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魔尊，是一百年前从无息界里出世的一个魔修。
落云，是三百年前从无息界产生的一种无声无息的东西。它们甚至没有形态，一团黑色的水汽，也叫“黑云”。
落云在一百年前，随着第二魔尊的出世，也紧跟着离开无息界上空。
俞囚三百年前被丢下无息界。
而他隐瞒的修为，能掌控落云的能力，都昭示着一件事——
俞囚是第二魔尊。
……
百百从那一堆挤满床榻的木质玩意中坐了起来。
她发丝散乱，双手还撑在床边，困得睁不开眼。
外面有人喊：“柳百百——！再不出来，你就迟到了！”
“迟到”两字瞬间刺激了她，百百猛地清醒，“咕噜”一声滚下床，套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迟到扣钱的恐惧让她一刻不敢耽误。
百百冲出门，顺手抓起谢弋手上滚烫的宝子，立马往嘴里塞。结果可想而知，她被烫得面目扭曲，跑得更快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最终，柳百百和谢弋以踩点的优异成绩，来到了竹峰的学堂，也就是内门弟子授课的地方。
顶着执事要杀人的目光，两人迅速找位置落座。
百百趴着身子，掩耳盗铃地摆放书本。
她昨日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了俞囚修为高超的原因。但代价就是，她瞪着眼睛熬了半宿。
鸡都开始叫了，她才睡。
拢共睡了不足一个时辰的百百，此刻全身酸痛，如在云端。
但她的意识却莫名精神。
百百撑着手，开始听执事讲课。
她沉默地坐了一会后，又被谢弋把神游的意识喊了回来。
“柳百百！”谢弋虚声喊她，“你昨天那个求助信号是怎么回事啊！”
哇，他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
等谢弋来救她，百百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百百转正头，实在没精力解释那么多了，就只敷衍道：“发着玩玩的。”
她这一下刚开口，许久没有说话的嗓子被糊住了，没把握住音量，惹得执事往他们方向看了一眼。
但百百没注意到，谢弋就更发现不了。
故而谢弋顶着执事的目光，继续对着百百说：“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万一……”
“谢弋！”
执事雄厚的声音在堂内响起，给谢弋吓得猛蹿起来。
“你来说说这个答案！”执事怒气冲冲地用卷着的课本敲打书案。
谢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愣是没想到刚刚执事问的哪个问题。
他皱着眉，欲哭无泪。
死嘴，快回答啊。
看他这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执事就来气，立马转头冲旁边吼：“柳百百！站起来！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百百巍巍颤颤地起身，尴尬地冲执事露出一个标准假笑，满脸写着“求放过”。
看这俩人不仅不听课，还交头接耳打扰别人，执事怒发冲冠：“柳百百！谢弋！你们下课之后给我去打扫藏书阁！”
百百与谢弋对视一眼，苦涩一笑，异口同声地说：“是～”
……
吃过午饭，又睡了半个时辰，百百总算精神了点。
下午的课，在竹峰另一端，也换了个执事讲。
这次的课，居然还请来了温守执。
看着小师兄笔直地跪坐在执事旁边，百百撇着嘴巴想笑。
此次的课，只谈一个问题。
“若杀一人可使天下安宁，你会怎么做？”
很熟悉的问题。
之前在那个“须弥之间、方寸之外”，也有人问过她，“苍生”和“一人”，道为谁更正确。
这个问题她当时就说了，都正确。
这次也不会例外。
“诸位依次起身说吧。”
执事让各位弟子都能表达心中所想。
有觉得“会舍弃一人去救苍生”的，也有觉得“不可干预那一人命数”的。
轮到百百时，她站起身，突然问：“我可以先问问温师兄的想法吗？”
没人料到这一出，底下纷纷响起“啊”的声音。
百百看着温守执，分为期待。
其实她一直想知道这个小师兄的来历。
但找谢弋问了一下，也只说是二长老捡回来的孤儿。
说一个题外话——玄剑派的人还真是喜欢到处捡人啊。
他被捡回来后，在玄剑派规规矩矩地长大。
修习、历练、带队。
甚至唯一一个比较有趣的仙道大比，还被禁止参加。
如此稀松平常的人生。
本应该是很无趣的。
但百百很想知道。
为什么“天梯”会因为温守执用灵力而震颤。
以及……
