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魔渊之上,黑雾浓稠,阴风怒吼。

    无数凶残的魔物游走蹿行,互相撕咬,浓重的魔息将整条河面染黑,河岸两边更是蒿草枯萎,花叶凋零,没有一丝生机。

    渡口处的船只三三两两地晾在岸上,经年日久舷仓和船板都已腐蚀朽坏,方圆几里都不见烟火,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地。

    不多时暗云翻滚,将月色彻底笼罩。

    魔渊里的魔气霎时浓重了几倍,魔物的尖嚎嘶吼也愈发震耳:

    “出去……我要出去!”

    “该死的结界!该死的神宫!竟将我等镇压至此!”

    “三百年不见天日,我要吃人!我要吃人——”

    一只体型硕大的魔物甩着狰狞的脑袋在结界边缘疯狂乱撞,大概是真的饿狠了,随口就将几个魔力低微的小魔吞进了肚子里。

    吓得旁边的小魔们纷纷夹着尾巴逃窜。

    可结界之内,无所遁形。

    那长着一双狼眼的魔物阴恻一笑:“一群废物,尽管跑吧,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它张大獠牙,高耸着庞大的身躯低吼咆哮。

    水面波纹颤动,引得无数小魔命丧狼口。

    只是没过多久,獠牙锋利的大魔却是猛地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将到嘴边的猎物一口吐了出去,而后猛地嗅了一口。

    接着,一道残影掠过,便见一面容妖异的少年出现在结界之外。

    那少年唇角挂着冷笑,眼瞳是魔族才有的血红,一开口便是慢悠悠的讥讽之词:“被困了三百年都没逃出去,你不也是个废物?”

    生着獠牙的大魔闻言怒吼一声:“你是何人!敢骂我!”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来取一样东西。”

    乌云般浓稠的黑气笼罩着少年单薄的身影,阴风滚滚裹着潮湿的水雾打湿了他的眼睫。

    笑容消失的下一刻,眼里的杀机密不透风地压了过来。

    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势,大魔幽绿的一双狼眼瞬间眯紧了,心里更是升起心惊胆战的感觉。

    可没一会儿他便张开獠牙,利爪腾空,咆哮道:“哼,取一样东西?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有本事,你先破了这该死的结界再……”

    话没说完,结界内忽然发生震动,少年身体浮于半空,伸手无形地操控魔息。

    原本风平浪静的河面骤然涌起巨大的浪头,那浪头变幻成蛟龙的模样,擎着巨大的龙身,张着黑洞洞的巨口,猛地从半空蓄力扑下。

    眨眼,就将猎物的喉咙咬穿,身体撕碎。

    “嗬嗬……你、你到底是谁?”

    庞大的狼身挣扎喘息,它喉咙被咬穿,声音破碎,下一刻轰然倒地。

    四周弱小的魔物见状立马四散而逃,瑟瑟发抖地缩着脑袋装死。

    而结界外翻飞的衣角也缓缓停落。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面色微微苍白,但下一刻,醇厚的魔息便穿过水底汇入他的身体,那双半眯的猩红的血眸更多了几分戾气。

    “哼,废物。”

    谢妄眯眼,安然感受着魔气的充盈。

    自打重生以来,他受制于人,一直没有机会摄取魔力,如今恰好路过魔渊,他怎可能放过此等良机。

    涌动的魔息从袖底鼓起,衣衫猎猎作响,也露出了苍白的腕部。

    一条红色的血线像是某种诅咒清晰地扎根进血肉,谢妄的眸子冷了,他汇聚魔气猛地一沉,试图用蛮力将咒痕抹去,可不管汇入多少魔力,都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该死的……”

    谢妄蹙起眉头,一丝鲜血沿着冷薄的唇角滑落,原本苍白的神色近乎惨白。

    而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

    另一边,感受到魔渊异动的沈君遥迅速从厢房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晦暗江面上闪烁的红光,如玉的脸庞升起沉凝之色。

    没有耽搁,先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接着又迅速提着剑来到了绵绵这儿。

    咚咚的敲门声,成功将沉睡的少女唤醒。

    只见她披散着柔亮的乌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问:“怎么啦,君遥哥哥?”

    睡梦被吵醒的少女,声音还是哑的。

    沈君遥神情紧张:“方才魔渊出现异动,我怕有魔物作祟,赶着过来看你。”

    一听关于魔渊的事,绵绵立马清醒了:“魔渊异动?”

    “可能是有人误闯,也可能是魔物,我与冷贤弟前去察看,你留在这里等我们。”说罢,直接抬手升了一道结界,谨慎叮嘱,“切记,不要踏出结界。”

    在沈君遥担忧的眼神中,绵绵郑重点了点头。

    一向镇定自若的男主这般着急,定然是有大魔作乱。

    不行,她可不能再睡了!

    绵绵赶紧拢好衣服爬起来,将荷包里的符纸揣好,接着又仔细检查了窗户。

    而她刚要关紧房门的时候,却被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浑身染血的人给吓了一跳。

    “哈呀!”她尖叫一声,睁眼却发现这人行动缓慢,衣服被撕碎般的凌乱,抬头露出的那张脸,不是谢妄又是谁?

    看着一脸苍白仿佛被惨虐过的人,绵绵简直瞠目。

    结舌了半天才喊出那句质问:“你你你、你这是怎么搞得呀!”

    谢妄的脚步踉跄,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周身散发着极不安定的魔气。

    那张妖冶艳丽的脸已经白得如同纸一般,连唇下的小痣都变得黯淡无光。

    眼看这人血条下去大半,绵绵立马心急起来,而那受了伤的魔物却还在笑。

    “被几只杂鬼偷袭了而已,还死不了。”

    听听,这人受了伤还不忘怼她,怎么就不叫他痛晕过去呢?

