了帮着应宁做样子,敷衍地扫了她一眼,“嗯,是有点。”
温澜啊了声,忙抓起包包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我失陪一下,去个卫生间。”
女明星最在乎形象,这会儿八成补妆去了。
温澜一走,应宁就低下头开始偷笑。
谢陆言:“开心了?”
“什么?”应宁假装不懂。
“伶牙俐齿。”
“哼,没有你乐不思蜀。”
“到底是谁乐不思蜀?”谢陆言把手伸到她腰后,手指轻轻挑开她牛仔裤,在腰肉上不满地揉了一把。
其实也幸好她过来了,那些饭菜再多看一眼他都要吐。
“哈,别弄我!”应宁乐着推开他,都是痒痒肉。
谢陆言哼了一声,把手拿出来搭在她肩膀,“歌好听吗。”
“额……”应宁做贼心虚,拆了双新筷子默默干饭,“哇,这个烤羊肩果然很嫩呢……”-
忽然有人尖叫,灯灭了。
那边玩开大的了,全都打着手机光。
应宁刚刚真喝多了,这会儿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地倒在了谢陆言怀里。
周围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只感觉有一双熟悉的手在她身上缓慢游走着。
孟子坤输了,一群二世祖疯狂起哄,要他和美女来个冰块吻,冰块化了才能停,没化就他妈一直吻,吻到地老天荒,美女嘴里含着冰块,孟子坤搂着人姑娘脖子舌吻,融化的冰水顺着脖子哗哗往下流,其他人拍照的拍照,起哄的起哄,
鼎沸笙歌下,谢陆言轻轻抚摸着应宁的头发,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扭过她下巴,低头便吻了下去。
第18章
谢陆言搂着应宁吻得难舍难分。
闻小楼看见后,拿着烟盒出了包厢。
应宁的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了,疼痛让她恢复了几分神智。
她伸出手抵在他胸口,使劲往外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等谢陆言余光瞥到小楼出了房间,这才松开她。
“你真幼稚。”应宁摸着嘴唇,疼的眼泪汪汪的,“小楼哥的醋你也吃。”
她早就发现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小楼哥看过来的时候吻她,还吻的那么恶心。
这人实在太坏了,比小时候还要坏。
“他的醋才最该吃。”谢陆言拇指一横,擦了擦嘴唇上的口红印,一脸腹黑地盯着她。
“有个事儿我一直纳闷儿,有一年我俩吵架,你用电影票偷偷把俩约出来和好,当时我倒没觉得什么,后来我越想越不对——”
谢陆言眯了眯眼,把她挤到角落里,抬手捏住她下巴,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那场电影可是爱情片,你说他怎么会答应跟你出来看爱情片的,嗯?”
应宁蜷缩在墙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其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好像还是高中吧?没想到他还记得呢。
那时候阿言和小楼两个人在打游戏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人小楼新买的游戏手柄当场就被丫给砸了,两人指着对方鼻子互放狠话——“绝交!”
打那以后谁也不理谁。家门口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学校里更是跟陌生人似的,甩都不甩对方一眼,一个比一个有骨气。
就那么过了几天,应宁是看出来了,两人都是死鸭子嘴硬,搁那硬撑呢!但就是谁都拉不下脸儿来主动求合,应宁想了想,决定帮他俩找个台阶下。
于是她买了两张电影票,私下里分别找了小楼和阿言,都说是要请他俩去看电影,他俩当时也都以为自己是和妞妞去看电影,乐呵呵就同意了。
结果一到电影院,都收到了妞妞发来的信息,让他俩先进去,自己晚点到。
俩人攥着自己手里的电影票正低头找座位呢,找着找着小脑瓜子就碰一块了。
阿言和小楼同时抬头,脸色一变,再瞟瞟对方手里的座位号,嘿,还是个连座儿——
“怎么是你丫啊!”
俩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脸腾地就红了,给气红的!
那会儿电影正开场,灯一下子就灭了,后面人催促他们坐好,俩人想走也走不了,只能一屁股坐在那,别别扭扭的。
一开始俩人都特嫌弃,自己打扮的跟白马王子似的,结果约会对象竟然是个——这叫怎么回事啊!后来不知道是电影太感人了还是怎的,看着看着俩人就搂一块了,好家伙,还抱头痛哭起来了。
那时候还是夏天,蝉鸣叽叽喳喳的,应宁那天晚上就在电影院门口溜达,手里拿着单词本,一边溜达一边背单词,时不时里往电影院门口瞟两眼。
后来电影散场,应宁躲门口的大理石柱子后面偷看,俩人勾肩搭背着出来,好的跟连体婴似的!
大功告成,应宁合上背词本溜溜哒哒地回家了。
这事儿谢陆言当时也没多想,后来越琢磨越不对,应宁来找他的时候说的是要和他约会,那那妮子去找小楼的时候岂不不也是同一套说辞?
关键是那小子竟然还答应了!
那可是爱情片!
谢陆言想起这事儿就醋醋的,捏着她下巴晃了晃,“绿我?”
