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区别对待
    “但我……”

    应闻本欲说自己脸上突然有血的事,又因人多眼杂止住话头,纠结之下,他余光一瞟,不由惊道:“恩公这是受伤了?”

    段无思没什么表情:“庄主呢?”

    应闻一噎,只能道:“爹身体不大舒服,我便先代他出来看看。”

    段无思没回他那句话,洛飞羽却道:“少庄主能否再弄些裹帘来?我们遇到李管家时,队里备的医药都用光了。”

    “你受伤了?”段无思皱眉,接着又道,“不对,你没受伤。”

    “我没受伤,给你用的。”

    段无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太麻烦了,而且已经……”

    “我不嫌麻烦。”洛飞羽看他还要说,又补一句,“裹帘效果比衣料好,少侠还是不要客气,这点且听我的。”

    段无思呼出口气。

    洛飞羽的意思是,还要给他换药?

    他或许该说“我自己来”,否则才刚认识,这样未免过于失礼。

    但……

    正如对方前世从未用“少侠”二字称呼他一样,难道就是因为他这时年纪轻些,洛飞羽才有意照顾?

    若是如此,不如借机交好,毕竟前世的那些相处……他实在过分怀念。

    “我听你的。”段无思转而问应闻,“庄子里有干净的白衣么,要新的。”

    “啊?”应闻愣了一下。“有啊。”

    “折腾了。”洛飞羽知道他指什么,失笑。

    “礼尚往来,这没什么,等我们上街,我还要再赔你一件。”

    “好么,这样较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闻一头雾水。

    他就着灯火瞥眼前二人,才发现段无思手腕缠的是白布,布料不仅泛着好看的光泽,还隐隐有银色云纹勾勒。

    再看洛飞羽,衣袂居然缺了一大块!

    啊?啊……原来如此。

    可二位不是刚认识吗,才过一会,就已经熟络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是很懂。

    几人后来说话没压低声音,这会,其余宾客见交谈告一段落,便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少庄主,庄主呢?”

    “还有大夫么?我总觉得怪瘆人的,是不是被障影响太深?”

    “现在怎么安排?管家说邪障已除,我没受伤,可以直接走吧。”

    “我有伤!得养一段时间,还有没有空房啊?”

    应闻被铺天盖地的问题砸了一脸,只好先叫管家多带几人去处理内务,伤重的几人直接跟着回房。

    洛飞羽和段无思原本也准备走,却在这时听见个豪迈粗犷的声音。

    “真是一番好找!贤侄原来在这。”

    应闻一看是他,笑道:“郭叔,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爹说的。他说你在外面,叫我帮忙照看照看。”

    “真的?我爹说让郭叔你来?”应闻眼睛一亮。

    “那哪能有假。”被称作郭叔的壮汉笑声爽朗,“你爹娘不都把你当宝贝护着嘛,他们这会劳累,我自然要帮衬着你。”

    另几个江湖人就在旁边,闻言问他:“怎么,庄主也受了伤?”

    “这我说不准,可山庄遭劫,应兄总归要难受一阵子。”

    几人又道:“我们想直接回城,按道理说,这是要和庄主当面提的。如今庄里这样忙乱,便由郭阁主你传个话,你看可不可行?”

    壮汉沉思片刻,道:“如今夜已深,附近也没什么店家,诸位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或许还能和应兄道个别。”

    众人对视一眼,大概是觉得有道理,各自回房去了。

    “多谢郭叔帮我。”应闻松了口气。

    他自知没什么威信,幸而有郭道全出面,才化解了一场小风波。

    “谢什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郭道全摆摆手,转身朝洛飞羽抱拳,“在下郭道全,阁下想必就是惊羽君了。”

    洛飞羽回了一礼:“郭阁主,幸会。”

    他对此人有所耳闻。

    郭道全,眉镇生人,若水阁阁主,慷慨大方,乐善好施。虽是卖奇珍异宝发的家,却格外沉醉剑术。

    洛飞羽目光掠过对方腰间配饰精美的短剑,它看上去华而不实,有些行外人硬撑场面的意思。

    郭道全在《蚀心刀剑》里出现过,他是前世从静远山庄活下来的三人之一。不仅如此,他还在之后请段无思去眉镇解决一件怪事。

    眉镇事毕,段无思千夫所指。

    如今静远山庄尚在,这事有他横插一脚,郭道全是否会邀他和段无思一起去眉镇?

    “这位小兄弟我也记得,使剑使得好极了,郭某甘拜下风。”郭道全也向段无思打了招呼。

    “……”无人应答。

    段无思甚至朝另一边偏了偏头,洛飞羽站的这边。

    应闻在段无思和郭道全之间左右看看,无措且尴尬。

    他之前一直以为,恩公对他爱答不理是自己年纪小见识少的缘故,毕竟人家对惊羽君就不那样。

    哪里晓得……

    他强笑打起圆场:“郭叔你可别费劲了,恩公他不太爱说话,还是多问问我好了。”

    洛飞羽挑了挑眉,也不说话,权当没看见方才那一幕。

    好在这时,李管家回来了。

    “少爷、郭阁主。”他先朝站在前面的人行了礼,又对洛飞羽和段无思道,“二位贵客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多谢,那我们先走一步。”洛飞羽道。

    “二位明天见。”郭道全不愧是生意人,这时还笑眯眯的。

    “好、好。”应闻也知道这气氛不适合谈话,自然没有挽留。只是,等二人走后,他才忽然想起来……

    自己脸上突然有血的事,忘记问了!

