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流速变慢，时季青视线聚焦在一个点上，下意识竟没有意外顾瑶迦为何也在这，而是有所预感她朝自己来的目的和上次一样。
他双腿像是被浇灌上水泥，早已凝固，所以无法抬脚就走。
又或者是，他在期盼，期盼发生那件事情后的结果，是否会重现上次那样的情景。
顾瑶迦走得稳重，黑色裙摆沾上油点污渍，却依然摇曳。
她捧着他的脸，像是进行了无数次这个动作一般，轻车熟路地贴上来。
力道不轻，两张唇瓣被挤压变形，只是同上一次不同的是，顾瑶迦这次轻闭上眼，不知是哪种情绪作祟，眼睑上扑着的睫毛隐隐颤动，像一只即将振翅而飞的蝶。
时季青垂眼看她，时间拉长，周遭一切都静止。
意外的是，被如此冒犯，他竟不觉得反感。
两人自然是不会在接吻这件事情上所互动的，时季青等着，不多时，眼前白光一闪，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眼，眼前哪有什么顾瑶迦。
他回到了原本落座的餐位上，双手正举着刀叉，牛排剩下的最后一块。
事故发生的节点，在他吃完最后一块牛排，擦嘴起身的时候，时间差不过五分钟。
这一次逆流的时间节点比上一次要短。
时季青十分友好地接受了他和顾瑶迦亲吻能引起时间逆流这件事，甚至开始推算逆流的时间长短是受什么控制。
是按顾瑶迦心中所想？还是时间会一次次缩短、又抑或是完全没有规律。
时季青咬下最后一块肉，缓慢咀嚼，视线从前方偏移朝另一侧看过去，毫无疑问看到了正装得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顾瑶迦。
她一直在观察苏卿卿那边的动向。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导致顾瑶迦摔倒的台布依旧厚重地垂落至地面，刚好遮住餐桌下的腿。
顾瑶迦吸取教训，把等会起身要离开的那个方位，悄悄掀起台布一角，顺便往侧面挪了挪，一只脚探出去，显得拘谨多了。
虽然时间能逆流，但只要记忆存在，摔倒那次的痛感肯定有所残存。
时季青轻擦嘴角，远远看着苏卿卿眼尾流下一行泪，没有及时起身。
这边顾瑶迦化身成一把上弓的箭，弓弦拉到最大限度，只差一声令下。
唐倩看着顾瑶迦这预备的样子，像大□□动会时准备跑百米的选手一样，不由得调笑：“你这架势，是准备拦人吗？”
顾瑶迦食指比在唇前，眉心拧起：“嘘，别说话，别打扰我。”
“但你看错方向了吧？时季青在那边——”唐倩没忍住爆句粗口，张皇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大来回游走几圈，“他朝你走过来了！”
“谁？”
“时季青！”
“时季青？”
弓弦收回，顾瑶迦纳闷转头，恰巧碰上时季青揶揄的表情。
“......”
顾瑶迦觉得尴尬，这个眼神特别像他记得五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也就是她裹着台布摔倒在地的场景。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顾瑶迦都头皮发麻。
那太丢人了。
尤其是让时季青知道。
顾瑶迦迅速整理好表情，跟时季青打招呼：“Hi！你怎么在这？”
唐倩：“......”
还能装得再拙劣一点吗？
时季青想法跟唐倩无差，他心里暗暗想着：原来顾瑶迦的演技这么差吗？
突然站立的三人围站在一起十分□□，苏卿卿止住一个人的哭泣，瞧见是三个认识的人后走过来主动打招呼。
“你们是一起在这里吃饭吗？”
时季青下意识道：“刚碰上。”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虽然顾瑶迦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边，但时季青知道她们在这里确实是刚刚的事。
顾瑶迦切换上恶毒女配的嘴脸，冲苏卿卿奚落道：“程川柏抛弃你了，所以过来找时季青？人可不能既要又要。”
话音一转，她又笑得灿烂：“不如别再跟程川柏好了，看看时季青呗。”
“对啊——啊？”唐倩上一秒还在点头附和，下一秒拉高分贝，“你在说什么胡话！”
苏卿卿跟唐倩的表情差不多，只是声音温柔多了：“不不不，川柏他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他没有抛弃我，刚刚还给我发信息呢。”
哎，这个份上都还在逞强。
顾瑶迦抱臂环胸看着眼尾泛上红晕的苏卿卿，刚那阴阳怪气的话显得太刻薄，她还是无法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女配，垂眼，手握成拳抵在唇下——
“如果你跟刚刚那投资方实在谈不拢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下不仅唐倩傻眼，苏卿卿更是嘴巴张开，合都合不上。
时季青眉毛轻挑，没开口。
“真的吗？”苏卿卿上前握住顾瑶迦的手。
苏卿卿的手心有点湿润，餐厅冷气开的足，情绪波动大，沁着层薄薄的冷汗，软软的掌心紧紧贴上她的，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被惊喜砸中，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被女孩子这么撒娇，顾瑶迦有点承受不住。
有些害羞地别眼点头：“嗯，你可以把项目发给我看看。”
等顾瑶迦和苏卿卿交换完联系方式，后者带着明显雀跃的表情离开时，唐倩忍了半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你脑子被驴踢了？不仅要帮苏卿卿解决问题，甚至还提议让时季青送她回去？”
“人家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的。”
“你变了......”