应宁被迫鼓着嘴巴,像只小金鱼似地眨了眨眼:无聊。
正好孟子坤过来想要拉她去跳舞。
应宁趁机从他怀里钻出来,像兔子一样溜掉了。
谢陆言哼了一声,难得看她开心,也就没再管她。
后半夜,她是真的喝多了。
谢陆言一个电话一根烟的功夫,回来人就醉得不省人事。
包厢里也乌烟瘴气的。
谢陆言用脚扫开几个酒瓶,把烟咬在嘴里,打横抱起应宁就要往外走。
“外套、包”他抱着应宁扭头朝孟子坤吼。
孟子坤本来晕晕乎乎的,被他吼了一嗓子,这会儿也有点不乐意了。
那么多人看着呢,有点栽面。
他踢了身边人一脚,那人赶紧过去帮谢陆言把门拉开。
孟子坤亲自把妞妞的包摘下来,挂在他脖子上,外套给妞妞盖好。
“用我叫车送你们吗?”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妞妞酒量这么差,一瓶啤的就倒了。
他能故意灌她么?
“不用,我没喝酒。”谢陆言把烟吐到垃圾桶里,低头凑到应宁脸前,她的脸蛋红红的,鼻尖冒着汗,谢陆言俯下身子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说走了。
车上,应宁浑身燥热,坐也坐不住,迷迷糊糊地说“我不走我不走”。
好不容易给她系好安全带,又被她扯下来,转身就要去推车门,“不走不走!”
像个赖在游乐园里的小孩儿似的。
看着人不大,劲儿倒不小。
谢陆言被她闹了一身汗,耐心耗尽,直接把人从背后拴住,双臂紧紧卡着她肩膀,把人就那么卡在了怀里。
“不走,不走你知道他们一会儿要干什么吗?”他故意凶她。
“什么啊……”应宁仰着脖子靠在他肩膀,手指无意识地向上撩拨他嘴唇,笑的像只小醉猫,整个人不知不觉往他胸上靠。
谢陆言微微张口故意咬了下她不安分的指尖,贴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干''你”
应宁眉头一皱,呼啦一声向上一抬手,正好打了他一巴掌。
“你无耻!”
这巴掌是真结结实实打他脸了,红印子都给甩了出来,试问谢四少爷长这么大谁敢给他甩巴掌?
肇事者竟然还跟没事人似的朝他乐,她喝多了,不“知”者无罪嘛。
谢陆言微微一愣,竟是哼哼一笑,也没恼,看着像被气笑了。
他绷着脸低头在红艳艳的嘴唇狠狠亲了一口,
“听话,不听的话我就在这儿干——”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谢陆言好烦,拿出手机看了眼,是他妈。
更烦。
他一手搂住应宁肩膀,不让她歪倒,另一只手抽出空来插上蓝牙,喊了声妈。
刚刚还在他怀里玩命扑腾的小醉猫这会儿一下子安静了。
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谢陆言狐疑扫了她一眼。
谭韵泠一开口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你把谢峥放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陆言:“我有自己的打算。”
“那老太婆求你了?”
“妈。”谢陆言皱眉,“能别这么喊奶奶吗,我不爱听。”
“您婆媳关系差劲是您的事儿,他是我奶奶。”谢陆言低头摸着应宁的脸,一脸不悦,“何况这事儿跟奶奶没关系。”
“谢峥公司背后有高人,您不想知道大鱼是谁吗。”
所以他故意放了大哥和小楼,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那边的谭韵泠默了默,“你有怀疑对象?”
“没有。”有也不想告诉她,谢陆言的事向来讨厌他妈插手,只会动用他外公的关系,没事儿也得给搞出个大新闻,烦得很,“还在查着。”
“你最好有数——”这时应宁实在忍不住了干呕一声,谭韵泠话音一收,沉默两秒问道,“身边有女人?”
这会儿夜里一点了。
“挂了。”谢陆言直接按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他托起应宁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肩膀,然后伸出手轻轻顺着她的背,看着应宁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脸儿,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教育道——
“不是还不想走吗,不走还接着回去喝。”
应宁脸埋在他肩膀,呜呜呜地摇头。
谢陆言哼道,“这会儿知道难受了?”
应宁垂着小脸儿不说话,可怜巴巴的。
哎。
谢陆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愈发觉得她的身子好单薄,似乎比他还单薄。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到底是怎么过的?
这样想着,谢陆言的动作便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他将手指滑到她脸颊,轻轻拨开她鬓角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在她耳后,而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今晚回我那?”