    绵绵气得想打人,但看着这人血糊糊的脆皮状,最终大度地选择无视。

    她拧着秀气的眉头冲他喊:“你别在这儿逞强了,先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怎么,虞小姐是怕我浑身的魔气把开阳宗的人引来吗?你大可把我放在这里自生自灭。”

    客栈外面黑洞洞的,少年魔头倚靠在门外的阑干旁,半边脸落了阴霾,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珠儿残留着猩红色,像个浑身竖起刺的刺猬。

    看谁不顺眼就要扎谁。

    可她还没去惹他呢!

    绵绵胸脯气鼓鼓,藕粉色的春衫笼罩着起伏颤抖的身子,她叉着腰开口:“我命令你过来。”

    血契的作用下,倚坐在地上的少年下意识便要起身撑地。

    可与往常的温顺不同,这次他竟是抗拒地扣着自己的手腕,咬牙忍痛地死死僵持,才不过片刻功夫,手指便磨出五道血痕,额头也已经冷汗淋漓了。

    近乎自残的举动,直接把绵绵吓在了原地。

    原本的颐指气使被冷风吹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没听清我的话吗?我叫你进来包扎,不是要跟你吵架!”

    难得带了急切的声音,丝毫没有听进谢妄的耳朵里。

    他甚至冷笑地扯了扯嘴角,当年十万魔兵都奈他不得,一个小小的血契就想令他俯首顺从吗?

    想都不要想。

    他咬牙隐忍,俯趴在地上猛地吐了口血,甚至还疯癫地拔出匕首,沙哑迷离道:“你说,我若是把全身的血放干,这血契是不是就没有作用了?”

    全身的血放干……

    “你是疯了吗?”站在门槛内的绵绵声音都在抖。

    谢妄忍痛喘息,眼底晦色翻涌:“我本来就是个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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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他眼里闪动疯狂的杀念,锋利的匕首贴在冷白的腕上,立马就划出一道血痕。

    待要用力割下时,眼前却骤然闪过一道摇曳的身影。

    少女提着艳丽的裙摆,像振翅的蝴蝶般冲出了结界。

    周围凝滞的空气动了,淡淡的脂粉香涌入鼻尖,将腥甜的血腥味冲散,也成功的让谢妄晃了一下神。

    下一刻,冰冷的匕首被狠狠打落在地,劈头盖脸的骂声当即落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以为自己不怕死就很厉害吗?我都没有让你给我当牛做马,哪里就逼得你发疯去死啦!”

    少女的脸颊通红,眼里满是愤怒的水光,好似真的被气狠了,拽着他衣襟的手都是隐隐颤抖的。

    像是在为他的疯癫提心吊胆。

    谢妄的神情片刻凝滞,漆黑的眼底有疑惑,也有讥讽。

    她到底有多蠢,竟会相信一个魔物会寻死?

    谢妄无声冷笑:“虞小姐真是心善,是舍不得我死吗?”

    他言语挑衅,眼底映射寒星,而得理不饶人的娇小姐此时却面色发白神情凝肃:“你不要得意,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而死。”

    说完,泄愤似的把地上的匕首用力扔出了雕栏外,而后鼓足了劲儿拖麻袋一样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冰冷的胸口贴着少女温软的身躯,那股幽秘的香味更浓了。

    谢妄瞬间瞳孔缩紧,神情语气皆是僵硬:“你放开我。”

    “怎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对你怎么样吗?”

    “虞绾,我没心情跟你拌嘴。”

    “你心情怎样关我什么事?”

    说一句怼一句,纯粹是想噎死人。

    她又是哪来这么大的气性?

    谢妄咬牙瞪过去,刚挣扎了一下就扯到了受伤的心脉,立马痛得弯腰抽气,无奈之下,只能任由人拖着。

    绵绵一口气将人拽进了隔壁房间,之后便腿软地扶着床帷喘气。

    没办法,这具身子实在是太弱了,白养了一身富贵肉,半点子力气都没有,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难怪被嘲笑是草包。

    不过好在这人没多少斤两,皮包骨头似的,一看就是个早死鬼。

    这么想着,一抬头,却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

    他居然还有脸瞪她!

    绵绵当即愤愤:“你看什看!你以为我就很容易吗?你觉得我身为虞府小姐整日前呼后拥颐指气使,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吗?就你一个人身不由己是不是?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邪阵里,又为何会跟你一个魔物纠缠在一起?”

    谢妄半掀着眼皮,眼底闪烁着丝丝的恶意:“那与我有何关系?只能说明你自己蠢。”

    绵绵冷笑着叉腰:“我若是蠢你又算什么?那么多的魔物,只有你自己中了招,简直是愚不可及得很呐!”

    毫不留情的奚落让谢妄立马寒声:“你……”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嘴唇上贴了一只软乎乎的手掌。

    谢妄愣住,当即回想起了当初挨的那一巴掌,脸色立马涨红了,只不过上次的巴掌是结结实实落在脸上,这次却是落在唇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不可忽视。

    “虞绾!你……”

    “你不许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

    被迫噤声的谢妄青筋鼓起,说不了话便用眼神表达恨意。

    而绵绵完全不理会他,她缩回手,兀自解了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是粉色的,绣着一对感情甚笃的交颈鸳鸯,下面还缀着流苏穗子,俗气又惹眼,一打开便传来一股药草的清香。

    作为一个草包,在外游历免不了要受伤吃苦头,因此她早早准备了跌打损伤之类的药。

    只是没想到,竟先给他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