明明温守执知道，在景阳镇藜芦街上，那狐妖占据的宅子前，是专门过滤邪祟的阵法。
百百能进去，但他没有拆穿，也没有质问。
百百很好奇，他这样做的理由。
温守执回看她，笑得温柔：“我会给他选择。”
百百诧异：“给谁选择？选择什么？”
“让那个被重任砸中的可怜人能选择生死。”
百百：“他如果选择‘生’呢？”
“我必会让他‘生’。”
“那如果选择‘死’呢？”
温守执：“我会代替他。”
底下表达疑惑的声音更大。
百百感到不解：“为何做到这种程度呢？就算置身事外也没关系吧？”
“是，所以即便自己死能换苍生安宁，他也仍可以置身事外。”
这不是他的责任。
百百指甲抠着衣摆面料。
她茅塞顿开。
或许温守执早意识到百百是“邪祟”，但他没有揭发，因为他觉得——
众生平等。
无论人，无论妖，无论魔。
百百第二次产生所谓“敬佩”的情绪。
第一次是师尊，玄为尊者的修为，值得很多人去“敬佩”。
第二次是现在，温守执的思想，竟让百百有一种“神性”的错觉。
她对温守执的感情很复杂。
她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百百笑闹道：“小师兄说的对，我也这样觉得。为苍生杀一人，那不成杀人犯了吗？”
……
最后，课程结束。
仍有人觉得，自己愿意背下“杀人”的罪名，哪怕万劫不复，哪怕成为恶人，也要拯救苍生。
……
三顶峰，藏书阁。
“谢弋，我这边，你那边。”
“没问题。”
二人记了名后，领着木牌进入藏书阁。
百百拿着鸡毛掸子弹了弹西侧书架的灰，又准备将那些竹简古书归纳成册。
陈年灰尘扬起、竹片发霉的味道，刺激百百的鼻腔。
她欲哭无泪地整理。
突然，手边一卷竹书掉下来，砸在脚上，疼得百百皱眉抽气。
竹书弹走，在空旷的藏书阁里发出稍大的响声。
远处谢弋在喊：“咋了？你没事吧？”
疼痛缓和一阵后，百百喊回去：“没事没什么！”
她略带怨气地捡起那卷竹书。
却发现有点不同。
百百整理的这块区域，是专门存放古籍的，但她手里的这卷，却很新。
出于好奇，以及要整理的目的，百百打开了它。
入目的是三字。
——“护山阵”。
百百知道这个。
玄剑派的奇景三，便是护山阵开启时。
百百没见过那场面，所以继续看下去。
似乎是在说护山阵的启动之法。
百百看着看着，突然猛瞪大眼睛！
长条的竹片上，赫然写着方法——
活人献祭！
以一人生命为燃料，启动护山阵，绞灭一切敌人。
百百吓得手抖，竹简落下，掉在地上。
发出的响声惊到了谢弋，他直接跑来，看着失魂落魄的百百问：“你咋了？”
百百假装眼睛擦泪，装道：“没事，砸到脚了而已。”
“噢，那你小心点。”
谢弋点着头回原位。
百百将竹书捡起来，卷好，放到“阵法”一栏位置。
摆好后，她看着垂下来的标签，心中惊疑不定。
护山阵的启动方法让她胆寒，但流程却牢牢刻印在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从脚底慢慢爬上来，这促使她将视线转移，并迅速整理完。
她这边任务完成后，百百又去帮谢弋的忙。
等全部弄好，月亮都已经升起半截路了。
二人便一起走回去。
……
日出一起走，日落一起回，百百和谢弋的日子就这样过。
偶尔还会有俞囚、姬内参与。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年末。
等意识到时，百百已经裹着厚厚的，出门就能踏进雪里。
仿佛要有雪的衬托，才会有冬天恍然而至的感觉。
素白覆盖整个世界，虫鸣鸟叫全消失，处处都是静悄悄的。
百百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出去，走向院门。
路旁边的竹丛仍旧翠绿，细长的竹叶盛满了新雪，满满当当地压弯了竹竿。
假山缝里也藏满了积雪。
百百拐出院门，已经有人在外面等着了。
少年内里黑衣，就连外面的大氅，也是黑色的。
上面只有少数白丝线勾出的条纹，还看不出绣的什么。
百百走上前，对着俞囚又笑又眨眼。
俞囚回看她，也回个笑容，道：“走吧。”
听到这句，百百才提起他大氅的衣角，拉着往前走。
今日乃除夕。
按照玄剑派的传统，弟子、执事和长老凡是有家人的，都可自行回家，开春再过来。而没有或者不想回去的，便一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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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顶峰过。
但今年掌门仍在闭关，众人便都聚到五项峰去了。
百百这才有机会和俞囚同行。