#
应宁不知不觉倒在了他身上,
竟然是睡着了。
迷迷糊糊一路,直到车子驶进了车库。
云姨回来了,听见院子里的动静,立刻跑到门厅,就见少爷怀里正抱着个喝醉酒的女人走进来,边走边急匆匆吩咐,“云姨受累放个洗澡水。”
“哎,好!”那女孩儿一身酒气,在少爷怀里滚来滚去,看着难受极了,云姨不敢耽搁,立刻跑去卫生间放水。
应宁其实没真醉死,国外留学环境很复杂,她早就练成了无论何时何地什么处境都要保留一丝警惕的本事儿,刚才在车上那样表现,主要还是因为太尴尬了。
何况她还“不小心”打了他一巴掌,她想保命。
所以只能装醉。
这会儿听到“洗澡水”三个字时,人腾的就被吓醒了,彻底的。
岂是吓醒,心里简直一一咯噔。
正好谢陆言把她放在沙发上,他喘了口气,本来想歇一歇,又实在嫌弃她一身酒味,只能继续给她脱衣服。
应宁闭着眼,意识到他的手在她胸口游离,一颗一颗纽扣被拆开,胸前雪白春色炸泄,一丝丝冷风渗入。
说不害羞,是假的。尽管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毕竟今天他家还有外人在,应宁就算是在美国读了几年书,也没修炼到那种程度,能和他在家里阿姨面前赤果果地滚在沙发上跳二人转。
她假装翻了个身,把身子压在沙发下,故意制止了他的动作。
第19章 -
这时云姨过来说洗澡水放好了。
谢陆言嗯了声,说好,“您下去吧。”
应宁攥紧手指,紧紧闭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
谢陆言的双手落在她肩膀,将她小心翼翼托起,打横抱在怀中,往卫生间走去。
应宁始终维持着一个装死的姿势,胳膊垂下来,显得很僵硬。
谢陆言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又喊了声云姨。
似是带着恳求,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她道:“您能别告诉我妈吗。”-
卫生间内干湿分离,推开玻璃门,谢陆言将她放在盥洗池的台面上。
四周弥漫着腾腾的水汽,温度适宜且温暖,谢陆言先是摘掉腕表,放置一边,随后,他脱掉自己的外套,光着上身,接着为她解开那些半散的扣子。
应宁耸拉着脑袋,紧闭的睫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直至谢陆言撩开她发丝,露出她光洁的脊背,毫无征兆地在她雪白的蝴蝶骨上吻了吻。
应宁依偎在他肩头,脸庞紧贴着他肩膀,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几乎羞红了脸。
谢陆言在她耳边低笑:“别装了。”
应宁不搭理,继续装死。
谢陆言也没拆穿她,随后抱着她进了浴缸。
水温正好,应宁整个身子泡在温水里,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胡椒薄荷精油的味道。
闻起来醒脑舒爽,不知是不是那个阿姨特地放的,她知道这种精油是专门用来醒酒的。
热水实在太舒服,应宁双手趴在浴缸边缘,闭着眼睛,不知不觉间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
谢陆言半蹲在浴缸边,动作很温柔地为她擦背。
泡沫晕开在手中,从她的脖子轻轻打转一路滑至腰间。
云姨在门外要他要不要帮忙。
他回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云姨想,这还是少爷第一次照顾人呢。
水汽袅袅间,应宁脸颊红晕,似乎越来越享受。
谢陆言不厌其烦地为她擦着身子。
倒是他的姿势有些累,没一会儿胸膛就泌满细密的汗珠。
应宁不睁开眼,也是怕自己对着身后那具白晃晃的身子,宽肩窄臀的,怕自己把持不住。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背后那只手滑溜溜地在她身上游走,从后面滑到前面,趁着打泡沫的功夫,吃了她不少便宜。
不过她也有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颈部后方,枕骨下方的风池穴按揉,这个穴位是专门缓解酒后头疼和颈部不适的。
她小的时候,特地教过他一次人体穴位图,并嘱咐他牢记,那张图是他爷爷凭借半生行医经验亲手绘制的,涵盖了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病症。
“万一你哪天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自己给自己按摩。”她当时如此说。
他却总是嫌烦说记不住,“有你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记那些?”小时候他总是这样认为,觉得她永远不会和他分开的。
他甚至盯着她的眼睛一定要问个究竟,“妞妞,你会和我分开吗?”
应宁总说不会不会,“可是如果哪天我不舒服了,需要你帮我按摩怎么办?”
谢陆言一听,立刻捧着穴位图背了起来。他聪明,记忆力又好,几乎一次就背会了。后来还总和应宁抢着给奶奶按摩,非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技术,那时候奶奶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经常被他按的直哎哟。
想到这儿,应宁的嘴角不知不觉间向上扬起。谢陆言捧起她的头发,一缕缕梳理着,他将洗发露轻柔涂抹在她的发尾,揉搓着,这是他第一次为女人洗头发。
一缕一缕,绕颤指尖,是他梦中才有的缠绵。
他轻轻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
应宁的脊背突然一凛。
她紧闭双眼,埋头于水中,脸庞几乎被水波淹没。
“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恨你,不是因为你离开,而是你们从未有人真正在乎过我的想法。你以为只要你离开,我就能安心留在谢家,留下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吗?不,你错了。”
谢陆言将搓开的泡沫用清水冲掉。他平时脾气差,也很暴躁,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此刻是他难得的耐心与温柔。
应宁偷偷把脸又埋下几分,借着流水掩饰住她满脸的泪痕。
那年高三暑假,本该是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爷爷突如其来的病危,像一场风暴席卷了这场宁静。
谢陆言的父亲被紧急召回,应宁印象里他父亲一直在国外,很少回来。她还记得那天的谭韵泠很开心,甚至要带着阿言一起去机场接他爸。
那时的谢陆言正和应宁躲在阁楼里画画,应宁画画零基础,谢陆言教她从水果画起,无奈她天赋太差,应宁画了一整个冬天还没画好半颗柠檬,谢陆言便说她笨死了,“我这么厉害的师傅,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徒弟?上了大学以后不要说认识我嗷!”
是了,那时候的他们还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谢韵泠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催促他快点出门,谢陆言不情不愿地偷溜回房间,换好衣服,临走时还嘱咐应宁:“好好练习,回来检查你的青柠!”
