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秋身子倚着讲台,眉心微拧,纤纤细指捏起一个粉笔头,眼睛紧紧盯着目标,就跟瞄准猎物的小猎人似的,随后用力一丢。
谁知道这不争取的粉笔头像是喝了假酒的小迷糊似的,完全偏离航线,可怜巴巴地落在了江暖的脚旁。
发现底下的同学在看着自己,宋晚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不死心地又从粉笔盒里翻出个粉笔头。
这次她鼓足了劲,像个武林高手一样“嗖”地站直身子,用力一抛。
粉笔头稳准狠的落在江暖背上,结果那人像个木头人似的,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晚秋无奈,拿起卷子走到江暖旁边,垂眸盯着少女被柔软发丝轻轻覆盖着的后脑勺。
眼神看起来似乎非常的温柔。
下一秒,宋晚秋毫不客气地扬起手,“啪”的一声,用力一巴掌就拍在那圆润饱满的脑袋上。
“靠!谁啊!有病啊?”
江暖像被踩尾巴的猫一样,猛然睁开眼,心脏被气得“咚咚咚”地跳动了几下,声音里的暴躁像要冲破屋顶似的,一点都盖不住。
宋晚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发起床气。
江暖双手捂着脑袋,偏头瞪着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语气不善,“又怎么了?”
“你觉得呢?”宋晚秋伸手将江暖压在胳膊下的试卷抽出来,上面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要不是被压的皱皱巴巴的,她都怀疑是新发的卷子。
“为什么不做试卷?”
“不会。”江暖气还没消,语气很冲。
宋晚秋第一次见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啪的一声,将江暖的卷子拍到桌上,左手食指往教室后方一指,“江暖,去后面站着!!”
“你烦不烦啊!”江暖两臂交叉于身前,摆出强烈地抗拒姿态,扯着嗓子,“你是幼儿园老师吗?整天除了让学生去后面罚站你还会什么?”
被反过来教育的宋晚秋:……
宋晚秋感觉自己乌黑的发顶也开始滋滋滋的往出冒白发了,也不知道当老师赚的工资,够不够她三天染一次黑发。
“去不去?”
江暖都没想立马拒绝,“不去!”
“江暖,我再问你一次,去还是不去?”宋晚秋面色凝重,语气异常冷淡。
教室里的空气稀薄到让人压抑。
江暖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小幅度的滚了滚喉咙,一脸不耐,抓起卷子,挺直腰背。
“去就去!”
这一次,宋晚秋中途没再好心的关心江暖还困不困,全程无视教室后面将卷子顶在头上,在无声抗议着的混世小魔王。
下课铃响起,宋晚秋目不斜视地离开教室。
陈沐禾和林洛屁颠屁颠地跑到后面,将满脸写着“姑奶奶现在非常生气”的江暖请回座位。
陈沐禾:“宋宋这次可被你气的够呛啊,上课一次都没笑过。”
“她爱笑不笑,关我屁事。”江暖将卷子揉作一团,扔进桌兜,趴在桌子上拒绝交流。
陈沐禾:……
陈沐禾拍了拍许洛的胳膊,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声音很大的交头接耳。
陈沐禾一脸苦大仇深,叹息道:“这样下去不行啊!我担心暖宝会把宋宋气走…”
“极其有可能!”林洛点头附和道:“可咱们也劝不动暖宝啊!她一向说一不二的。”
“那不然我们让宋宋别管暖宝了?”陈沐禾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宋宋一看就是那种特别特别负责任的好老师,绝对不可能放任暖宝上课睡觉的。”
江暖在心底直翻白眼,腹诽:“像她这种薄情寡义,腹黑又没素质的人如果也算好老师,那这个世界上的好老师恐怕都灭绝了!”
林洛嗯了一声,沉默几秒,灵光一现,“这周末我们去庙里拜拜吧,求各路神仙帮忙解除暖宝和姓宋的之间的孽缘?”
陈沐禾思忖片刻,激动的点头:“我看行!”
被宋晚秋气的毫无睡意,用假寐掩饰愤怒的江暖听到两人的对话,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人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求神拜佛更没用!
不过她们倒是总结的十分到位,自己和宋晚秋的确是孽缘!
欠了八辈子的孽缘!
而这段孽缘江暖想躲也躲不掉,因为今晚连着两节英语晚自习,她只好将揉成一团的试卷又从桌兜里拿出来。
白天睡了一天,晚自习江暖破天荒的没再睡觉,当然她也没认真听课,手里拿着一本历史书百无聊赖的翻着。
宋晚秋袖口半挽,点着黑板讲题,中途巡视的时候,她发现江暖在看历史课本,破天荒的没训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江暖毫不怯懦的与她对视,做好了去后面罚站的准备,结果宋晚秋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走了?!
她认输了?妥协了?不管我了?
这就对了嘛!其他老师都不管我,你一个新来的老师搞什么特殊!
显着你了!
九点半,煎熬的晚自习终于结束,熬完最后一节自由复习的自习课就可以放学了。
江暖靠在凳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去走廊里吹吹夏夜难得的晚风,发现宋晚秋拿着教案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随后杵在她旁边。
江暖迷惑的眨巴眨巴眼睛,“又干吗?”
宋晚秋言简意赅,“拿上试卷跟我走。”
江暖啊了一声,手拍着桌子大声抗议,“现在是下课时间!”
