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其实已经过了,只是乌云太厚,所以天亮得不彻底。
周卜易已经醒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
肖珩无意识的用手捻着衣袖,克制着想要跑路的念头。
“通缉令已经处理了……”肖珩轻咳两声,“之前您自杀后尸体失踪,诏狱通缉了您的尸体,我们就一直在打点。”
“现在已经以挫骨扬灰结案了。”
周卜易不接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那边的人都解决了?”
“是”,肖珩将头埋得更低,“几个漏网之鱼都……”
“肖允之”,周卜易直接打断,“你中计了。”
——中…中计了?
肖珩从不怀疑周卜易的话,他直接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允之……”
似乎是意识到不合时宜,他抿了抿唇,问道,“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在做局,那边也在做局”,周卜易脸色很难看,“你解决的是对方弃掉的饵,我们尚不知做局的是什么人,而你肖家却已经暴露。”
肖珩目光一凌,昨夜解决的那一波人,衣帽上确实没有任何标志,而他……
而他这个傻子,竟然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家族!
“黎阳春是怎么跟你说的?”周卜易神色冷厉,“游丝刀背后真正的秘密,只有我们跟做局人知道,我猜,黎阳春一定是告诉你,可以借此机会引蛇出洞?”
分毫不差!肖珩张了张干裂的唇,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既然能做这个局,就想到了游丝根本不在这里!”
周卜易的怒气根本压不住,他好看的美眸里全然淬了火,“好一个引蛇出洞!你肖允之就是那条按捺不住的蠢蛇!”
周卜易胸口起伏了几次,心疾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
“肖家已经暴露,对方目的达到不会再回来,你”,他用手抚了抚心口,“你……”
一滴鲜血悄然滑落唇角,“你马上带着肖家转移,离开朝歌秘密回北离隐藏起来,随时待命。”
“走,现在就走”,周卜易手伸到毯子下面,摸索着寻找机关,“路上小心埋伏……如果不慎被……”
“如果栽了”,肖珩眼中带着一丝决绝,“允之不会给他们留下套话的机会。”
周卜易一顿,道,“这次的账,下次见面算。”
肖珩心下一紧,随后放松,“是……”
——大人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关心,非要说成算账……
肖珩没有犹豫,直接离开。
黎阳春传的到底是不是公主的命令?
周卜易摸到了藏在靠背下的按钮,轮椅缓缓转动,他抬起手,搭在扶手上控制方向。
为什么黎阳春要引顾棉来华府?
真的只是单纯的试探吗?
黎阳春已经不止一次擅自行动了,这一次更是连带上谱的人都暴露。
他是单纯的莽撞,还是……
周卜易看了灰蒙蒙的天空一眼,时间不多了,不能在神都这边耗太久。
——找个时间,就跟顾棉摊牌吧。
算起来,顾君颐体内的积毒也快发作了。
雨暂时停了,微风徐徐,吹过桌上摊开的书页。
顾棉在黑黢黢的密道里走着,前面一点光芒若隐若现。
走到近前,他才看见那上面有一幅画。
“三家分齐”,有一个声音响起,“殿下听过这段秘史吗?”
那人拿着盏油灯,就站在画下。
“东鼎颜氏,北离苏氏,朝歌顾氏,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远古时代……”
火光映出那人的脸,赫然就是不知所踪的华云舒!
“在很久以前,这三个国家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天齐。
“无论殿下是否相信,远古时期曾经有过神,那位保了天齐三千年太平,后来又以身化轮回,分割阴阳两界,使人间鬼事渐渐消失。
“但相应的,他从此在阴间定居,再没过问人间事。”
顾棉冷着脸,并不相信华云舒的鬼话,“本王熟读各国史册,上面无一例外全都没有记载,你说的那个天齐,根本就不存在。”
“你好像在把本王当小儿戏弄”,顾棉目光越来越冷,“什么鬼神之说,本王盖不相信。”
“殿下信不信都没关系”,华云舒叹了口气,“我们总不会害您,难道您不想知道大人的身份和来历么?”
“云舒,你过线了。”
咔哒咔哒的轮椅声自背后传来,美人伸手拢了拢盖在身上的毯子。
“够了,今日之事再有第二次”,周卜易略一停顿,随后轻笑,“你就下去陪你口中的那位神吧。”
周卜易的目光移到顾棉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笑。
“爷这穿的是什么玩意儿?”,美人垂眸,一副慵懒的样子,“扮大黑耗子吓唬谁呢?”
