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仙道大比结束，修士们会陆陆续续地离开。
在上云舟前，百百约了季切碰面。
地点在某座浮岛的树林里。
临近约定时间，百百提前了几分钟来，却发现林中还有人。
季切万年不变的黄色衣裙，和代表着家族的牡丹花纹。
来的要比百百早。
她走上前，突然很困惑，问道：“莫非你连我几分几秒来都知道？”
“……”
就在百百以为她又会敷衍了事时，季切开口了。
“我知道喔。”
“……那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吗？”
“这我也知道。”
“……”百百翻了个白眼，“我讨厌你这双眼睛。”
这句话说完，季切就沉默了。不是平常那种故作神秘的表情，而是情绪突然沉寂下的那种。
眼见着常挂笑容的嘴角都耷拉下来一点了！
完了完了。
百百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正要道歉时，只听季切又开口。
“我也讨厌呢。”
“……”这下百百老实了，不再接话，只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精美异常。
刀柄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颜色之艳丽，就像吸取了刃下亡魂的鲜血。
而周边，又有古铜色荆棘模样的凸起花纹，托举着整颗宝石。
这是一把双刃匕首，刀刃两侧都锋利异常，所以还配有刀鞘。
刀鞘与刀柄同材质，其上也嵌有宝石，但数量不同，颜色也不同。
刀鞘上镶嵌有七颗宝石。宝石透白，表面又是磨砂质感，按规律排放，若用虚拟的线连接这七颗宝石，便会发现，这是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就是“断缘”。
百百递给季切，道：“这是你的东西，我来还给你。”
季切顺着她的话，低头看向匕首，片刻后，又重新抬头：“它现在应该属于你。”
“……那本来是你的机缘。”
听完她的话后，季切突然很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百百愣了一下。
突然意识到，“神识之眼”只能预知未来，却不能读懂人的想法。
看过原小说的她，自然地认为，这场机缘属于季切，而她，是夺走这次机会的人。
但在季切眼里，百百只是一个，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硬要把武器塞给她的怪人。
“所以……”季切眼神带着探究，“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呃呃……”百百不擅撒谎，也沉不住气。
下一秒，她恼羞成怒地转身，大声喊：“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百百刚准备踏出去，季切就拉住了她。
还顺手接住了她手里的“断缘”。
百百略带疑惑地回头。
“我若不想收，也不会来。”
她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让百百摸不着头脑。
百百看着季切，想：或许是她又用那双“眼睛”，“看”到了未来之事。
一种冷意、对无知的恐惧席卷而来，百百突然觉得季切的笑容，竟让她感觉虚假，就像是铺在死尸上的人皮面具。
百百鸡皮疙瘩被她自己的想法惊了起来。
连忙转开视线。
“随你的便。”丢下这句后，匆忙离开。
反正要送的东西已经送达。
看着柳百百离开的身影，季切慢慢感受到了手心的震动。
她摊开手掌，是“断缘”匕首在铮鸣。
“为何呢？”季切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你是在‘哭泣’吗？”
“……为她？”
“还是为我？”
……
百百离开后，在树林里走着。
她反思了一下，适才那种态度，是不是对季切不太好？
思来想去，或许刚刚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只是错觉而已。
要不要去道个歉？
但她也没说什么伤人的话呀，顶多就是跑得快了些。
这要怎么道歉？
“吱——”
胡乱想法戛然而止。
一片无人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响动。
百百立时冒出一身冷汗。
孤林、独自一人……简直buff叠满啊！
她捏着衣角，不断在心里洗脑“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
做足了心里建设后，她猛地转头。
——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
一阵风吹过，搅得树叶“哗哗哗”地响。
响动有可能就是树枝碰撞发出的，看来是错觉。
她正要转回去继续走路时，突然脑袋里蹦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
在某些恐怖片里，经常会有这种第一眼什么都没看到、等主人公放松警惕转身时、赫然蹦出一张阴森鬼脸的画面。
突脸，一种无脑但极其有效的方式。
不过都说是无厘头了，百百根本没在意。
她转身的动作一点没耽误。
