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呢？”黎允问。
那宫女被问这，忽然有些紧张，声音小了下去：“太傅大人布置完功课便回去了。”
这么一句回复，黎允一句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叹了口气后，径直朝太子走去。
太子殿下许是知道危险来临，忽然就睁开了眼，“噌”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桌上的书喊道：“云佳姐姐我会背啦！”
云佳低着头跟在黎允身后，皱着眉回答道：“殿下好棒！”
于是太子中指往书上一弹，沾沾自喜道：“就是说嘛，孤在梦里也是能背会书的！”
“哦？那殿下背给臣听听？”黎允走到太子身后，弯腰偏头等在太子身侧，看着是君臣友好，实则江时清能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的腰板都吓硬了。
太子讪讪转身，对上黎允目光，十分夸张地变作惊喜模样：“阿允哥哥，你怎么来了，子璐好想你啊！”
他正要伸手给黎允一个熊抱，被黎允侧身躲过叫人扑了个空，并毫不留情道：“臣昨日才来过吧。”
见黎允不吃这套，太子又急忙找别的理由，而后就瞥见旁边站着的江时清，跟看见救命稻草似地问道：“这位姐姐好生漂亮，是谁啊？”
太子问的云佳，云佳摇摇头，只提醒道：“是与黎大人一同来的。”
于是太子又转身看向黎允，一副老实交代，莫欺负我年纪小的样子，两手在胸前搓了搓，问道：“原来是阿允哥哥……”
“你背了书我便告诉你。”黎允将桌案上的书拿在手上，坐在一旁等着太子给他背书。
太子本看着江时清一脸惊奇乖巧，听见黎允的话瞬间变脸，倘若配对狗耳朵，便能清楚看见他耷拉耳朵的速度跟变脸一样快。
他垂着肩走到黎允旁边，胳膊怼着人，一副认栽模样：“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
他向来如此，太傅和几位先生都催不动他读书，只有刚来的沈淮序还能带着他学一些，不过三两下就一齐跑偏去听传奇故事了。
黎允合上书，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问他：“跟沈学士学了什么？”
太子眨巴眨巴眼睛，抬手伸出一根食指，在脑袋边绕啊绕，好似在将学的东西一一绕出来，结果只能无济于事，半点说不上来，见黎允有些恼了，嘴快说道：“降妖大圣！还有那个新妖神，叫什么来着？”
行嘛，正经史书诗词不学，尽跟着沈淮序学志怪小说去了。
“沈学士看这些考了状元，你如何啊？”
黎允这话又叫太子气焰消下去，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不想学就不学吧，”慈云从外头进来，身上还穿着礼服，应该是刚从明妃生日宴回来，见两位弟弟拌嘴，劝道：“不读书少些烦恼，省的父皇揍他还要想东想西。”
皇宫内，也就父皇长姐能揍他，其余什么太傅相父，顶多跟黎允一般说话激他两句。既然长姐从宴会回来了，怕是也去跟父皇告过状了，搞不好等会儿就得去父皇那儿跪着背书了。
于是太子慌忙起身，抢过黎允手里的书，端端正正做好，像模像样地背起来。
“怎么回来了？”慈云坐在一侧问黎允，江时清见状行礼：“回公主，是民女有些事情……”
“一家人甭用那官腔，”慈云顺着话音看向江时清，伸手唤她过来：“过来坐，不用客气。”
江时清牵上慈云的手，坐在公主身旁，侧脸恰好看见黎允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人牵着的手上，而后眼神有些晦暗地看向慈云，接着与江时清对视。他没料到江时清也在看他，于是目光相接一刹，急忙错开来，而后眨了眨抿上了嘴。
江时清落座，虽然初到皇宫有些紧张，但都是熟人，便也随意地握住公主的手，将心中疑惑说出来：“今日得了家父最后留的家书，有些疑惑。我爹他读书资质平平，多年科考无果，为何去年言过放弃后又中举，还偏偏是在我娘入狱时候？”
慈云闻言顿了顿，既然江时清知道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情，便直接给她解释起来。
“中举封官确是我作为，江师傅说她有个新方向可查，不能轻举妄动，要你父亲出城去查，谁知你父亲一去，便没了消息。”
这话有些笼统，没言明这没消息是指这个方向也查不到东西，还是他父亲一去杳然无信。
“鹿临别院？”江时清问道。
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将江时清的手握得更紧些，好似在安慰：“我也派人去查了，你父亲那位同窗却说没见过他来，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根本没能到淮乡。”
江时清垂下头，一时凝噎，脑子里却愈发清晰冷静起来。
“那别院可能查到什么？”
“附庸风雅的文人别院，靠着那位同窗也进去打探了……”公主停了下来，胸腔里好似堵着一股无名之火，忧愤道：“竟是一间淫靡作乱之所。”
