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面部已经被完全机械化的新人类低下了自己用钛合金制成的头颅，对着在超级计算机面前不断地代入数值进行计算的男人道。
男人顿了顿，反应似乎有些迟钝，良久才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极其清俊的面庞，但他的右眼看起来有些奇怪，和左眼的眼球颜色相似，但是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金属光泽，稍待分辨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只义眼。
特别是在男人转动眼球的时候，不符合人体自然规律的瞳孔转动彻底暴露了这是一只义眼的事实。
过长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他语气平静道：“什么事？”
那个新人类用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平静地陈述道：“三团在巡逻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基因病发作的女性，好像是伊甸园那边出来的，我们原本决定将她处理了，但是经过检测发现这个女性具有极高的智力利用价值，建议回收。”
新人类的数量已经趋近于饱和，机械军团不需要再添加新型血液了，所以一般抓到伊甸园那边的俘虏都会将人处理掉，比如丢进蛋白质分解机里面做成蛋白质罐头来喂养生化兽。
生化兽是陈烨弄出来的一种专门用于战争的生化机械，毕竟和那异世界来的机械军团相比，他的机械军团的机械制作工艺过于落后了，完全抵挡不了对方的坚船利炮，所以他便弄出了这样一种凶残的生化武器。
寄生虫的危机并没有解决，只不过是因为基因病的爆发让低等虫族失去了寄生的空间，部分已经进化完毕的高等虫族依旧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当初为了打败一个高等虫族，人类被迫动用了核武器，导致地球生态极剧恶化，人类的便迎来了□□时代。
生化兽就是当初被核武器留下的核辐射导致的变异生物的变种，生化兽这种战争工具非常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耗费粮食，刚好那些治不好的基因病鬼遍地都是，与其浪费医疗资源去救治，不如拿出来废物利用。
“那就把她的脑子拆出来跟智脑组装在一起吧。”陈烨淡淡道，那半只金属义眼动了动，很快他又将头转到了超级计算机的屏幕上，看着不断计算出来的坐标。
当初林一览生态舱的坐标消失的时候他就疯了似得想要去找，找遍整个宇宙太困难了，他只能不断地通过计算去确定林一览的坐标。
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哪怕她变成了一摊太空垃圾，他也要把人找回来。
庞大的计算量难不倒他，生命是何其的漫长，他大不了一直算下去，哪怕永远找不到答案。
——
林一览离开了伊甸园，她打算去找嵇梗，她之前有了解过基因病发作的时候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的身体会融化，各种组织会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直到他们彻彻底底地变成一副骨头架子。
嵇梗出了伊甸园一定会死。
而警卫队阳奉阴违，并不打算去找人，她也见不到克莱恩，只能自己去找，按照系统给的坐标她找到了嵇梗逃跑之后暂时的落脚处。
没有找到嵇梗本人，只看到了已经燃烧过的火堆，然后系统给的坐标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从这里变到了东南城区，那个地方是激进派的根据地。
老大是一个叫做陈烨的疯子，林一览在伊甸园里面听过这人不少的传闻，比如当初他将患有基因病的难民集体赶往蛋白质工厂，将人体分解成蛋白质罐头用来喂养生化兽的变态行为。
虽然这种行为非常的环保，但是极度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遭受到了保守派，也就是现在由克莱恩领头的科学会高层的抵制和厌恶。
林一览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皮控制不住地跳，嵇梗怕是凶多吉少了。
——
潜入东南城区对于林一览来说其实并不困难，即使救不出人她也有把握让东南城区那帮不人不鬼的东西抓不住她。
所以她没怎么犹豫就对照着系统给的坐标去寻找嵇梗，现在看起来很不妙，因为代表嵇梗坐标位置的红点一直明明灭灭的，好像快要消失了又好像没有。
这样的情况由不得她犹豫，她现在急需好人值，拯救嵇梗显然是可以积攒好人值的，但是去救嵇梗比起是因为好人值倒不如说是一种不加任何思考的、灵魂上的反应。
自从失忆之后她总是会有一些下意识的行为，比如帮助尤斯修理坏掉的杰西卡，这些行为她理智上知道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她觉得这样不求回报的人助人为乐有些蠢。
但是她知道那些都来自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所以她很少去思考自己这样的行为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回馈。
不知道很久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当你的身体和灵魂吵架的时候，请听从良知的呼唤，切莫背叛自己的灵魂。”
她不想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
整个东南城区都是在陈烨的视线范围下的，机械政党从里到外固若金汤，克莱恩从来不是什么善茬，稍不留意就容易被他钻了空子之后直接一窝端了，所以东南城区是被用大面积的天网笼罩住的，基本上每一个角落都在他的监视范围内。
林一览刚跨进东南城区他就注意到了，他的那只金属的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在过去的七十年里面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面面容，反反复复的回忆并没有让对方的五官更深刻地烙印在记忆里。
他开始渐渐的遗忘，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惊醒，害怕那一天记忆里会彻底失去她的模样。
