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荧回宫后专心调制解药,距离完成还剩最后一剂药草。
这剂药草特殊,是九幽所没有的珍贵之物,不得已,只能再去重华大殿寻找宁随渊。
成风恰巧也在,正和宁随渊商讨前夜的行刺之事,扶荧进门时,刚好听到“青梧”“余党”等字眼。
她的出现打断二人间交谈,成风适宜停止话茬,朝扶荧作揖后退至旁侧。
宁随渊斜睨她:“解药制好了?”
扶荧说:“还差一剂。”
宁随渊不耐:“差什么,去找药师寻来便是。”
扶荧早知他会是这番说辞,解释道:“差缺的药材名曰尸解花。此物乃是人死之后,经血肉滋养,再由日月灵华所浇灌,自尸身上长出的尸灵花,灵花若昙,仅在午夜时分绽放一刻。”
扶荧假装瞧不见宁随渊微微蹙起的眉头:“您这九幽,怕是难寻奇珍。”
九幽是魔域,人死化骨,骨死化石,别说尸首,怕是腐肉都残存不得,这也是扶荧特意来找宁随渊的原因。
——没他的应允,她怕是走不出九幽。
宁随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抬眼见成风在旁边杵着,莫名冒出火气。
眼见帝君不快,成风急忙在宁随渊迁怒之前站出来:“距伏敝山百公里之外有一处乱葬岗,属下可以带扶姑娘前去一寻。”
宁随渊起身走下王座,“没听她说吗?这是奇珍。”宁随渊重咬最后两字,似乎对她嫌弃九幽的那句话格外不满。
他凉凉盯着扶荧:“让她画下那劳什子灵草,你带一行人往远处走;我带她去另一边,免得奇珍难寻,生出差池。”
每当提起“奇珍”二字时,他都颇为咬牙切齿。
这让扶荧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实话实说,他何苦如此在意?此前只以为这人残暴自大,如今看来,不但残暴,还心似针眼,小得很。
走出重华大殿,成风好脾气地为宁随渊譬解:“扶姑娘莫要与帝君计较,姑娘有所不知……”
他左顾右盼,生怕这话被宁随渊听见,确定宁随渊不会出现,这才弯腰贴近,抬手掩唇,压低声音,“这九幽城是帝君倾尽东海之宝,耗费心血施建而成的。天南地北的珍奇异宝都包罗其中,您这般说,帝君自然不快。”
扶荧意外地挑了挑眉,当即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那可惜了。”
成风不解。
扶荧说:“这些宝贝沦落至此,属实暴殄天物。”她轻叹,“可惜了。”
成风本想多解释几句,谁知话未脱口,就见一人阴恻恻地站在虚光当中。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家帝君。
对方神色冷煞,看着好不可怖,成风跟着一哆嗦,赶忙行礼:“帝君。”
宁随渊步风带怒地从成风身边走过,对扶荧勾唇冷笑:“既然我这九幽宫不入圣女之眼,不如搬至狱林罢。虽无尸解花,但以圣女的本事,本尊相信,有朝一日总能培育出来的。”宁随渊弯腰直视她,语气凉凉地,“毕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扶荧后退一步,低下头去。
宁随渊直起腰身,双手背后:“成风,你意下如何?”
突然被点名,成风吓得唇抖。
他看了看宁随渊又看了看因中毒而脸色苍白的扶荧,颇是为难:“帝君,扶姑娘也是无心之言。”说着拉了下扶荧袖子,“是、是吧,扶姑娘。”
扶荧乖顺低颈。
瑶华殿离宁随渊的住处太近,加上前夜之事,确实让扶荧心存忌惮。
“扶荧听从帝君安排。”
宁随渊一双眼瞳仿若野兽般诡异地收成一条细线,转瞬又恢复如初。
他微一冷哼,拂袖背身,气腾腾地走了。
这让扶荧更为困惑,明明都顺着他意了,他为何还在生气?