太子在身后惊呼出声，而后立刻将耳朵堵上，缩在一旁做乌龟状。
江时清犹疑一瞬，慈云说这些竟不会避着太子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几人一时沉默，却不想太子忽然幽幽地将手搭在慈云肩上，两只眼睛瞪大，有些无神道：“阿姐，那别院里，别是一群吸人精气的妖精啊！”
江时清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慈云也是一脸无语，像是泄了气。
“殿下七八岁时被什么东西吓过，一直觉得世上有妖魔。我跟阿姐来回试探查验，估计是宫里太监宫女对食被他撞见了。”黎允解释。
“所以这种话在他耳朵里都是妖魔之类的意思，他都十五了，过几年都该立太子妃了，可这心病……”
公主叹息一番。
江时清偏头看了看这位太子殿下，有些同情。然而另一个猜测忽然萦绕心头，串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叫江时清也说不出口来。
这话题很快过去，毕竟江时清也不是心理医生，对青少年心里健康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只得又将话题转回鹿临别院上。
“那跟这京城蛊毒，查到什么关联了吗？”
“那里的伶人唱姬，都是蛊虫宿体。”慈云说出来后，叫江时清黎允都震惊起来，慈云又补充道：“不是她们那些中毒的宿体，也不是观音庙那些孩子宿体，而是能养蛊控蛊的宿体。”
那便是蛊虫根源了。
这些蛊虫自岭南来，只有那里的人知道怎么养怎么用。袁珂鸣所得蛊虫是为以虫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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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吊在人身体里，吸收养分长大，需得母虫牵制。子虫更换宿体便是下毒，如袁明庭、江母等，据袁明庭所说，有笛声可以控制毒发，折磨二代宿体。
“当真有这等邪物？”江时清不禁发问，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这种东西真摆在她面前，她还当真怀疑起真假来。
“岭南毒虫蛇叔多矣，那里百姓多年与之相处，达成了和谐。此去山路迢迢，语言不同，传来传去就玄幻了些，所以那些回报的探子说她们用蛊虫控制人杀人，也不算做邪物一说。”
黎允给江时清解释，使得江时清惭愧起来，她作为后世接受科学教育的人，竟然真的相信下蛊这个说法。
岭南百姓用此防身谋生，被有心之人学去，成了害人敛财的工具，当真卑鄙。
“探子再往里面查，探她们与京城的关系，便全无音讯了。”慈云说罢，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只查到这么多。
此去淮乡有千里之远，来去马车需得一月有余。袁珂鸣若将蛊虫之源设在千里之外，虽防范一定被发现的风险，但于他自己也不甚方便。
几人沉默着，拨丝抽茧想找出真相。这番寂静，叫身后的太子着急起来。
“哥哥姐姐，不看我背书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书都没背完，谁都不带你出去玩。”
慈云伸食指在太子额头上点了一下，这时候也不早了，既然黎允今日来看太子，那跟他决裂的慈云公主便不能留宿东宫了。
“云佳，看好太子。”慈云吩咐道，理了理衣裳准备要走。
她前脚起身出门，后脚太子揽上江时清胳膊，眨巴眨巴眼睛，故作孩童稚气可爱模样：“还没有介绍这位姐姐，姐姐叫什么呀？”
江时清还没回答，黎允揪住他耳朵把他拉到一边，叫太子殿下疼得直喊：“妖孽，快从我哥身上下来！”
十分奇怪，被揪一下就说对方是妖孽，看来心里问题当真不小。
不对，方才慈云的意思，欢爱之事在他眼里算妖孽啊？
“哦~”江时清恍然大悟，故作严肃，像是抓住了太子的症结，一副发现天大阴谋诡计般，对黎允告状道：“妖孽，既然对殿下来说别有含义，那么是否可以认为沈学士所讲故事并非志怪小说而是……”
“不是的！”江时清还没说完，云佳扑通跪在地上，为沈淮序开脱起来：“沈先生讲的就是些志怪小说，那边书架上就有这本书，没有引导太子其他事情！”
江时清没料到云佳如此大反应，反倒好奇起那本书来。而太子听见云佳道出小说位置，本想阻止，却被黎允揪住耳朵不得动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心头爱被人发现。
“《百妖新神》？”江时清念出书本名字，而后看向扑跪在地的云佳，问道：“云佳姑娘何故如此紧张啊，难不成……”
“奴、奴婢没有……”
江时清话都没说完，这云佳就开始解释，江时清心下了然，笑着将云佳扶起来：“嗨呀，沈学士一表人才，姑娘倾心也属正常嘛。”
“不是奴婢，”云佳捏不住这位身份看着不一般的姑娘，一时拿不准她心思，磕磕绊绊地又应下：“奴婢不敢有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