二人一路踏着雪，终于赶到了五项峰的膳堂前。
此刻离新的一年已经不足六个时辰了，众人都在筹备年夜饭。
谢弋和姬内不在这里，他们已经回家去了。
果然哪怕闹得再不愉快，除夕还是要团圆的。
百百看了一眼身后的俞囚，只觉得开心。
但等快跟俞囚对上视线的时候，又莫名傲娇地转过头去。
俞囚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此刻竟然感同身受，明白百百开心的来源。
与重要的人团聚，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哪怕过程千辛万苦，但跟此刻相比，已经不值一提了。
俞囚又往百百方向靠近一步，二人已经缩成普通力道撞不散的距离了。
百百不善厨艺，所以带着俞囚踏上膳堂旁边的路，往更高处走。
放烟花也是过年必备项目。
其实修真世界里，习俗与现代差不了太多。
唯一一处较为不同的是，接近子夜时，会有一条身体透蓝的灵龙在玄剑派十二峰上空腾飞一圈。
而龙啸三声，便代表新年到来。
灵龙是由掌门灵力组成的幻象，也不知道今年师尊闭关，灵龙能不能出现。
等二人走到了山上比较开阔的空地时，已经有一部分的弟子在布置烟火了。
百百拉着俞囚找到了一片无人的角落，将领到的烟花筒放在地上。
这是玄剑派特制的烟花筒。
结合了凡界的烟花筒，并在其上加以改造。
只要注入灵力，就能改变烟花的大小、形状以及发射时间。
百百很喜欢这种环节。
虽然最后烟花筒都要交给管事师兄把关。
她向烟花筒里徐徐注入灵力，将里面的形状改成“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做完一切后，百百满意地笑了。
转头看俞囚，发现他也领了个烟花筒。
这可稀奇了，百百还没见过俞囚玩这种小玩意呢。于是百百偏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瞄他的烟花筒。
里面是一个跟百百一模一样却镜像的大拇指。
百百转正身子，“哼”了一声，交叉着手臂离开了。
只留下一句：“学人精。”
一秒后，俞囚跟了上来。
柳百百作为二长老的亲传弟子，此刻理应去拜见一下二长老。
俞囚陪着，百百走在道上，突然见不远处有一抹很熟悉的紫色。
百百稍走近，才发现是叶辽。
她刚想上前打招呼，手却被俞囚拉住。
百百带着疑问回头，却发现俞囚的眼睛直盯着叶辽。
她也转回去再仔细看。
这次，她才发现叶辽是背对着他们的。而叶辽对面，竟还站了个人。
看身形，似乎是女子。
百百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些，这才看清女子的面貌。
那张脸瞅着，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想了很久，终于在脑海里对上了号。
是九长老！
不过她在这干吗？话说叶辽居然和九长老很熟吗？
二人正在交谈。
百百怀揣着疑问，还想再近些时，他们的对话结束了。
九长老先行离开，过了一会，叶辽也跟着离开。
百百看着两人离去的小路，眼里的疑惑简直能凝成实体。
俞囚对别人不感兴趣，只是提醒百百：“师姐，你不是要去找二长老吗？”
“哦哦对，差点忘了，走吧，别给耽误了。”
二人再次出发。
……
五项峰如其名，在玄剑派的位置相当于支撑头颅的脖颈，很是重要。
其峰主二长老是个温柔内敛的人。
而五项峰似乎也随了二长老的性格，其地势平缓，顺着大路一直走，可到达主堂。
五项峰的主堂也很低调。
除了基本的照明烛台外，堂上只有一幅丹青画。
画上笔触细腻，让人如蕴春风。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装饰品。
画前坐着二长老。
百百在几次记忆幻境里面都见到过他。
修仙之人一旦到达某种境界，就可保容颜永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多数人修炼到这种地步后，都尽量把脸往年轻时候凑。
但二长老没有，他顺其自然，什么时候修成的境界，就保持着什么时候的模样。
故而百百看到堂上坐着位发半白的老大爷时，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拜见师尊。”百百恭恭敬敬地行礼。
“哈哈哈哈好好。”二长老笑得很和善，“最近身体还好吧？百百。”
……
百百顿时瞪大眼睛，也不顾礼数，直接看向二长老。
她愣在原地。
因为二长老居然叫她——
百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