其实谢陆言压根不想去接他爸,他偷偷跟应宁讲过,“我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我对我爸没感情。”
车子缓缓开出大院儿,应宁躲在二楼阳台后和他摆手,谢陆言扭头趴在后车玻璃前用口型说等我。
车祸的消息传来时,应宁画累了,正在陈妈的小厨房给阿言做养胃汤。
据说那辆回程的奥迪在立交桥上和一辆油罐车相撞,现场大火冲天,异常惨烈,由于车内涉及重要人物,所以车祸消息被一度被封锁,并未对外界报道。
两死两伤。
死的是谢陆言的父亲和驾驶座的司机,伤的是后座的阿言和谭韵泠。
他们两个,说是在火海里九死一生逃过一劫也不为过。
谭韵泠为了保护阿言,身上被严重烧伤,在重症监护室整整昏迷了二十一天,而阿言虽然奇迹般没有受伤,但是情况却更加糟糕。
他受了严重刺激和精神创伤,醒来后变得谁也不认识,他拒绝和任何人接触,不仅如此,还患上了缄默症。医生说这种病叫做癔症。
应宁学医,自然了解癔症。癔症患者发病时有两个极端,过度恐惧或过度依赖他人,很显然他是第一种。
他恐惧和人接触,敌对外界的一切,并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壳,不听外界的声音,也不再和外界说话。
听家里的阿姨私下讨论:四少爷的癔症不是第一次得了,只是旧病复发而已,车祸只是诱因。
应宁才知道他在七岁那年曾被绑匪绑架过,也正是因为那次绑架他才患上了厌食症。
当时绑匪要赎金五千万,并且不停变换地点,阿言被营救回来时已是十天后,一个小孩子,被关在狗笼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回来后他就得过一次癔症,那次他产生了严重的身份认同障碍,总是逢人就说自己是只小狗,吃饭时一定要趴在地上才能吃东西。
后来病好不容易治好,可他却再也不愿意吃饭。他从此性格大变,变得暴躁冷血没有同理心,除了小楼和阿坤,也不再有任何小孩儿愿意陪他玩。
每日陪伴他的,只有他怀里的那只猫。
不知是想到曾经被当成小狗的自己,抑或单纯看到食物就无法下咽,总之他从那后便吃不下任何东西,宁愿一针针地打营养液。
后来那些年,除了进食障碍,他的精神还算稳定,是那次车祸让他的癔症再次复发,医生也束手无策。绑匪当场自杀,谁也不知道他七岁那年被绑架的那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暑假爷爷病危,三叔逝世,谭阿姨住进重症,阿言患上癔症,奶奶伤心欲绝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谢氏股价一跌再跌,集团乱成一遭,谢家风雨飘摇。
关于车祸的说法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谋杀,矛头指向其它三家,为争家业不择手段;有人说是意外,亲兄弟毕竟血浓于水,何况车上还坐着谢夫人,谭家追究起来怕是要掀天。
这些应宁统统不关心,她只关心她的阿言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病房害不害怕,难不难受,他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吃药?
还有,他真的谁也不记得,也不记得她了吗?
谭韵泠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见阿言。那时的谢陆言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他妈都不记得,她却还是一遍遍地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要帮爸爸妈妈报仇,要把原本属于他们家的一切夺回来。
应宁一个人住在东院儿,为了给他治病,翻遍了从老家带来的所有医书古籍,药一味味地试,又一味味地熬,没日没夜,辛酸苦辣,无人知晓。
整整四十天未见,她整个人瘦成了小竹杆。
入了夜,是谁也看不到的泪大颗滚落,所有所有的痛和思念,破云穿甲而来。
有天夜里,被白色纱帘掩饰的窗外忽然有声音传来。
她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往窗边望了一眼,甚至来不及穿拖鞋,立刻跑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
那是一个雾色的少年。
穿着病号服,赤''裸着脚丫,弯着身子,踩着一楼的屋檐上,双手攀着阳台的栏杆,就要和身后的月色融为了一体。
隔着玻璃,他就那样,大眼睛惶惶不安的望着她。
明明是那样干净的眸,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尖瘦的下巴,深陷的眼窝,瘦削到令人窒息的线条以及,干裂到毫无血色的唇。
那是,四十多个日夜的思念过后,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的,完整的他。
她红着眼眶认真凝望少年的脸,终于清晰了的脸,思念到无法入睡的脸,此刻,却是无法呼吸的痛。
曾经高傲跋扈的纨绔少年,此刻早已灰飞烟灭。
她拼命拉开窗户,可那天的窗户却像见鬼了一半,怎么都无法打开。
他隔着玻璃哭了,好久好久,望着玻璃对面同样泪流满面的女孩,抬手在玻璃上面写了三个字:
“带我走。”
无形的唇瓣张张合合,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带我走。”
“求求你,带我走。”
“好。”应宁拼命点头,手摸在玻璃上,和他十指相吻,向他保证,“我带你走,我一定带你走,我带你回我老家,我们两个人一起回乡下。”
他终于破涕为笑,被随后追来的保镖“抓”走时还在笑,回到病房后他等啊等,等啊等,等他的妞妞来救他,来带他走。
他一刻都不想再留在这里,他想快点离开,离开医院,离开谢家,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世界,离开所有人,去一个只有他和妞妞的地方。
他快坚持不住了。
他抓着她,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啊。
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他的妞妞。
