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落泪,闻所未闻。
百百被震惊得话都讲不出,谢弋见此,也凑过来瞟一眼,只一眼,便呆愣原地。
“我去,柳珂,你上辈子是负心汉吧。”
不好意思,辜负你的希望了呢,她上辈子是个万人嫌。
第一次把个女子弄哭,百百有些惶恐。
温守执探查完外间环境,同俞囚一齐进来。见此场面,也愣在原地以示对百百的“尊敬”。
残魂僵硬着身体,慢慢将头转过来,试探着叫了百百一句:“翠儿?”
百百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她:“夫人,翠儿就在这。”
“不对……你不是翠儿。”她突然神情激动,“翠儿已经死了。”
不知是触到了她的哪根弦,残魂开始捂住头,不住地痛吟,整个人近乎疯癫。
百百见她状态不对,忙不迭退开。
此时温守执还在状况外,他问:“翠儿是谁?”
谢弋:“一个可怜虫。”
百百补充:“一个撞见家主私情想告知夫人却惨遭夫人无情漠视的可怜虫。”
【懂了。】
百百:?你懂个啥了?
【提醒宿主,残魂就要实体化了。】
平地一声惊雷,一雷接着一雷。
残魂正倚靠在藤椅上,她剧烈喘气,眉头紧锁,痛苦到仿佛就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
但残魂不应该有呼吸,也不应该有疼痛。
百百注意到她身体的变化,残魂忽明忽暗,时而能透过她看见身后藤椅的扶手,时而却又只能看清衣口的绣花。
简直比聚光灯还会闪。
“你确定这是残魂?”
谢弋惊叹道。
百百也惊呆了,这画面比刚刚落泪那一幕还诡异。
残魂渐渐稳定下来,身体也不再透明,除了边缘有些虚化外,与常人无异。
温守执握着剑,谨慎地往前走,试探问道:“阮夫人?”
“你们是谁?”
她缓过一阵后,突然开口说话。
几人面面相觑。
谢弋挑眉示意,百百猜他想表达:这真的是残魂吗?
她点头回复。
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阮夫人。”温守执礼貌一躬,“我们师从玄剑派,来此是受所托,解决此宅一事。”
“……玄剑派?”
她迟钝一瞬,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趁她反应间隙,谢弋想走过来同百百耳语。但计划才刚实行一步,就发现必经道路上,堵了个俞囚。
后有烛架,前又太过招摇,谢弋只好躲在俞囚身后,朝百百方向低语:“她会是阵眼吗?”
百百注意到他,也凑过来低声回道:“不清楚,像又不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在俞囚背后聊得正嗨,全然没注意到那边交谈完,残魂走到过来,出声打断他们。
“这位姑娘,可是见过翠儿?”
百百迅速直起腰,心虚地左右撇,就像被班主任抓住小辫子的学生一样。
残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见过。”
百百老实回答。
残魂得到满意的答复,微微笑起来。然后轻步往外走,神情柔和。
残魂边走边陷入回忆:“她是个很傻的孩子。”
温守执示意跟上。
“你们很厉害,这是我第一次在此处见到其他人。”
残魂走出厢房。
“你们认识他吗?”
她指向门口空地。
其上空无一人,百百几人神情怪异,不敢讲话。
阮娘却依旧温柔地盯着空地。
就在这时,有一清脆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阿阮!”
远处跑来一人,百百细细看去,发现是卫忠闲。
但不太一样,那人明显情绪不对。
他嬉笑着跑过来,怀里抱着只花纹斑驳的小猫,走路跌跌撞撞,就像个几岁幼童套上了大人的皮囊,整个人别扭至极。
他并未跑向残魂,而是在她几步前的空地停下,空地上也顺势出现坐藤椅的“阮娘”残影。
他向“阮娘”展示怀里的小猫,而“阮娘”则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反应。他却不在乎,兀自喋喋不休,语调似顽童。
这与百百在幻境里看见的卫忠闲相差极大。
百百试探问道:“他是……卫忠闲?”