“走,回去换”,周卜易勾了勾手指,“一身是水,再要害了风寒了,可跟谁哭去?”
顾棉察觉周卜易大概率在掩饰什么。
但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周卜易唇边那一抹没擦干净的血。
他本能抬脚,走到周卜易身后。
然后他就看见美人从袖中摸出一把刀。
那刀身薄如蝉翼,微弱的日光一照,竟是显得有些透明。
这样薄的刀,真的不会一碰就碎吗?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美人薄唇轻启,解释道,“它材质特殊,刚柔并济,因为韧性好,所以不会轻易断裂。”
“听过庖丁解牛的故事吗,这刀在别人手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豁口,但在神医手中,用个几十上百年也依旧如新。”
“所以,它为何在你手里”,顾棉推着轮椅,在狭窄的密道中缓缓前行,“你看着那些人为了此物上蹿下跳的时候,心中想了什么?”
“爷还是把心思放别处吧”,美人歪头,笑了笑,“奴能想什么,就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呢”,顾棉刨根问底。
“小命得保,能不高兴吗?”
顾棉低头去看,周卜易眼睛里根本没有多少笑意。
没有分毫劫后余生的欣喜。
“本王的私奴,不应该对本王有任何隐瞒”,顾棉看着美人毛茸茸的脑袋,忍了又忍,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你的一切,都属于本王。”
“没瞒呢”,周卜易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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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顾棉觉得他好像一只被撸舒服了的猫儿。
“爷想知道什么,等回去再说。”
顾棉不置可否,这华府之旅来得仓促去得莫名,总感觉他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更多的玄机……
顾棉又看了美人一眼。
“本王若想知道你的来历呢?”
不,其实只需要知道周卜易的立场,他就知足。
他想亲口听周卜易说,无论是什么结果。
他不想查出来,再一次又一次失望和心痛。
美人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道,“我啊?我是你的家奴。”
顾棉不想跟个小姑娘一样脸红,可身体的反应他控制不住。
“好”,顾棉放轻了声音,“本王信了。”
家奴,可是要给主人侍寝的。
“既然游丝已经拿到了,那就带着神医后人一起回府吧”,顾棉说着,回头看了华云舒一眼,“跟上来,你治好他,本王不杀你,以后你就留在容王府为本王做事。”
“这…”华云舒看了周卜易一眼,见周卜易没什么反应,这才道,“谢王爷宽宏大量。”
华家人已经从另一处密道转移了,他跟殿下进容王府也好,正愁没机会解决大人身上的鬼旋针呢。
——至于那些被他药倒的人,他才懒得管,过个几个时辰等他们醒了,自己就会离开吧。
华云舒立刻跟上去,小碎步迈得飞快没有一丝被强迫的不情愿。
顾棉右眼皮一跳,忽然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又带回去个麻烦吧???
他不知怎的,隐隐很有些为自己府里的花草担忧。
周卜易闭目养神,身上的毯子滑了一半下来。
顾棉轻柔地给他盖回去,然后低声,“他身上的针,什么时候能取?”
“过几天吧”,华云舒又看了周卜易一眼,仔细观察他的气色,然后道,“大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要先配方子养养才能动刀。”
“大人身上都没什么营养,殿下要多煲汤给大人补补”,华云舒一谈起病患,就格外滔滔不绝,“还有……”
顾棉一一记在心中,然后问道,“这个药包会不会影响他的精神?”
先前周卜易瞬间垂头毫无生气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这不用担心,这就是专门安神的,不过离魂症不好根治,还要看大人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顾棉点点头,走了一段距离,又问,“本王能帮他吗?先前……”
顾棉将之前周卜易阻拦他的事说了一遍。
“按理来说,离魂之人不可能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华云舒皱了皱眉,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难道……大人不是离魂症?!
不…不可能,药物对大人有作用,而且效果还不错,应该就是离魂症无疑。
怎么会这样呢?
“这……云舒学浅,一时竟也想不通”,华云舒看着顾棉,“不过,殿下在大人心里一定十分重要,所以即便发病,也依然能听见殿下的声音,并做出回应。”
顾棉脚步一滞,呼吸在这一瞬间,乱了。
——我,在他心里很…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