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嘉声音略大些,惊动厨房里的两人。
“小娘子来了呀,快吃饭吧!”小嘉把温在锅里的菜端出来摆上桌,阿廷拿着厚纱布裹着一口砂锅出来,今日还炖了炉焙鸡,是江时清根据后世的黄焖鸡改良,隔了近千年的进化,炖得更加酥烂香嫩,闻之垂涎。
后厨地方不小,这几日江时清又摆上了大圆桌,店里伙计都能坐得下。
刘本廷因这开饭前被娘子调侃长胖,添饭的时候有些犹豫,看了江时清好几眼,江时清罪恶感油然升起,忙给他夹菜。
“胖了好看,原先多瘦啊!”她看着刘本廷眼睛冒光,心里犯起嘀咕:杨兰虽克制自己饮食却不像是会克扣下人饮食的,那吴友玉看着像。
“吴叔也真是的,把这么好看的孩子饿成这样。”江时清故作无意地埋怨,刘本廷却连忙摇头,三两下把饭菜咽进去,替吴友玉辩解:“不是老爷夫人,是我吃饱了犯困,阿邵怕我困了多犯错一直盯着我少吃的。”
江时清闻言一顿,那刘本廷说完也疑惑起来:“可是我现在好像不会犯困了诶?”
“你看见花糕模子,比谁都开心,娘子又经常做新模子,你哪儿还犯的了困呐!”陈福笑他,众人一听都乐了起来。
江时清笑笑,低了头皱眉思考起来,钟臾见她这样子,不知她在想什么,胳膊轻轻抵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
江时清回神,摇了摇头,只让钟臾饭后留一下,有事相商。
两人饭后转移了场地,江时清这才说出疑惑:“我觉得刘邵身上还有东西。”
钟臾对刘邵没什么认识,只知这人下毒被抓,没审出来什么。
“下午时候我们商量了个对策,过几日联名时候用,帮个忙?”江时清忽而转了话题,刘邵这条路太昏暗,钟臾见她这样子怕是要去狱里审人,又把话题拉回去:“我劝你少去提刑司,盯那儿的人不少。”
江时清装傻:“什么我去,黎大人上班带个小厮怎么了?”
钟臾无语,翻了个白眼又把话题转走:“你们商量了啥?”
江时清笑着贴到钟臾耳边,越说钟臾眉毛皱的越深,最后评价一句:“真有本事。”
“不打包票,生死由天。”钟大小姐今日白眼任务指标完成,掐腰瞪着江时清,最终拿人没办法,做了妥协:“我再问问我爹。”
江时清得了话,捞起钟臾胳膊一顿彩虹屁输出,钟大小姐今日超额完成翻白眼指标。
趁着太阳落山天还有些亮,江时清又去了小清苑,打那做小厮混进提刑司的主意,只不过刚拐弯往小道上走,就撞见背着包袱,怒气冲冲的黎父。
“伯父,要回去啦?”江时清热情打招呼,这几日常来找黎允,跟黎父混了个熟。
结果这黎父见了江时清,伸手拦了她:“闺女,这大晚上的,来找那臭小子?”
江时清点头,做起这调解人来:“黎大人有些时候确实不会说话,做父亲的该骂骂该打打,到底是一家人,千万不能出嫌隙。”
黎父自是赞同江时清的话,但是小姑娘大晚上来找自家儿子,他还是得阻止一下。
“好好好,那小子确实该打,我现在就回去打,闺女有事儿还是白天再来吧。”
江时清闻言,直言道:“白天不方便。”
黎父一噎,火冒三丈,带着江时清往回走,今日非扒那小子一层皮不可!
黎允哪知自己大祸将至,听见敲门还悠哉哉地来,看见江时清跟他爹一起来,不觉疑惑。
“爹,还有事儿?”
黎父包袱一甩,砸到黎允身上,怒目圆睁,斥道:“人姑娘找你!”
江时清见状不明所以,笑了笑缓解尴尬:“我那个……问问黎大人明日能不能带我见见刘邵。”
而后她扯了扯黎父衣角,低声劝道:“消消气消消气。”
刘邵押去蹲大牢了,不知江时清现下如何又想到这人,只点头答应下来。那黎父闻言才知是查案子的事儿,怒气消了大半,只留了个尴尬。
“天也晚了,爹明天再回去?”黎允领会江时清挤眉弄眼的暗示,主动开口跟黎父和解。
“行吧,”黎父得了台阶便下:了,又觉得自己气势不能弱,咳了两声又道:“你也知道天晚,还不出来送人姑娘回去!”
黎允又挨一骂,恭恭敬敬递了包袱,准备出门送江时清。黎父见两人拐上一条僻静小路,扬声道:“你给我赶紧回来!”
黎允扭头跟黎父挥了挥手,待二人走远些后,他问:“为何又想到刘邵?”