一周后,谢陆言趴在窗前,望着医院大门的方向,听到身后病房的门传来响动,他猛地回过头来。
以为是妞妞。
没想到却等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谭韵泠。
她知道他的癔症好了,特地来看他。
同时也带给了他一个消息。
“妞妞走了。”
谭韵泠边说边将一只信封拿出来递给他,“这是妞妞临走时留下的,她高考成绩不错,不久前,也就是在你住院的时候,她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前几天刚被录取,你知道去国外深造一直是她的梦想,所以她去国外读书了。”
“傻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可对她来说,你就是个拖油瓶。她有大好的前途,怎么可能为了你放弃呢?去国外留学不仅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爷爷的遗愿呐,她好不容易才从小地方熬出来,怎么还会再拖着你这个病秧子回去呢?更不可能就那样照顾你一辈子。这事儿,妞妞也觉得对不起你,所以她选择不见你了。”
“不过你放心,谢家没有亏待她,她去国外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妈妈为她支付的。当然,她很感激妈妈,所以留下了这封信给你,你好好看看吧。”
他彻底崩溃了,他不信,发疯一样跑回大院儿,这一次,谭韵泠冷眼看着,并没有派人拦他。
妞妞真的走了,房间空了,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了一副画了一半的画孤独地躺在桌子上。
他不甘心呐,又追去了机场,追啊追,追啊追,泪眼模糊了路,路好长,好像怎么追也追不上。
应宁留给他的那封信只有几个字:
【再见了阿言,好好听妈妈的话,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睡觉,盼你一切都好。】
……
谢陆言哽咽着伏在她肩头,表情几乎痛不欲生,“你知道我当年有多想跟你走吗。”
“你知道吗……当初爷爷的遗嘱就在我手里。可是我不想要,我不想要谢家了,我不想要什么财富权力和地位,我甚至自私混蛋到连我妈和奶奶都不想要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跟你走。”
“如果当初我们一起走了,也许如今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应宁抱着肩膀颤抖地蹲在水里,眼泪大颗砸落。
她痛到无法呼吸,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妞妞……”谢陆言捧起她的下巴,颤颤亲吻她的唇瓣,病态般的描摹,炙热的贴附,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弄痛她,应宁闭着眼,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脸颊。
如此的痛,滚烫着滑过。
而后听他在耳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20章 (双更合一)-
阿坤车祸这事儿最后到底也没瞒住,他妈得到消息,转天就从澳门飞了回来。
出院当天,郑千瑜便带着家里的司机保姆保镖等一干人等,风风火火地来接他,就差用八抬大轿给丫抬走了。
给孟子坤这脸臊的呀,闷头赌气反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出门。
为了让他老实养病,防止他再跑了,郑千瑜亲自坐镇,把麻将桌都搬来了客厅。
回来就把圈子里的太太们都喊了过来。
孟家作为首代政转商的家族,成功积累了巨额原始财富,在圈内地位显赫。无论在官太还是富太的圈子里,郑千瑜都稳坐头把交椅,地位无人可撼动。唯一能与她并肩可论的,也就只有谢陆言的妈妈谭韵泠了。
谢家虽然同样经商,但谭韵泠的娘家颜色背景雄厚,其力量远大于官商,当年谭韵泠嫁给谢陆言的父亲也是下嫁。
众人到齐后,郑千瑜坐C位,身为今日东道主的她,自然是全场焦点。谢夫人与闻夫人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侧,依照传统的座次礼仪,左侧为尊,右侧稍逊,因此谭韵泠坐在左侧上位,毫无争议。
其余众人则依照惯例纷纷入座,气氛逐渐热烈。
在太太圈的社交场合里,勾心斗角与阿谀奉承是必要课题。
new money富婆们热衷炫耀自己身上的珠宝:鸽子蛋般大的黄钻,摩根石粉钻等。除此之外,还热衷谈论最近参加了哪些高端奢侈品牌的活动、豪车车主的聚会,或是贵族俱乐部的鸡尾酒派对。
老钱富婆们往往更加看重家族的声誉与地位,比如她们会在交谈间云淡风轻地提上一句,“上个月我们全家受邀出席了比尔·盖茨的晚宴,说实话,那些菜可真不合我口味。”
又或者,她们也会在闲聊中低调炫耀一下自己的老公,“我家honey最近在为香港游艇会的离岸帆船赛做嘉宾,过几天又要飞去伦敦参加M1NT俱乐部的纪念日庆典,我们最近都很难见面。”
一两句攀比过后,又很快进入下一个主题。
有人带来上品茶饼孝敬谢孟二位夫人,“上周去了趟武夷山,特地带了早春头采的龙凤团茶给您二位尝尝。”
“巧了,我家老刘几年前在云南普洱包了座古树茶山,今年开年第一茬,也给您二位带来了。”
京圈太太们斗法,低端局上斗包斗珠宝,高端一点的则斗香斗茶,但也不是什么茶都能拿出手的。
她们拿龙团凤饼斗,更有甚拿三百年以上树龄的古树茶斗,古树茶都是长在几百年的参天大树上的,存世量极少,不过哪怕少,这些个富太太家里在冰岛景迈老班章等老山上也都有包下的古树群落,总之谁也不服谁。
“好了尝尝点心吧。”郑千瑜挥挥手让家里佣人把茶叶收下,和谭韵泠相视一笑,这话题就算这么过去了。
家中的香木茶桌上,摆放着香槟以及由米其林大厨亲自制作的精美小点心。厨师是郑千瑜随身带来的。
“这点心味道好像很特别?”
“还是你鼻子灵。”郑千瑜笑笑,点心里面被她特地加了沉香精油。
用的是沉香中数一数二等级的绿奇楠,仅次于白奇楠的香中上品,带着一股子甘醇的蜜香味儿,入口还有丝丝薄荷的凉意。
奇楠号称沉香之王,“千年沉香,万年奇楠”,结香之困难,足可见奇楠之珍贵。
郑千瑜亲自递给谭韵泠一块,“尝尝?”
