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拉满,炉火熊熊燃烧。
卡桑德拉往药锅中加入研磨成粉末的根茎,一簇根茎能够磨出一手掌的粉末,她回想着阿西娜老师的教导,往药锅中加入了三手掌那么多的粉末。
【泰特瑞拉根茎代表四元素中的土元素,它天生蕴含一种往土地中深钻的特性——土壤下面是什么?金属矿石和岩石,这些都代表一种坚硬的特质,所以石肤药剂需要大量的泰特瑞拉根茎。】
她对这样的解析具备相当的理解力,药锅中的水液颜色变深,水面出现一丛深钻的小漩涡,像要剖开松软的土壤,直触坚硬的地壳。
【我们需要的是石头——这种药水能够将人类柔软的皮肤变得像岩石一样坚硬,宝剑和斧头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伤痕,那么必须排除掉会被火烧化的那些矿石。】
卡桑德拉拾起一朵火铃草开出的花,照例捣碎成粉末,量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创造“检验硬度”的环节就可以。她将那团火红的粉末扔进药锅,棕红的泡沫滋滋滋地浮上来,卡桑德拉鼓动风箱,药锅飘出一股让人皱眉的苦味烟雾。
女佣兵听说试药免费,当即自告奋勇,愿意做实验,她咕嘟咕嘟喝完半瓶石肤药剂,静静坐着等了一会儿。
卡桑德拉排出工具:“请吧,罗丽丝,现在是考验药剂效果的时候了。”
能够让皮肤像岩石一样坚硬的药剂要怎么试验?炼金术士出于考虑,送上了木刀,银刀,以及佣兵自己的铁剑。
这代表截然不同的硬度,木刀的划伤与铁剑严重程度完全不一样。
木刀断开了,银刀卷刃,罗丽丝哈哈大笑,她将手伸向自己的铁剑:“简直是在挠痒痒!我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强过!”
“这太乱来了!”劳拉惊呼一声,罗丽丝却信心满满,她手中的铁剑劈落,胳膊上仅仅出现了一道白痕——
药剂研制成功了!
卡桑德拉将石肤药剂装瓶,晶莹的玻璃瓶中,药水的颜色居然与罗丽丝的棕红卷发有些相似,她向劳拉发问:“他一般什么时候对你动手?”
劳拉的脸涨红了,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指:“他也不是每次喝醉都会打我,只有酒馆老板来讨要赊下的酒钱……这种时候麦克的心情总是非常糟糕,就会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卡桑德拉将石肤药剂送到劳拉手边,蹙着眉头评价:“看在罗丽丝的面子上,这是你连续购买药剂的赠品,顺便……”
她终究对于不愿意反抗的劳拉有些膈应,所以不冷不热地刺了她一句:“我听说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清晨为你采一朵玫瑰,你总是把那朵花别在胸口。”
伤员感激的神情一顿:“对?”
卡桑德拉敲了敲药剂瓶,石肤药剂在瓶中轻轻晃荡:“你很喜欢那朵玫瑰,玛莎生病的时候都没有摘下,这是我见你的第三天,你没有得到新的玫瑰,反而一身伤口。”
那朵佩戴的花早就枯萎了,小女儿重病,付清药钱,甚至挨了结结实实一顿揍,差点失去性命——为了保住命,无论是卡桑德拉还是罗丽丝,谁都没有在意劳拉胸口滑落的玫瑰。
“谢谢您的帮助,卡森先生。”劳拉情不自禁苦笑起来,她的眼神黯淡下去,显然听懂了言外之意,“按照王国的法律,女人是不能提出结束婚姻的,我只是……他的财产。”
罗丽丝似乎对于自己在炼金术士面前有面子感到骄傲,她小心收好自己喝剩下的半瓶石肤药剂,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白用你的药剂,一有好消息我就进森林!保证给你搞点有意思的猎物回来!”
“我不清楚这瓶药水能维持几天,你最好进森林之前再喝掉。”出于谨慎,炼金术士提醒道。
看到罗丽丝应下,卡桑德拉笑笑,下意识往后院看了一眼,森林祭司并不在那里,一种奇异的危险意识让她有些焦灼……这家伙每次出现总没好事,难道今天只是单纯为了与租客打个招呼?确认她是否要帮助这两个女人?
无论如何,麻烦事已经解决了,劳拉恢复了,罗丽丝也没有再要求她制作毒药。卡桑德拉将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强行压下去,自从安顿下来,她还从未好好逛过小镇:“你们说镇上有个酒馆?那里热闹吗?”
罗丽丝咧嘴一笑,爱惜地将铁剑捡起来:“那地方我熟得很,佣兵小队总是在那里购买食物,毕竟进了森林就很难找到能吃的东西,有水源就不错了——你想不想去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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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治疗劳拉已经过了两天,卡桑德拉啃腻了黑面包,打算来酒馆换换胃口。
她沿着街道直行,很快找到那栋画着酒瓶与杯子的店面。夜幕降临,酒馆早早点上了灯,黄澄澄的灯光很能引起人的食欲。
一进门就能看到中央几张大圆桌,罗丽丝霸占了最明亮的一张桌子,她看起来心情很好,正招呼着老板上酒:“威廉!怎么就拿这点东西糊弄我?我又不会赖你的账!”
被她称作威廉的老板摸了摸上唇边的胡子,这是个打扮体面的中年男人,他的胡子被很好地修剪过,俏皮又整洁:“要进森林?你们这回要去打点什么?”