    郭道全见他脸色微变,关切道:“贤侄可是有什么心事?”

    应闻有些犹豫。

    被障影响、身体发生奇异变化……这些都不是好事,更多时候会被人怀疑、排挤、仇视,至亲之人都可能因此反目。况且,郭道全说到底是个爱剑的富商,剑术也平平,对障的了解应当不多。

    但郭道全对他自小便很好,甚至被他爹笑过,是不是因为他才和山庄做生意的。

    想了想,他问:“郭叔,你之前说,我爹关心我?”

    “这是自然了,你是你爹娘的老来子,不宝贝你宝贝谁?”

    “可我之前和爹娘说话,感觉他们眼神怪怪的。”

    郭道全有些诧异,沉吟片刻,道:

    “或许是太累了,后来他同我说话,还有些后悔放你去冒险寻人。对了,这会他也该休息过,你不如再去看看……

    “他若醒着,有问题便直说罢。”

    “他不懂剑,我不想同他说话。”

    另一边,洛飞羽和段无思正走在去厢房的石板路上。

    洛飞羽开口辞别,段无思便跟在他身后走了,二人有一会没交谈,段无思忽然出声,便来了这么一句。

    听者或许会觉得幼稚,却也无话可说,毕竟少年英才,总有骄傲孤高的资本——倘若当时在场的不是洛飞羽,恐怕都会这样认为。

    可洛飞羽那时偏偏感受到一股杀意。

    浓烈,阴沉,煞气四溢。

    这股杀意只在极短的片刻中出现,系统忽然冒出的机械音却成了毋庸置疑的佐证。

    【提示,气运之子黑化值……+1%……-1%,目前黑化值为88%。】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在洛飞羽的理解中,像这样先“+1%”后“-1%”,与其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黑化值变动,不如说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因某些波动而导致的震颤。

    “哦,是么。”洛飞羽不置可否,似乎根本没把那一幕放在心上,反倒颇有兴致地问,“你怎知他不懂剑?”

    段无思盯着脚下石板,一步步走得用力:“惊羽君可还记得,我说我入座前曾挑了一人击败。”

    “是他?”

    “不错。”

    “那我知道了。”

    又一阵安静,段无思走了十几步,忍不住抬头直视他。

    “你不觉得我太过?”

    “你不是和我说了原因?”

    段无思一愣。

    洛飞羽看他发愣,更是戏谑:“少侠没有不理我,我管他作甚。”

    段无思道:“……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语气却也轻松了些。

    夜很深了。

    静远山庄很大,里边树木小路极多,走在石板上像在游园。可以想象,倘若这里没出现人障,这次的品剑会应当和往年一样叫人喝彩。

    可惜、可惜。

    在前面带路的管家沉默而忠心地走着,没说一句话,只在到了的时候向二人示意:“东西分别在二位房里,大夫马上就到。”

    洛飞羽道:“小伤而已,我们可以自己处理。”

    管家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我居然忘了惊羽君在这里,真是班门弄斧了。”

    “庄内大夫可还忙得过来?我虽不是大夫,却也粗通医理,等这边处理好了,便去帮你们分担些。”

    段无思看了他一眼。

    “这……”管家犹豫半晌,随后朝洛飞羽行了个大礼,“多谢惊羽君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快请起来。”

    管家显然是情绪爆发了,心情有些难以平复,最后走时又道:“老夫只是个管家,却也在庄子里待了几十年,来来往往见过许多侠士。说实在的,今日能得二位出手,便是山庄多年积攒的大运,静远山庄会永远记得二位的恩情。”

    如果系统是一个程序严格、提示详细、功能齐全的系统,此时此刻,就应该在声望板块上显示指标——

    “静远山庄声望已达到尊敬”。

    当然,系统没有这个功能。

    “吱呀——”

    段无思推门,看见摆在桌上的药品,随手就要把腕上布料扯开,却被身后人截住手臂。

    洛飞羽无奈:“嫌麻烦?”就知道会这样。

    段无思:“……不是。”是习惯了。

    曾经用一年戒掉的坏习惯,十年之间,不知不觉回来了。

    “以后不会。”他有些局促地强调一句,老老实实把受伤的手伸到洛飞羽面前,并保持在一个合适的高度。

    “坐吧。”

    洛飞羽引着人坐下,拆开布料一看,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不仅不再冒黑气,皮肉伤也愈合了些。

    他做的药,向来有这种效果。

    洛飞羽仍然没问伤口来源的事,只一脸平常地换了药,再用裹帘将手腕缠起。

    室内一时有些安谧。

    段无思忽然道:“你还要出去。”

    “嗯。”

    “这么晚了,不困么?”

    “一晚倒也还好。”体质原因,洛飞羽确实有些嗜睡,这是他多年的毛病了,有时候要很久才醒,非常误事。

    好在现下没有睡意。

    第二次包扎更快些,洛飞羽松开段无思手臂,随即便见他站起身。

    洛飞羽也从座上起来,好奇道:“你去哪?”

    段无思拿起剑。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