谭韵泠咬了一口,微微一笑,说味道不错。
都知道谢夫人对沉香情有独钟,她手腕常年戴着一串沉香佛珠,单圈108粒,是正产区的越南白奇楠,沉水级别,品相堪称完美。
明眼人一眼看出,这是郑千瑜在投其所好。
闻夫人顺水推舟夸她两句,“千瑜妹妹,你可真是有心了。”
众人配合着纷纷笑和,“那我们也沾沾光,赶紧都来尝尝吧。”
女人们围在一起无非就是打麻将。
“对了。”郑千瑜坐庄,摸牌的时候,突然想起个事儿,对谭韵泠说道,“说起来,我家阿坤出院那天,我好像看到一个女大夫,特像一人。”
闻夫人笑了,“谁不知道你忘性大,还有你记得的姑娘?看来这位女大夫不是一般人。”
“诶你别说我,这女大夫你也认识。”
“我?”闻夫人打出去一张东风,悠悠地说,“我可不记得我得过什么病呐,什么样的女大夫?说来听听。”
郑千瑜捏着麻将牌的指尖微微一顿,不觉往谭韵泠那边瞟了一眼,
“宁宁。”
谭韵泠刚刚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热茶,闻言猛地抬头,茶碗差点打翻,“你说什么?”
众人第一次见谢夫人失了仪态,表情略显震惊,其中夹杂几丝玩味。
这里面只有闻夫人和郑千瑜是知道内情的。闻夫人脑筋快,赶紧摸了摸茶盏,假装手被烫了下,郑千瑜则默契配合呵斥道:“怎么回事!这么烫的茶就敢端上来?拿下去重倒!”
借着她俩给的台阶,谭韵泠稳了稳心神。
她微笑问:“你说宁宁?没看错吧?”
“应该不会的,不过也说不好……哎呀当时我都被阿坤气昏头了,倒是没有特别注意,只是看着有个一晃而过的人影儿挺像的。”
闻夫人道:“听我家小楼说,阿坤在中医科住了大半个月,这孩子,骨折不好好地住在骨科,非要去住什么中医科啊。”
郑千瑜停下摸牌的动作,两个人各怀心思对视一眼,这时谭韵泠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再也绷不住,“我先走了。”
路上,谭韵泠坐在车里,周身散发着一股子森然的气息,司机老秦在驾驶座开车,偷偷通过后视镜,看着夫人的脸色。
谭韵泠闭上眼回忆郑千瑜的话,她越想越不对,脑海里一瞬间浮现起那天在阿言家里发现的那几袋中药。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喝起了中药?
“掉头!”谭韵泠猛地睁开眼,攥紧拳头,朝着老秦大声呵道,“去医院!”
今天是应宁首次跟随主任出门诊,感触良多。从早到晚一直忙忙碌碌,协助主任为病人开方,处理各种临时加号的情况,忙得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个病人,她刚整理完病历,就听到诊室外护士的喊声,“这位女士,请您出示挂号条,如果过号请到机器重新取号。”
“这位女士,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谭韵泠一身贵妇牌头,戴着墨镜,双手抱肩,她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目光落在导诊身上,傲慢到连墨镜都没有摘,话都不屑回她一句。
主任让应宁出去看看,应宁放下手头的工作,点点头。
这会儿快到下班时间,候诊区已经没什么人了。
应宁从诊室踏出来的一瞬间,尽管只是露出一张侧脸,可谭韵泠却似被雷电击中,她唇角悄然下沉,缓缓抬起手臂,将墨镜取下。
应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莫名令她心悸的气场,随即便转过身来。
待她看清面前的人时,应宁瞬间愣住,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谭韵泠冷漠审视着她身上的白大褂,嘴角微微一挑,“怎么,连阿姨都不认识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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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见到谭韵泠。
手心里攥紧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深呼吸,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女人,轻声开口:“谭阿姨。”
“忙完了,阿姨找你聊聊,我去大厅等你。”谭韵泠只留下这样一句话,说完就走了。
应宁突然腿一软,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导诊护士忙问她有没有事,应宁摇摇头,朝她苦笑了一下,“能帮我收拾一下里面的东西吗,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护士小姐姐说没问题。
她换了衣服,去厕所照了照镜子,镜子里倒映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儿。洗了手,应宁撑在洗手台前缓了缓,几秒钟后,她抬起头,坦然走了出去。
谢陆言正在开会,秘书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手中圆珠笔突然喀嚓一声,折了。诺大的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抱歉。”他说完就大步冲出了会议室,今天在座的都是泰山级的股东,这些老家伙本就对他上位后的表现有意见,这会更是气的拍桌子,秘书忙对大家解释,“不要意思,谢总家里出了些急事儿,人之常情,请大家谅解……”
谭叔开车送他到医院,谢陆言一路上都在给谭韵泠打电话,时不时扫眼腕表,谭叔跟在阿言少年身边十多年,从没见他像此刻这般着急过,这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宝贝马上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他一路狂踩油门。
直到到了医院门口,谭韵泠的电话也没有打通。
应宁坐在谭韵泠的劳斯莱斯里,整个人如坠冰窖。谭韵泠还没开口,她包里的电话就响了,看到来显上的名字,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今晚的地下车库诡异的安静,连一辆路过的车子都没有。
谭韵泠的司机老秦背着身子站在车头,此刻车厢里,只有应宁和谭韵泠两个人。
谭韵泠姿态端庄地坐在后座,她轻轻笑了一声,主动开口——
“宁宁,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跟阿姨说一声呢,阿姨好歹请你吃个饭,给你接接风。”
应宁后背都是汗,攥着小手小心翼翼地回,“我刚回来没多久,医院事情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您。”
“哦?拜访我?”谭韵泠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你当真想着要去拜访我吗。”
应宁抬头看过去,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意思。
谭韵泠眼神冷冷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盯出个窟窿,眼神里那种厌恶和轻蔑藏也藏不住,就在应宁要皱眉头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态度又奇葩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拜访不拜访的不重要,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你看你哪天有时间,阿姨请你吃个饭,今天实在太晚了,不然今晚阿姨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应宁不想跟她兜圈子了,她勇敢直视着她,语气始终温吞:“没事儿的阿姨,我平时都挺忙的,抽不出时间,您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谭韵泠低头扫了眼她脚上的那双帆布鞋,她才想起来为什么这身破烂她看着这么熟悉。
“见过阿言了吗。”她声音冷了下来。
应宁盯着她,没说话。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几年阿言过的不容易,幸好有小雅在身边不离不弃陪着他,阿言能顺利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也多亏了谈家相助。”
谭韵泠看着她笑,“等阿言事业彻底稳定下来,就该和小雅成婚了,两个孩子岁数也到了,这些年相处的也都不错,婚礼的事儿两家已经在筹备中了——”
应宁低着头,一直默默听着,狭小的空间,感觉故意呼吸越来越不畅。
“我还说呢,这婚礼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伴娘,小雅周围的同龄女孩太少,却却那孩子又不太稳重,想来想去就想到你了,你年龄相仿,性子稳当,又和小雅阿言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做伴娘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你人在美国。我当时还想呢,宁宁要是能回来就好了,这人呀就是不禁念,瞧瞧,念着念着这不就念回来了?”
