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群人呼啦啦朝屋里涌去。
片刻,院子里就只剩下杨漫语一家。
“小语,你怎么还掺合进来,爸不是让你离开吗。”
杨父忧心忡忡。
“爸,你放心,不会出事的,我们就是老百姓,家里可没有他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家里是个什么光景,杨漫语一清二楚,就算那些人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什么来。
杨母在一旁唉声叹气,“哎,也不知道哪个举报的我们,这不是丧良心吗!”
一些和杨家关系较好的邻居,鼓起勇气走进院子,小心翼翼安慰着杨三壮。
“老杨,对不起,你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杨,要不今天晚上我们留下来陪你们?”
众人的关心,让杨三壮心里暖融融的,他故作坚强感谢大家的好意。
“各位邻居,我知道大家都是好心,放心我们会没事的,别把大家都牵扯进来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红袖章们陆续从屋里出来,看他们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就猜到事情应该不太顺利。
为首的大背头阔步走到杨三壮面前,脸色有些牵强。
“杨同志,我们刚刚看了看,你家里没有私藏禁书,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好同志。”
杨父杨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要知道他们刚刚有多煎熬,没人能在这帮人手下讨到好果子。
老天保佑呀!
虽然现在破四旧,不可信鬼神,可两人还是暗暗在心里拜了拜。
“同志,辛苦你们走一趟了,要不喝口水再走?”
心里没了压力,杨父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两分。
“不用了,不用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大背头可看不起杨家的凉白开,他在家里和单位都是喝茶的。
几个红袖章刚想走,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杨漫语开口了。
“各位领导,请等一下,我刚刚说了要举报。”
杨漫语很清楚,过不了多长时间,这帮人也就没好日子过了,但是现在他们的权利还是很大,趁着这个机会,她也不会让张家有好日子过。
“同志,你要举报什么?”
今天浪费休息的时间,跑了一趟,啥都没有捞到,他现在心情十分不爽,但是想到才把小姑娘的家翻得一团乱,态度也就软化了两分。
“同志,我要举报有人在家里窝藏资本家的东西。”
张母那人自私又爱贪便宜,想来她年轻时在荣家那几年,肯定没少藏东西。
她那么自负的人,也不会把东西藏在别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去她家里,一查一个准。
大背头可以预想到面前的小姑娘要举报谁了,看来她和刚刚那个女人有仇。
“小同志,举报可不是随便举报的,如果不属实的话,会有处罚的。”
杨漫语坚定,“同志,我不是随便举报,我敢肯定一定属实。”
“好,那我们就走一趟。”
反正是给自己增加业绩,大背头哪有不去的道理。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杨家院子,朝着家属楼走去。
看热闹的邻居们见杨家没事,有的为他们感到高兴,有的心里就没这么得劲了,他们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才能把杨三壮的工作弄到自己手里,现在希望落空,心情可想而知。
来到张家楼下,杨漫语指着三楼左边一家说道。
“同志,就是那一家,我就不上去了。”
大背头大手一挥,对着他带来的人道,“同志们,跟我上去看看。”
一群人呼啦啦朝着楼上涌去。
杨漫语站在楼下,看着三楼张家亮着的灯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然。
不能怪我,只能怪你们先不仁,我才不义。
杨漫语转身离开时,听到楼上传来惊恐的叫声。
“你们干什么?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
“老天爷······”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当她回到家中时,杨父杨母在大厅里坐立不安。
见到杨漫语的一瞬间,杨母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女儿身边,拉着女儿的手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小语,你这孩子胆子也忒大了,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敢跟他们打交道,也不怕把自己砸进去。”
杨父也一脸不赞同,“小语,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太鲁莽了,下次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杨漫语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可是只有她清楚,革委会这帮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顶多再过几个月,这些曾经耀武扬威的,一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有些甚至害怕被人报复,被上面调查,跑的跑,自杀的自杀,没几个有好日子过。
“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成算,不会出事的。”
晚上,杨父杨母两人躺在床上,杨母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杨父被吵得从床上坐起身。
杨母,“老杨,我吵到你了!”
杨父给媳妇掖了掖被角,“美玲,你还在担心小语,别怕,我看这几天小语像是变了个人,可能是长大懂事了,你就别想那么多,小语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要好好看书,只剩几天就要考试了,哎,不过咱们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免得给她增添压力,我想好了,如果她考不上食品厂的工作,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和厂领导求求情,给她一个临时工的名额。”
杨母一脸动容靠在杨父肩头,“老杨,难为你了,都怪我没用,如果我有份工作,那我们就是双职工了,就算女儿不上班,我们也能养得起。”
屋里的隔音实在不好,尽管隔壁房间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人的对话还是清晰的传到杨漫语耳中。
她一把把被子扯到自己头顶,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鼻子酸涩,呜呜哽咽。
······
顾桓抱着怀里的书本一刻也不敢停留,又去了一趟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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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除了自己老师,他最信任的人也就是王哥了,他和王哥有着过命的交情。
他等会还要赶回乡下,只能拜托王哥帮忙照看这些书。
······
次日,杨漫语起来后,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还被关在派出所里的田会计。
杨漫语见田会计和老妈两人相谈甚欢,微微吃惊,“妈······你们这是?”认识。
杨母转头见是女儿,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小语,你起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田叔叔,快叫人。”
杨漫语缓步走到两人跟前,打量着田会计。
他穿着黑色中山装,脚下一双黑皮鞋,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男士腕表,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虽然眼窝深陷,但整个人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小语,快叫人呀。”
杨母见女儿盯着一个大男人看,忍不住戳了戳女儿的手臂。
“哦。”杨漫语收回思绪,从善如流喊了一声,“田叔叔好。”
田会计笑容温和,“小语好,真是个乖孩子。”
杨母笑眯了眼睛,“田大哥,我刚刚说的就拜托你了。”说完,她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小语,我刚刚和你田叔叔说好了,让他带带你,你可要跟他好好学习,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杨漫语了然点头,“妈,你放心吧,女儿不会让你失望。”
接下来的时间,杨漫语和田会计在大厅角落里教学知识,杨母在一旁糊纸盒,气氛很是融洽。
杨漫语很想问问苏敏的情况,可一直没找到机会,一直到了下午,田会计回家时,她才找了个送人的借口跟着田会计出门。
“田叔叔,你现在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一出家门,杨漫语迫不及待道。
“哈哈哈······”田会计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在一起,“小语谢谢你,我都听高公安说了,我能这么块就洗清罪名,还是你及时给的线索。”话毕,田会计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整个人惆怅起来。
杨漫语见了,没再继续追问,而话题一转,“田叔叔,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食品厂就要考试了,我啥都不会,你可不能藏私。”
田会计闻言哈哈大笑,“你放心吧,只要不是个傻子,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了。”
杨漫语把田会计送出家属院,往回走时,听到不少邻居在议论张家的事情。
胖婶肥硕的身子靠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得“”咔咔”作响。
杨漫语经过她身边时,胖婶噗噗几下,吐出一嘴瓜子壳,她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层瓜子皮。
“诶呦,有些人呀,真是不要脸,心思歹毒得很,都是住同一个家属院的,大家都是邻居,干什么这么恶毒,还要举报,这下把人家害惨了,一家人都被抓到了革委会,这么恶毒的人,老天爷怎么就不把她收走。”
胖婶阴阳怪气的话,传到杨漫语耳中,她迈出去的步子一转,走到胖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