成风无奈摇头:“帝君就是想听些好话,扶姑娘何必与帝君置气。”
扶荧否认:“我没置气。”
“以前不管帝君说什么做什么,您都会向着帝君,如今怎么……”成风说到一半,意识到扶荧已经忘了前世的记忆,生生止住声,“当、当我没说。”
扶荧抿紧唇瓣。
的确,换作以前的苏映微,恨不得将他捧得高高的。
可是扶荧学不来苏映微的性格,宁随渊也认定她这个苏映微“转世”不同于前世的品性,若强行效仿,只怕得不偿失引来祸端,提前迈向原著中自己被拆穿后的结局。
她既要成为苏映微的轮回转世;也要让宁随渊明白,转世后的她和原来的苏映微是不同的。
她要将自己和苏映微区分开,只有这样,日后等苏映微回来拆穿她,才有利于自己。
不过成风的话也提醒了扶荧。
为了不惹来怀疑,以后她要时不时哄他一下,让他从她偶尔的行为举止中找到一丝苏映微的影子。
哄人。
扶荧不禁懊恼起来。
她不会哄人。
她从来都是被哄着的那个。
娘亲死得早,小时候都是阿爹哄着她,捧着她;后来遇到沈应舟,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便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事,沈应舟都会先紧着她,捧着她的人从阿爹变成了沈应舟。
即便扶荧不是容易被娇惯的人,渐渐地还是被娇惯出来了。
小郎君从不生气。
唯一一次生气是扶荧十六岁上山采药时,她忘记了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为贪图几两药草,孤身没进那险山峻岭。
小郎君找了她一夜,杀光沿途玄鬼,见她时眼眶红红,抱着她怒斥,教训完又觉得自己言语过于凶蛮,因气恼自己的粗鲁而不住落泪。
他哭了许久。
那是扶荧从小到大,第一次舍身哄他。
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
不过山岭里的月亮比九幽城的明亮,安静,也更美好。
他背着她回家,背着她走了许久许久山路,又抱怨找她时,总害怕看见她会倒在哪一处。
他说:“慕宁,那样的话,我也会死的。”
扶荧说以后再也不离开自子朔了,她的小郎君听罢开心,扭过头朝她索吻。
往日的幸福越是清晰,越衬着现实残酷。
许是蛊毒又往五脏蔓延了一寸,心口绞疼得厉害,疼得近乎喘不上气。
走在前面的宁随渊忽然回头。
他的眉眼在月光下变得清朗柔和,有那么一瞬间与沈应舟重合,扶荧不禁恍惚一下,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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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出声,立马让她恢复清明。
“还不快走?”
随从已为宁随渊牵来马车。
扶荧垂眸收起腾升而起的所有情绪,提裙坐进马车。
宁随渊有自己的坐骑,那头幽狼晃了晃脑袋,掀翅直冲云霄。
两匹雪白天马拖着轿撵跟随在后,仅飞了两刻钟就抵达成风所提及的乱葬岗。
此处刚好靠近仙域和九幽,当属乱地,死的人自然也多。
下了马车,森森寒气直冲脑门。
四周密林拥簇着这片乱葬岗,随处可见的坟堆和挣出泥土的凄凄残骨。
夜空坠着几缕疏星向下沉,枯枝却拼命向上攀升,无规则生长的枝丫,凌乱纠缠像极了一双双狰狞扭曲的臂膀。
寒鸦自头顶盘旋。
粗噶的叫声成为这寂夜唯一的响动。
宁随渊随意捻决,扬起狂风漫天。
魔风卷起压在乱坟岗上沙石厚土,同时也将埋在下面的所有东西浮现在了明面上。
场面有些难看。
死了的,腐朽的,半腐不腐的,全部毫无遮挡地暴露于眼前。
味道更是不好闻,就连一直藏在隐青灯的碧萝都恶心地干呕了一声。
扶荧掩住口鼻,忍无可忍地抱怨他的粗蛮:“若尸体长有尸解花,大多会挣出泥土;你如此莽撞,反倒会破坏根茎。”
莽撞?
宁随渊皱眉:“你教训我?”
听他语气,扶荧就知道自己又惹他不快了。
再次忍不住叹息,“扶荧不敢,只是希望帝君行事时温和些,毕竟此行是为了救您的那批部下。”
宁随渊冷嗤,逼近几步:“你要不满本尊,便自己挖。”
说罢打了个响指,只见周围时景迅速倒退,眨眼间竟恢复如初。
宁随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扶荧:“快去,莫误了时辰。”
——当真是幼稚极了。
扶荧轻轻咬了咬下唇,一句话也没说的卷起裙摆和袖口,顺着山坡滑进了乱坟岗。
宁随渊就在坡上冷眼旁观。
尸解花并不难寻。
此物自生灵性,凡是生灵的物什均不难寻。
它有个特色就是会随月生光。
是独特的,不属于人间的曼妙色泽。
扶荧徒手挖开一处处坟堆,耐着性子在黑夜中搜寻着那小小的光束。
她必须在尸解花凋谢之前找到它们。
扶荧找的认真,单薄的背脊弯在深色的泥土里,一身湖蓝华服早已沾上污垢。
宁随渊遥遥望过去。
月光细碎,她像是躺倒在枯败之中的雪蓝色的湖,行走一步,飘曳而起的裙摆仿若循循流淌的波纹,一下一下晃进他的眼睛。
宁随渊食指勾起,鬼使神差捻起一缕风诀。
不同于先前的粗暴蛮狠,这次的风是温和的,轻柔的,它裹挟着灵力吹拂开地面土壤,玄月已攀至顶点,照耀之下,一朵朵红色小花争相破土,摇摇晃晃开在夜色之下。
扶荧站在花影当中,转瞬被一片旖旎包围。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宁随渊收了诀,负手而立,修长指尖重新掩于袖中,轻轻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