顾瑶迦自来熟地勾着唐倩的肩，循循善诱：“你想啊，我帮了苏卿卿，她和程川柏的关系就不会闹僵，自然就不会给时季青插手的空间了对不对？我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好，他肯定会对我改观啊。”
“时季青看着他们两个恩恩爱爱一起搞事业，伤心过后回头看到温柔的我，你觉得他会不会心动？”
顾瑶迦说的头头是道，唐倩跟着她一并出了餐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啊，换了更高明的手段。”
“那当然。”
顾瑶迦厚脸皮地承受着唐倩的夸赞。
只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了。
至于苏卿卿那个项目，应该就是顾家洒洒水就能帮上的事情。
那么多车呢，出一台就能令男女主感情修复，自然是喜事。
于是等苏卿卿把合同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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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迦就开始着手联系顾燕庭。
先是就自己的项目问题简单谈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顾燕庭对她大肆夸赞，后抛出新合同，说是自己朋友最近想做的项目缺个投资，看能不能考虑一下。
也正是顾燕庭在兴头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顾瑶迦把这消息转达给苏卿卿，顺便撺掇两人不要吵架，如果影响了项目进度的话，会考虑撤资。
苏卿卿一个激灵再三保证，说私人感情绝对不会影响正事。
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两人还要吵来吵去的话，顾瑶迦认栽。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跳跃过后，指关节有些酸肿，待聊完天才终于抬起脖子缓解僵硬。
车子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周围是陌生的街景，顾瑶迦正想问唐倩这是要去哪时，司机把车横停在一家亮着蓝紫色LED灯的酒吧前。
“走，下车！”
唐倩耍了点小心眼，趁着顾瑶迦无心问去哪，就把人顺到了酒吧门前。
“既然时季青去送苏卿卿了，那咱们也不能甘于落后啊。虽然这是你的计谋，但姐妹我知道你肯定很伤心，相信我，进了这里，任何负面情绪包消散！”
顾瑶迦：“......”
不愧是恶毒女二身边的得力干将。
小心眼一套一套的。
“行。”顾瑶迦同意了。
中国有句古话，虽然不知道小说世界里有没有——
来都来了！
-
顾瑶迦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一共有四个室友，其中一个人送外号“酒吧溜子”，后海那一路的酒吧没有一个她不熟的，早出晚归已成习惯。
好在人素质不错，如果是周末早上从酒吧回来，会把动作放得极轻，不耽误她们周末补觉睡到日上三竿。
所以四人关系出得还行，于是在一次期末考结束后，以“解放”为核心主旨一同前往了她最推荐的一家酒吧。
那是顾瑶迦第一次去。
后来作业忙、实习忙，也就没机会再去第二次。
果然，还是有点太吵了。
唐倩有一处视野极佳的卡座，她是这里的常客。视线确实好，往下就能看到摇曳的舞池中央。
把人安置好后，就扭着腰肢混迹在其中，游刃有余地跟各式各样的男人贴身热舞。
这是顾瑶迦没见过的一面。
小说里的唐倩戏份不多，总是跟着顾瑶迦出场，顾瑶迦性格差，稍有点不如意就喜欢拿唐倩撒火。
于是唐倩给人的形象是怯懦的憨包。
真正感受下来，其实并不然。
只要给唐倩半分温柔，她总能回馈更多。
灯光迷离的酒吧上一秒还是燥热的重金属，下一秒就换成了情.欲动人的r&b。
耳朵总算舒服了许多，顾瑶迦倚在卡座上，喝了几口酒，脸颊上坠着两点红晕，她没完全醉，只觉得整个身子骨都是软乎乎的，像陷入了刚采摘下来的棉花里。
见她终于带着微醺的状态了，不远处的男人端着酒杯踱步而来。
男人自来熟地隔着顾瑶迦半米远坐下，酒杯底座撞上她的，清脆一响，混着略带沙哑的低沉气泡音：“美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