谭韵泠自顾自地牵起她的手,放在手中摸了摸,她笑着问她:“宁宁,你愿意给阿言和小雅当伴娘吗?”
应宁想要往回抽手,谭韵泠死死攥住,她怎么也抽不回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一下又一下,狂躁的铃声,让谭韵泠皱紧眉头,她拿起电话直接挂掉。
应宁趁机抽回自己被她攥得发红的手腕,余光偷偷瞟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发现来电备注是“儿子”。
谢陆言在打电话?
“宁宁,阿姨在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给阿言小雅当伴娘吗。”
“我……”应宁张了张口,这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谭韵泠抢先一步夺走她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阿言】的时候毫不犹豫按了,脸色难看的要死。
应宁拿回自己手机,也没说什么。
“阿姨,我挺忙的,恐怕没时间去当伴娘。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我出来时没有请假,今晚还是我值班,不能耽搁太久。”
她说完就准备推门下车,而就在这时,空旷的车库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引擎声,声音由远而近,一辆黑色宾利瞬间横在了谭韵泠的劳斯莱斯的车位前。
谢陆言甩开车门,大步上前,正好应宁刚刚打开车门,谢陆言疾步上前,双手撑在她肩膀上,他俯着身子,微微气喘,眉毛发丝都是汗,他眼神通红,一丝不苟地上下打量她,发现她完好无损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握住她手腕,猛地将她拽了出来,直接撇到了自己身后。
一股护食般的架势。
谭韵泠八分不动坐在车中,透过车窗,瞧着她的好儿子冷笑。
母子俩在对视中僵持数秒,谭韵泠率先开口,面露不悦,“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这个六亲不认的架势,好像他亲妈是什么魔鬼撒旦,生怕一眨眼的功夫把他的宝贝给吃了。
谢陆言看到应宁没事,就没那么紧张了,到底也不想和他妈闹的太僵,他松了口气,主动上前,一手撑着车门,俯身在她面前关心道:“妈,怎么不接我电话呢,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我这车上有你私自装的定位,身边还都是你埋的眼线,我平时去哪、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你不都知道么?”谭韵泠说着责备瞥了眼司机老秦,老秦忙矮了矮头。
“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是为了保护您才不得不设置的手段,您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儿子的孝心吧。”
谢陆言不轻不重两句话将他偷偷在他妈车上装定位的事情一笔带过,他余光扫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应宁,明知故问,“您不舒服?怎么今儿个想起来医院了?”
“突然有点头痛,正好在东单购物,就顺便来协和来瞧瞧,没成想就碰到了宁宁,想着让宁宁帮我把把脉,还没开始就被你给搅和了。”
“她会什么,三脚猫的功夫,挠痒痒还差不多。”谢陆言嘴上嫌弃,可谭韵泠听着那语气别提多宠溺,她越听越气。
“您要真不舒服就跟我说,我让贺院去家里看您,要不您这两月就待在家里好好歇歇,别出门了,省的出现什么意外,您说呢?”
“谢陆言!”谭韵泠震惊地看着他,不可思议道,“我是你妈!现在你翅膀硬了,连你亲妈的人身自由也要禁锢了吗?”
“怎么敢,我这不也在跟您打商量?何况这都是为您好。”谢陆言不紧不慢地松了松领口,微笑看着他妈,嘴上说是打商量,实则是不容置喙的语气,“这样吧,以后我就多派几个人跟着您,这样您想去哪里去哪里,我也好放心。”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谭韵泠恶狠狠地瞪了他和躲在他身后的应宁一眼,随即甩上车门,朝前排怒吼一声,“老秦,开车!”
等谭韵泠一走。
应宁立刻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大地喘了口气。
谢陆言同样深呼吸,他转过身,目光垂落,瞧见一只瑟瑟发抖的狼狈小猫,不禁低头嘲她,“至于怕成这样?”