“头，系统判定这个入侵者的危险指数有s级，建议……”
陈烨的神情很冷，另半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的面庞，那似乎蒙上了灰尘的记忆又重新的清晰了起来，仿佛刚上色的油画。
他出声打断道：“给我把这个冒牌货抓起来，丢进蛋白质工厂。”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漫上了喉头，他要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做成蛋白质罐头去喂生化兽。
他现在已经渐渐地放弃去期待了，在三十年前和那个异时空的女人在南极洲打了一场拉锯战，他乔装潜入对方内部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林一览的脸，他觉得他不会认错的，强烈的心悸感裹挟住了他。
但是……
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那不过是一个基因捏造出来的仿冒品，是一个话都说不全的、神志不清的怪物，是对方瓮中捉鳖的一只饵。
好恶心啊好恶心，他直接捏碎了那个冒牌货的喉骨，然后就被那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敌方领头带着军队围捕了起来。
那个女人轻轻地瞟了一眼被他捏碎喉骨的仿制品，意味不明的笑道：“真是只好狗啊，没想到那人都死这么多年了，她的脸还是这么的好用。”
那是一种极度轻蔑又嘲讽的语气和姿态，虽然他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但是他能够想象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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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在防护面罩下这个女人的神情会有多恶心，他恨不得活活地把这个女人撕碎！
你怎么敢亵渎她？你怎么敢用她的基因造出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你用她骗我你用她骗我你用她骗我，你居然用她骗我！
他当时直接用手上的钢甲炮对准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身边的机械走狗没有任何犹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用仿真度极高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一开枪，他们就会扑上来将他撕个粉碎。
那个女人只是伸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护卫队”给扒开，然后用一种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将他手上的钢甲炮拆卸了下来，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女人的鞋子已经踩在了他半张脸上。
他看不清这个女人的五官，但是能够判断出她约摸在笑，但是她的语气里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意：“小崽种，我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狗，别拿你的破烂对着我，和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的脸。”她又笑了笑：“真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深入骨髓的剧痛从他的右眼处传来，这个女人活活地剜下了他的一只眼睛。
——
他后来逃出来了，浑身都是血，他的四肢都已经被拆卸了下来，后来他将自己的四肢以及右眼都替换成了机械部件，掉了一口气，留下了一条命。
作为机械政党的领头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别人关注着，渐渐地他的某些见不得光的内心隐秘也被有心人挖了出来。
即使林一览名义上是人类精神上的领袖，但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地位再高也高不过活人。
一些人为了巴结他会给他送用面部基因改造液重塑脸型、变得和林一览一模一样的女人。
恶心，难以言喻的恶心，他事后直接将那些巴结他的家伙抽筋剥骨了之后丢去喂了生化兽，之后整个机械振政党没人再敢触陈烨的眉头，去碰林一览的基因。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敢这么做。
陈烨的眼神黑沉沉的，许久不曾出现过的面容让他想起了三十年前那个阴狠的女人，以及那些恶心的冒牌货。
每次看到那些杂种将和林一览的五官一模一样的东西造出来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林一览的时候，对方那平淡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
你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你放弃生命所拯救的是一群怎样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些恶心的家伙抛弃我？
他们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在不需要你的时候他们可以因为各种各样可笑的理由去辱骂你、攻击你。
甚至用你的基因去造那种恶心的东西。
为什么你一定要死？为什么你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去死？
过于浓烈的爱在最后都变成了求而不得的怨恨，他在最扭曲的时候曾做梦，梦里他在林一览要陈直把他带走的那一天，他掐住了林一览的脖子，恨不得活活地把她掐死，一边掐着她一边质问她为什么抛弃自己。
但是在梦的最后最后都变成了吻她。
然后承认自己也很恶心很卑劣，和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同。
怪不得她要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