下一秒，黑色的头颅出现在视野中。
瞬时！
一双苍白、骨节异常凸起、细瘦的手猛地搭上她的肩膀！
伴着嘶泣的声音，力道推得百百向后仰。
但百百都在这个世界待了十余年了，少不了被妖兽偷袭的时候，所以迅速做出反应。
她顺着惯性，直接手撑地，以后空翻地姿势，反弹跳到更远处，与突然出现的“东西”拉开距离。
等稳定姿势后，百百才去看那“东西”。
那不是妖，也不是兽，更不是魔。
是人。
还是个女子。
女子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她一身淡绿色的衣裳已经揉乱破损，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她神色慌乱，应是在躲避什么，急得连鞋都没穿，所以脚步声不大，百百才没发现。
女子时不时向身后张望，也就没有注意到前面还有个人。
二人便是这样撞上的。
看来只是个意外。
百百站起身，向上前询问女子情况，是否需要帮助。
但令人费解的是，女子看见百百后，就跟见了鬼似的，瞬间跌倒在地，甚至不顾石子摩擦脚掌，也要不停向后退，直到她的背靠上树干，退无可退，才停下。
她口中还在嘘嘘叨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明她已经死了啊！我亲眼看见的！这不可能！”
看着她精神崩溃的样子，百百吓得眼珠滴溜转。
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开口：“呃……你还好吗？”
熟料她的这一声像钥匙，直接打开了女子癫狂的大门。
人影迅速扑过来，一双手掐住了百百的脖颈。明明看起来纤细瘦弱，力气却极大，直接将她抵在树干上。
只听她怒吼——
“你为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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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啊！”
百百被掐得头昏脑涨，也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下一句，让她立马愣住。
“我恨你啊！”
“柳扶！！”
……
百百想起来了，这女子身上淡绿色的衣裳，与之前在灵脉幻境中看到的、柳扶死前穿的，简直一模一样。
这一身装扮，再加上相似的身形，分明就是在模仿柳扶。
这让百百想起来，不久前她在大比赛场的看台上，还看见过卫经风身旁的“柳扶”。
虽只遥遥望了一眼，但如果硬要说的话，眼前的女子确实身形很像。
莫不是同一个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妥妥是柳扶的替代品。
女子掐住她时，因为情绪激动，把挡脸的头发甩一边去了，露出真容。
百百看清后，更确定了想法。
眼前的人，是灵脉幻境中的另一位女子——庄雁。
曾与卫经风纠缠不清，还捅伤了柳扶的人。
见证过那场火中起舞画面为数不多的人。
此刻庄雁全然没有之前傲气娇蛮的做派。
整个人眼神空洞，仿佛受尽了折磨。
等快把百百掐得窒息时，庄雁才像是反应过来，立刻松了手，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百百松懈下来，摸着脖颈开始咳嗽，散开手尖刚刚蓄起的灵力。
她边咳还边看庄雁，见对方瘫坐在地，完全失去了攻击力，遂放下心来。
只是她刚轻松一秒，下一瞬，林间陡然响起男声。
“柳珂——”
“来了这里，为什么不先见见父亲呢？”
跑！
下意识的反应让她迅速抽身向一旁偏去。
回头看，在她原来的地方，一只手抓过去，但扑了个空。
那只手的主人顿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转头看向百百，笑得很灿烂。
但百百只觉得阴森恐怖，她用手背捂住嘴鼻，甚至有点恶心。
是卫经风。
他与柳百百在灵脉幻境看到的“卫经风”判若两人。
修真界可以容颜永驻，卫经风与幻境中的时期相比，容貌并无太大差别。
但他整个人神态都变了。
变得……更像柳扶了。
将疯未疯。
他看着柳百百、又或是“柳珂”时，会让百百觉得，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在卫经风的眼眸中，她看出了很多情绪。
有惊讶，有喜悦，有失而复得的满足，还有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甚至包含了，对越过相似面容、遥遥相望“柳扶”的思念、生气、恼怒，还有发酵多年膨胀爆炸的独占欲。
他不想要灵脉了，他想要柳扶。
他想要柳家的至宝，他想要他的至宝。
他想，柳扶回来之后，一定要说她两句，什么事不能一起商量着解决吗？非得寻死觅活？
当然，语气一定要温柔，因为他的夫人很敏感。
柳扶没有安全感，怀疑每个人都觊觎她家灵脉，像只护食的小猫。
等她回来，他一定要每时每刻诉说爱意，并保证会扶持柳家，跻身四大家族都有可能。
等她回来，要让她能够依靠自己。
第六感告知百百目前的状况很危险。
卫经风伸出摊开的手掌，一步一步向她移来。
“柳珂，到父亲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