江时清左右看了两眼,凑近了说出自己的怀疑:“阿廷说刘邵怕他犯困做错事,一直管着他吃食,我听着不对劲,想去套套话。”
“嗯。”两人默声走了一会儿后,黎允又道:“还是不去提刑司了,明日某将他带到观音庙,你直接问。”
白日做计划时黎允没细说,想必黎大人自有安排,于是答应。
“大人别送了,前边人多热闹着呢,我自己回去就行。”江时清停下,要跟黎大人福礼作别,不料黎大人今日颇有雅兴,抬手指了远处卖花灯的。
“那是在做什么?”
江时清远远看了那花灯,格外漂亮,随口回道:“祈福呢?”
谁知转脸却见黎大人定定地看着自己,没在看花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歪着头皱眉道:“黎大人想放花灯?”
“没有,只是问问。”黎允收回目光,抿着嘴笑笑:“没多远了,送你回去,顺道买盒花糕给爹。”
江时清颇为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二人路过花灯,黎允侧目瞥了一眼,看见一位眼熟的人,又看了一眼正四处乱看的江时清,蹙了眉望着远处走神,江时清喊了他两声才发觉。
“郎君想什么呢?”江时清扯了扯他,指着旁边卖纸墨的小摊儿,道:“我觉得这块儿砚不错,伯父会喜欢吗?”
江时清跟黎父很合得来,除了跟黎允有长辈架子,平常说话行事颇为意气洒脱。
黎允察觉江时清跟长辈相处很有一套,且不说她如何哄得杨兰跟她合作,就连只见过几次面的黎父,偶尔提起她喊的都是“闺女”。
“家父爱书法,却不挑这些的,家中也不缺这些,他包袱里就带着两块儿。”黎允见江时清真挑起墨来,觉得不合时宜,摸了腰间才发觉没带钱袋,转脸却见江时清已经买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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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块儿,伯父一块儿。哎,老板姐姐,再送一块儿嘛。”江时清跟着摊主讨价,这摊主认得她是青龙街花糕铺的店主小娘子,买过那买二送一的花糕,笑了两声,点头算是答应,于是这黎大人手里就多了两块儿砚来。
饶是黎大人,想起出门买东西没带钱也不免尴尬,一只手藏在袖子里背在身后,摩挲着想些办法,刚说要买花糕,结果这到了花糕铺又没钱买,可如何是好啊!
一路忐忑走到花糕铺,江时清站在门前,“多谢黎大人。小嘉,给黎大人拿两盒花糕!”
小嘉自门里应声,去了后面拿花糕,可惜店里今日只剩下一盒了,还有一盒刚到阿廷手里。
可怜的阿廷,晚饭时被说长胖了,现在连日常一盒花糕也被剥夺。
黎允提了花糕正要措辞赊账,结果江时清先发制人,道:“这是孝敬黎伯父的,大人若是拿钱出来,以后莫要再来我家花糕铺了。”
看着笑盈盈的女娘,黎允作揖表达谢意。
目送黎大人离开后,江时清正要感叹自己观察细心善解人意,小嘉正好站在她旁边,歪头生无可恋地靠在她肩上。
“阿廷哭了。”小嘉发出了疲惫的声音。
江时清转头看向铺子里,刘本廷坐在长凳上,两双手做捧状在眼前,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明天你可以吃两盒!”江时清安慰道,结果刘本廷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声音不稳:“娘子,我是不是太容易哭了,我的胃也好痛。”
最后一个“痛”字破音,往常江时清总要笑他,现下却是后颈一麻,拉着刘本廷朝着未走远的黎允跑去。
“大人!”
黎允闻言转身,见江时清扯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刘本廷跑过来。
“大夫,研究那虫子的大夫!”江时清不知道黎允着人研究毒虫的是何方神圣,如今大街上只能这么解释。
黎允心下领会,低声道:“跟我来。”
登月楼白日喧嚣,晚间更是热闹,黎允带着两人从小门进去,直上六楼,这是他名帖所得特权,专属的雅间。
安顿了两人,黎允出门片刻,带回了万重楼。
“哪儿哪儿哪儿?”万重楼风风火火进门,却看见了江时清,当即抽帕子掩面哭起来:“女娘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江时清眼见他就要扑上来,一个侧身,把身边的刘本廷拉过来,挡在两人面前,嘴里喊:“是他呀!”
刘本廷见了万重楼,眼泪更是止不住,不知道喊了什么,江时清只听清一句:“殿下!”
“救我啊殿下!”
万重楼见状反应过来,“中毒”的是他旧部之子,刘本廷。他把帕子盖到刘本廷脸上,囫囵擦了一把,而后理了理衣裳,露出标准化微笑,道:“他没事。”
方才受江时清感染,加上黎大人也很紧张,情急之下又看见万重楼,刘本廷以为自己真的性命垂危,哭得撕心裂肺。
江时清揪揪黎允衣袖,问道:“什么殿下?”
然而黎允未答,万重楼正了正衣冠,将折扇一展,做一玉树临风的贵人模样,给江时清自我介绍道:“重新认识一下,吾乃大漠楼兰二王子,楼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