卡桑德拉没有急着与女佣兵打招呼,罗丽丝穿着齐全的盔甲,占了一张大圆桌,明显在等其他伙伴——而她只是来消遣心情,所以选了边角的小桌子。
这儿的壁炉烧得很旺,来酒馆的人还不算多,卡桑德拉只是独自坐了一会儿,就有个子挺高的女孩儿跟到桌边,她有双倔强的蓝眼睛,声音却是轻柔的:“您想来点什么?”
“都有些什么?”
女孩儿看了老板威廉一眼,乖乖回答道:“熏火腿,蔬菜烩汤,奶酪配麦面包……还有麦酒,如果您出得起价格,葡萄酒也有。”
卡桑德拉想了想:“麻烦给我一份蔬菜烩汤配麦面包。”
“两个银币。”女孩儿壮起胆子报价,局促地脸都红了。
卡桑德拉皱起眉毛,哪怕她是不事生产的贵族小姐,也清楚这个价格偏贵了,哪怕是从王都来弗瑞斯小镇的路费也不过五个银币,这里一份餐食的价格不可能超过一银币。
她没说什么,利落付了钱,又想起老斯坦报出的租房价格,劳拉为药剂支付的昂贵金币,隐约意识到这个镇子的物价对外乡人不太友好——倘若一个外乡人需要租房,需要买食物自己享用,那么生活一个月岂不是要花好几个金币?
蔬菜烩汤和麦面包很快就被端上桌,卡桑德拉检查了勺子的清洁程度,才慢悠悠喝起汤来——她听到罗丽丝和威廉老板聊起了劳拉,立马竖起耳朵偷听。
但凡一个人做了点好事,哪怕只有他自己觉得是好事,就很难不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获得一些心灵上的慰藉,卡桑德拉也不例外。
这倒不是指她非常享受别人的感恩戴德,而是对于劳拉饮用石肤药剂后的家庭情况有明确的好奇心,况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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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家伙交谈的声音很大,如果不是酒馆的大门紧闭着,恐怕街道上的行人都能听个清楚。
“我听说,麦克在劳拉手上吃苦头啦。”酒馆老板威廉率先挑起话头,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趴在罗丽丝占着的桌边,“他扇了劳拉一巴掌,手掌就肿得不像话,简直像被毒蜂钉了一晚上。”
罗丽丝打了个酒嗝,她畅快地喝着麦酒:“那是他活该!打老婆的懦夫东西!劳拉……嗝!劳拉这回可算争气了!”
威廉一拍手掌:“那你可算危险啦,罗丽丝!麦克就猜是你使的坏呢!”
“我?”女佣兵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劳拉会难过,我早就把麦克一剑砍了,他能拿我怎么样?”
威廉咧嘴笑起来,他的牙齿像胡子一样整齐,白森森的,像是一头壮年的狼:“那小子叫得可太凶了!‘这是魔法!准是罗丽丝那个女巫干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麦克就是这么叫的。嘿,真是你干的吗?”
罗丽丝得意地放下空酒杯,示意威廉再来一些麦酒,老板给她满上酒液:“当然是我!我请了一位具备魔法的朋友给劳拉施了几个祝福,再也没人能逼她给麦克掏酒钱了!”
老板的笑容好像凝固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似乎为了弥补刚刚的僵硬,他这会儿笑得更真诚了:“是吗?那可太好了……你们这回要去打点儿什么猎物?也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罗丽丝好像有些醉了,她的脸颊比任何时候都要红,手指比划着描述:“银月麋鹿!这个季节的鹿角太漂亮了,带出去的话行货价格——嗝!得能有二十个金币,我想把那对角锯下来,送给我的朋友当蜡烛用……”
“送谁呢?劳拉?”
“不是劳拉,是另一个……给劳拉祝福的朋友!”
女佣兵彻底醉倒在酒桌边,卡桑德拉也听到了那些替她掩护身份的话语,心头一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拍醒她。刚刚点餐的女孩儿来收拾盘碗,卡桑德拉向她询问:“那个佣兵是经常在酒馆里过夜吗?”
“罗丽丝姐姐?”高个子的女孩往佣兵的桌子望了一眼,“是的,她会付清酒钱,然后在这儿等她的队友,他们总是挑清晨进森林。”
老板不知道去了哪儿,取代他的是一个金发妇人,她的容貌相当秀丽,正靠着柜台打毛衣,高个女孩儿收拾了餐具送进后厨,不一会儿又出来与妇人交谈,妇人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地笑起来。
这里看起来还挺安全,卡桑德拉担心拖累罗丽丝进林打猎,于是率先离开酒馆,打算回到木屋,却在门口撞见了老板威廉,他正扯着一个瘦弱男人咄咄逼人地谩骂,连那两柄体面的小胡子都气得不停震颤。
她隐约听到“佣兵”“酒钱”“杂货铺”“黑吃黑”之类的字眼,却因为饱腹感产生的困倦,只想早早回去休息。
银月麋鹿……听起来真是一种美丽的动物,不知道它的角究竟是什么样,是不是真的能替代蜡烛?卡桑德拉回忆了一遍木屋的摆设,想到要把一头动物的长角摆在中央照明,下意识觉得作为房东的瑞奥尼斯会生气。
作为森林的祭司,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庇护的漂亮生灵遭到残害?既然罗丽丝送来礼物,她为什么不能用?刚好可以让监视狂离这座小木屋远一点。
也许明天罗丽丝就满载而归了呢?这算是她作为炼金术士收到的第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卡桑德拉还是非常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