“嗯,老师听到了下课铃声。”宋晚秋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不容置喙,“速度!”
江暖拉开凳子,豁然站起身,发现穿着平底鞋的宋晚秋竟然还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悄悄踮起脚尖给自己增加气势。
“我不去!难道您不知道作为老师,不应该占用学生宝贵的课余时间吗?”
宋晚秋轻飘飘的哦了一声,抬起纤细的手腕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老师陪你等上课铃响。”
江暖:……
“随便你,我要出去了。”江暖用身子撞开堵在面前的宋晚秋,径直走向教室外面。
宋晚秋面色平静,丝毫不介意她的无理,将手里的教案放在江暖课桌上,旋即自顾自的坐在她的座位上。
陈沐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晚秋。
宋晚秋扭头看向身旁一脸懵的陈沐禾,想了几秒,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师,我叫陈沐禾。”陈沐禾扁了扁嘴。整个班里宋宋恐怕就只记得江暖的名字吧。
宋晚秋浅浅一笑,“陈沐禾同学,你有不会的题吗?”
“啊?”陈沐禾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宋晚秋:“有不会的题可以随时问老师的。”
陈沐禾乖巧点头,瞥了一眼门外趴在栏杠上的江暖,犹豫几秒,语气认真,“老师,江暖只是脾气不太好,而且她从小脑子里就缺根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人其实不坏的…”
“老师知道。”宋晚秋打断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而且这个世上没有坏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陈沐禾原本僵硬的身体,在听到回答后松弛下来,“我还害怕您会讨厌她呢。”
“不会啊,老师很喜欢你们每一位同学。”宋晚秋双手放在江暖桌上皱皱巴巴的试卷上,一下又一下温柔的将其抚平。
“你和她关系一定很好吧。”
陈沐禾用力点点头,“我们是发小,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学习吗?”
“不知道。”陈沐禾单手托腮,沉吟道:“我觉得她不是不喜欢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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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她是什么都不喜欢。”
宋晚秋整理试卷的手一顿,蓦地想起在不经意间看到的江暖那空洞又茫然的眼神,不由地拧起眉头。
“是吗?我看她挺喜欢睡觉的。”
“那是因为她经常失眠…”陈沐禾小声嘟囔了一句,冷不丁问:“宋宋,你是什么星座啊?”
“摩羯。”
陈沐禾若有所思的轻点下巴,“怪不得你和江暖合不来呢!”
“嗯?”
“没什么,我平时比较喜欢研究星座。”陈沐禾捂住嘴偷乐。
“叮——”上课铃声响起,清脆的声音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校园的喧嚣。
江暖拖沓着脚步走进教室。
宋晚秋优雅的从江暖座位上站起来,将卷子递给她,“现在可以跟老师走了吗?”
江暖紧抿着唇,一手拎着卷子,一手拎着校服外套,黑着一张小脸,腰背挺直的跟在宋晚秋身后,俨然一副去干架的气势。
陈沐禾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噗嗤一声笑出声,她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摩羯和双子!土象和风象!铁链栓疯狗!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高三教研组办公室。
宋晚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工位,“坐。”
江暖看着眼前柔软的真皮办公椅,明显比自己硌屁股的的木登子舒服多了,她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身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好不享受。
宋晚秋:……
宋晚秋将手里的教案放在桌子上,“现在把早上的卷子做一遍。”
江暖闭着眼,慢悠悠地摇头,“我不会。”
“蒙你总会吧。”宋晚秋将旁边工位的凳子拉过来,坐在她旁边,拧开水杯,喝了口水,幽幽启唇,“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填空和作文可以抄阅读理解。”
江暖倏地睁开眼,偏头一脸诧异的盯着宋晚秋,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老师嘴里说出来的。
宋晚秋挑高眉头,“怎么?老师脸上有答案?”
江暖一噎,收回视线,语气嘲讽,“您可真是一位好老师。”
“谢谢夸奖。”
话落,江暖感觉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再一次思考,这种人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而且还是高中毕业班的老师!!
“快写。”宋晚秋催促。
“不想写,也不想蒙。”江暖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混蛋模样。
宋晚秋脸上没什么表情,倏地站起身,又弯下腰,一把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柜子。
就在江暖以为这人恼羞成怒,要拿出棍棒暴揍她的时候,宋晚秋拿出了一条柔软的毯子。
江暖:???
宋晚秋拿着毯子半躺在办公椅上,将毯子抖开盖在自己身上,戴上眼罩,一副入眠的姿态。
“你这是做什么?”江暖愣住了。
“很难猜吗?当然是睡觉啊。”宋晚秋声音懒洋洋的,“你什么时候把试卷做完就什么时候回去睡觉。”停了一下,补充道:“对了,走的时候记得帮老师关灯。Thankyou!”
江暖难以置信,这人居然让她熬夜写卷子!
她坐不住了,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愤道:“宿舍有门禁,十一点可就关门了!”
宋晚秋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十一点啊?十一点你大概率是写不完的。看来今晚你需要屈尊和老师一起睡办公室了。”
江暖站在原地,表情在脸上僵着。
不待江暖发飙,宋晚秋再度开口:“不好意思啊,老师只有这一条毯子,今晚还得委屈你冻一夜,下次老师会给你备一条毯子。不过你们小孩儿火气旺,应该不会冷,大概也用不着。”
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