其实他额头也有汗。
衬衫都被冷汗打湿了。
应宁半天才缓过来,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朝上摆了摆,只说了五个字,“你刚刚好凶。”
谢陆言双手将她提起,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四下无人的车库,他两只手同时握住她双手,两个人的手心都潮乎乎的,只不过一个冷,一个热。
他用力攥紧她的手,往胸前带了带,让两个人之间亲密到再无距离。
“又没凶你……”他顺势将双手环住她的腰。
谢陆言把头埋在她肩窝,深深吸了口气。
他这会儿太温柔了,哪怕两个人做''爱到缠绵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应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了,突然变成这样。
不过她还是要说,“你没少凶我。”
谢陆言在她肩膀闷笑。
他抬起头,近距离捧着她的脸颊,认真凝视着她。
应宁才发现他的眼圈此刻红红的,雾蒙蒙一片,哭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他大拇指温柔摩挲着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问。
应宁摇了下头,“没什么呀。”
她盯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的伤心,虽然不知这份心痛由何而来。
“怎么,你是不是怕你妈对我说什么呀?”
谢陆言笑了下,捧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个吻,“小傻子。”
他将她抱的特别特别的紧,勒得应宁都快喘不过气了。
像是劫后余生的庆祝,失而复得的喜悦,天知道他在来的路上有多么恐惧,他好怕,再晚来一秒,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的妞妞又再次不见了。
“啊——你勒死我啦!”应宁忍不住推他。
谢陆言终于将她松开,他转而继续握紧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一样,“吃饭了吗?”
应宁摇摇头,不过她已经不太饿了。
“那就吃点粤菜?粤菜清淡,份量少,随便吃点垫垫胃口。”谢陆言喊来谭叔,让他去附近的粤菜馆定个位置,他也不知道在向谁解释,自顾自道,“妞妞晚上要加班,饿肚子对身体不好,必须要吃点东西才可以。”
应宁奇怪地看着他,“你陪我吃?”
谢陆言恍惚了一下,低头擦了擦她鬓角的汗,然后笑了,“我陪你你会开心吗?”
应宁点点头,“你吃我就开心呀。”
“好,那我也吃。”-
谭叔开车带他们来到了附近金宝街的利苑。
这是一家老牌粤菜餐厅,谭叔是广州人,他推荐的餐馆尽管价格亲民,但口味一定没错。
“我吃过这家,味道还不错。”应宁想起她刚入职的时候有天中午和同事们出来聚餐,吃的就是这家。
两个人大概点了五六样小吃,应宁专门给他又点了一盅枣皇炖燕窝和一份鱼茸粥。
看着他低头乖乖吃粥的模样,很快半碗粥就见了低。
应宁鼻子酸酸的,感觉特别欣慰,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有些成效,她放下调羹,手摸到他那边,握住他手腕,闭上眼睛感受他的脉搏。
谢陆言抬起头来,像个孩子似的朝她微微一笑,“怎么样?”
应宁收回手,又拿出手机翻了翻日历,她打开备忘录,边记录什么边说:“第二疗程也快结束了,你看看你哪天有空,我帮你约个号,我们做一次复查。”-
谭叔把车停在了金宝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应宁吃多了,想散步回医院,谢陆言走路送她,让谭叔坐在车里等。
夜风轻拂的夜晚,两个人手牵着手,漫步在街道上。
这一带,其实他俩小时候也常来玩的。
外交部大院儿就在这儿附近。
应宁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谢陆言和小楼阿坤他们,还和24中的外交部子弟打过架呢。
那天对方来了三十多个人,而他们可丁可卯地就来了三个。
如果算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的话,那就是三个半。
本来他们不让应宁跟来的,可是应宁实在担心,打架的那天,应宁偷偷跟在他们身后,身上还抱着个医药包,孟子坤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儿,一扭头就把躲在树后面的小丫给揪了出来。
阿言和小楼同时跳脚:“咱爷们是去打群架!你丫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也跟来了!”
应宁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怕你们被打死,我好在一旁,急救……”
三人这才看见应宁背在身后的医药包。
“……我靠!”孟子坤气死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他们被打死了!能不能有点志气啊志气!
……
两个人走的慢,边走边回忆过去的事儿,好多谢陆言已经不记得了,可应宁却还记得。
她还给他形容孟子坤当时气疯了的表情,“差点没昏过去!”
谢陆言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走着,听着,只低着头轻轻地笑。
傍晚的金宝街纸醉金迷,经常走几步就能看到一辆敞篷超跑,这一带的豪车展厅特别多,有兰博基尼展厅,布加迪展厅,阿斯顿马丁展厅……俗称豪车一条街。
走着走着,应宁的脚步驻足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她侧身望着里面展台上的一辆贝壳粉色的法拉利,灯光下美的不像样子。
谢陆言往里随意扫了眼,捏捏她的手心,低声问她:“喜欢吗,送你台。”
说的就像送颗萝卜青菜一样简单。
应宁立刻收回目光,义正言辞摇摇头,并且觉得他疯了,“我一个工薪阶层开豪车啊?”
“工薪阶层。”谢陆言品了品这四个字,这个词好像离他很遥远。旁边有个在卖玩具气球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吃着手里的盒饭,一对穿着朴素的小情侣骑着共享单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应宁忽然觉得很伤感,她抬头望天,好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巨大的参差。
可悲剧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好像又是平等的。
“在想什么?”谢陆言轻轻摇晃她的手,似乎已经想好为她订哪一台适合她的车。
应宁突然抱住了他。
她没有什么别的奢望,其实老天并未亏待过她,她所期盼的一切,已经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实现了。
所以现在,“我只希望你永远健康快乐,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