“并不是,它是我救回来的一只小狐狸。”残魂眼中带着一点怜爱,“它很傻的。”
残魂将故事续集娓娓道来,百百也茅塞顿开。
由于狐狸无意识地吸取阮娘精气,导致阮娘神智愈发不清醒,卫忠闲也就越来越烦躁。
他故意与侍女在阮娘面前亲热,以求能刺激阮娘。
百百对此嗤之以鼻。
但这还不算完。
他发觉这样不管用,求医无果,也渐渐耗尽了自己的耐心,于是他恼羞成怒,竟开始日日流连温柔乡,夜夜不归宿。
狐狸取够了精气,也开始恢复神智,它见此,便化形成了卫忠闲的模样,待在阮娘身边,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即便阮娘没反应,也始终不厌其烦地逗她。
但它哪能想到,恰恰是它导致了阮娘的痴呆。
老爷不归家,夫人又是痴傻的,下人们渐渐松懈,来后院的次数也愈加减少,狐狸便趁家仆不在的时间段出来活动。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凑巧被过路的邻居看了去,在大街小巷闹得沸沸扬扬。
卫忠闲起了疑心,专门在小院梨树后蹲点,也刚好就撞见了化形的狐狸。
以卫忠闲神经质的思维,怎么可能忍,他当即跳出来,怒斥狐狸是邪祟,又一股脑地将阮娘的事全算在狐狸头上。
虽事实不假,讲出来却被卫忠闲添油加醋地大骂一顿,狐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嚷嚷着要去找法子救阮娘。
“可我等不到它了。”残魂情绪很稳定,“卫郎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但我活不长了。”
狐狸找到了办法,回来时,却恰好是阮娘的葬礼。
“它将我的残魂与梨树相系,又杀了家仆,用他们的骨血来养树。”
但卫忠闲没死,他跑得够快,只是自此再也不敢回府邸。
故事听罢,无人出声。
俞囚向来安静,温守执还在思索,话多的谢弋不知为何也不说了。
百百只能硬着头皮问:“但人的骨血终究养不起那树,所以那只狐狸才会设阵法,吸引周边邪祟?”
“是,这地方妖怪能进,却出不了,人能出,却进不来。”
话落,谢弋看了百百一眼,温守执也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百百强装镇定。
“你知道阵眼在哪吗?”
“阵眼?”残魂显得很迷茫。
“就是,这妖怪最宝贵哪几处?”
“我不知阵眼为何物,但若是说它最宝贵何处,应该是我,和那颗树。”
残魂指向远处被毁的梨树。
不是梨树,便只能是残魂了。
百百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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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着怎样开口,这时温守执却补充道:“这恐怕是个阴阳阵眼。”
阴阳阵眼,顾名思义,同阴阳阵很相似,两者互不交融,一旦相融,便可毁坏阵法。
若只是毁坏阴眼、阳眼中的任何一个,阵法不会被影响,但若是两者相碰,不用其他因素影响,阵法自然破灭。
假如梨树是阳眼,恐怕残魂就是阴眼。
但残魂就是靠树来维系的,若阵毁,难保残魂会不灭。
百百表情为难,残魂见此,心下明了,问道:
“我是阵眼吗?”
无人应声。
“破坏阵眼,便能出去,对吗?”
依旧无人应声。
“我知道了。”她委下身子,拜托众人,“那烦请各位,让我魂归故里吧。”
百百忙扶起她。
谢弋终于开口:“可若是破坏阵法,你便会消亡于世间。”
“我求之不得。”她直起身,如同风中摇曳的残枝,“除了翠儿,我已无留恋。”
她眼神放空,像在追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活了,我没法向翠儿赎罪了,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
她情绪再次激动,残魂又变得忽明忽灭。温守执见此,立马上前为她渡灵力,百百也转头向谢弋比了个“嘘”的手势。
谢弋忙捂住嘴,点头表示知晓。
残魂拽住温守执的袖子,就像紧握住救命稻草,神色悲伤:“求求你们,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声音哀泣,听者为之动容。
温守执只能应下,顺便让她理清情绪。
待她情绪稳定后,几人转移阵地,来到梨树下。
“看来这梨树也没有真毁,恐怕我们从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已进入阵中。”百百以手作檐挡住太阳,眯眼往上望,“这些应该都是假的。”
旁边的谢弋夸张道:“啊?不会连你也是假的吧。”
说者也许无心,但听者一定有意。
百百回望他,半开玩笑:“对,我不是柳珂,我是妖怪变的。”
说罢,她还张牙舞爪地去吓谢弋。
不动声色地道出真相,系统都得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不过还好,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翻篇。
温守执绕树一周,最后定下结论:“得画阵。”
“什么阵?”谢弋随口问一句。
“引魂阵,小师妹是阵修,应当知晓这个。”
“我忘了。”百百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开玩笑,她学都没学过,会画就撞鬼了。
“无妨,我还记得。”
温守执一脸早已料到的表情,随处折了根枯枝,就在地上比划。
不得不说,柳珂的小师兄还挺全能的。
这倒提醒百百了,她想着,回了玄剑得学点阵法,以免被人看出破绽,然后当作妖怪给嘎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边她还在想方设法保住柳珂小命,那边温守执已经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阵法问题。
他向残魂道:“若夫人决意好,便可进去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几人本想让残魂再多考虑,不料后者却不带丝毫犹豫地直接跨进去。
就没见过赴死这么决绝的。
她跨进去的那一刻,阵法周边开始发热,残魂也从具象变得透明。她有些痛苦,捂住心口,想靠在梨树树干上休息。
就在两者刚接触上时,梨树瞬间起死回生,绽放出层层梨花,白如净雪,花瓣飘扬纷飞,落了残魂满头。
这是梨树的回光返照。
也是最后一场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