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降真阁听了几天的理论课,谢惊春觉得自己在听天书,差点累脱相。
这降真阁不仅讲述捉妖理论,还教礼仪嘞,每个人都得规规矩矩地跽坐着,上身得挺地板板正正,一坐坐一天,能得空站起来转转脚脖子都算是得了大便宜。
授课的小老头应当是纯讲理论的,讲起话来摇头晃脑,很符合谢惊春刻板印象中的夫子形象,讲得其他人都昏昏欲睡,只留谢惊春滴溜着大眼睛,似乎听得很认真。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看看谢惊春,不仅精神抖擞,还会将老夫讲的话记下来!”
其他人:切,装什么装。
谢惊春:啊我吗?没办法啊,在现实生活中养成习惯了,我这脑袋瓜子不记下来就等于没听。
现在谢惊春已经是LV1,白天超出的绝对无痛距离,她忍忍也算过得去。一过酉时四刻的下课时间,她就赶紧用掉两刻免疫来吃饭,再马不停蹄偷赶去拘心台。
一到拘心台,她就开始背白天记的笔记。
路植晏每天烦她烦得要死,「出去」和「滚」几乎挂在嘴边上。
可对谢惊春而言,这都不算什么,她听过的恶毒语言,接受过的恶意可多多了。
她就笃定了路植晏拿她没办法。喊人?站起来打她一顿?路思贤只会将怒气迁在自己儿子身上。
谢惊春日常在拘心台背一个多时辰,再和路植晏唠半个时辰,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屑于理她的碎碎念。
有时说到一半,谢惊春居然就在屏风那一头睡着了,这种时候路植晏「乐于助人」的精神就冒出来了——把她喊醒。
如果谢惊春赖着不走,他就一直喊她,搅得她睡不着。
谢惊春没办法,只能像游魂一样飘回去睡觉。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额,然后,哎?然后是啥来着?嘶,看一眼……”
“妖生桃源,若进世间,先渡于明,后渡于阴,心昧欲盛,为祸世间,是以夫捉妖师者,以剑法,符法,阵法此三者,上证天地良道,还朗乾坤,下安黎民之计,肃清全野。皆誓:太阴三百岁,只求天下太平,四海生花。”
听谢惊春卡壳四次后,路植晏终于忍不住将剩下的内容背完。
谢惊春拍掌喝彩:“对对对,我就是想这样说来着,路二公子真厉害啊!”
“呵呵,没你厉害。”
好不容易通过了降真阁的笔试,但当早上天刚亮就被姜眠鹤拉起来跑步时,谢惊春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一。
“恭喜通过了降真阁考试,正式进入修习环节!”姜眠鹤一边退着跑,一边激动地比谢惊春本人还要高兴。
“谢……谢谢,哎呦哎呦,我……我跑不动了!”谢惊春扶着后腰,每跑一步,脚尖都快贴着地面。
姜眠鹤一拍她的肩:“跑跑跑,跑起来!加油!”
***
谢惊春像是被抽去了一缕魂魄,在修场间站得松松散散。
“太龙剑法是你们必修基础之法,只有将太龙剑法习得炉火纯青,命剑才有可能挂上代表能力的绿色,红色,甚至是黑色缨柄。”
缨柄的颜色象征着对命剑的掌握能力,等级分别为:白色,蓝色,绿色,红色,黑色。
原著中好像并没有刻意解释这个设定,仔细想想好像姜眠鹤的就是绿色。
感觉好像跆拳道等级,谢惊春歪头想着。
接着,她低头看了看金樽的剑缰。
没有?!!!
她再左右扫了两下,发现一圈人当中居然有很多小孩。而且,他们的剑缰最起码都是白的,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的命剑都有了一定的掌握程度。
明明自己很早就觉醒「法力」,也很小就选了命剑,没想到在这普通班中是最菜的。
她赢在起点,却在起点上铺上被子睡大觉。
大家这么卷干什么?给分配工作吗?
“以后会根据你们的缨柄颜色推荐至各地捉妖司。若咱们普通班也有佼佼者,且本人愿意,三正会将你的推荐信送至长安皇宫的百妖监察司。”
我靠!真的给包分配!
“百妖监察司,听说那里的捉妖师只受天子令,只要保皇城平安便有极高俸酬。还有特赐令牌,司正出行,百官避让。总之,比之三正法司,威风许多。”
人群中有人惊叹,开始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来,只是说起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几乎快没有了。
这么好?原主怕不是觉得自己是谢家大小姐,有整个积玉山养着,所以才会对修习之事无所谓吧。
一般捉妖师,哪怕没有那所谓除妖邪,护苍生的远大抱负,也会被这样包分配的待遇所吸引。
谢惊春环视了一圈,真的一个空的都没有吗?多希望有个人和自己一样……
空的!是空的!太感动了,让我看看是哪个倒霉鬼和我一样没有剑穗!
……
一个胖嘟嘟的小孩,看起来大概就十岁,一边抠鼻一边不耐烦地动来动去。瞅着还有点眼熟,似乎是刚上当阳时,引她见路家主的小孩。
似乎察觉到谢惊春的眼神,他也望了过来。
在看到她空悬的剑柄后,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非常鄙夷的笑,朝着谢惊春的方向弹了弹指尖的大鼻嘎。
果然自己还是讨厌小孩,宿舍每天结尾的话题是对的:要生你生,反正我不生。
谢惊春紧紧按着金樽,告诉自己不和小孩一般计较,好好修习!然后猎妖提升等级,早日摆脱和路植晏绑定的命运,哼!
“太龙分七式。一式刺明钟,二式力千钧,三式捣黄龙,四式破行阵,五式封鬼神,六式开仙门,七式定乾坤,七式合一,窥天境。”
“你们的任务是一年内将七式全部学会,这样才能在明年学习更高深的剑术,否则……”惜慈走到李岁寒的身边,抬脚轻踢向他的小腿,这个圆滚滚的身体瞬间倒在地上,“就给我滚下当阳。”
“李岁寒,这里只有你的命剑上空无一物,为何态度还如此散漫?不要以为你年纪最小就可以不当回事!我说过,在当阳,只认能力,不认年龄。”
谢惊春很心虚……
她不敢直接回头,偷偷向后瞥了一眼,谁知道那小孩一直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他指向惊春的方向,昂着头,噘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也没有,师姐为何只说我不说她?”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人的目光瞬间围了过来。
臭小孩,咋这么没眼力见呢?!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
谢惊春闭目,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个身穿淡蓝长裙的少女,但在看清她的长相时,也就不奇怪了。
“她看着比我都大吧,怎么还如此差劲?”
“你不知道她吗?谢家大小姐谢惊春啊,她爹教了快十年都一事无成,也不知道送到当阳有什么用?”
“人家只是过来体验一下罢了……”
“这下不怕了,如此有谢家大小姐兜底,自己怎么也不算是最差的那个。”
一群人交头接耳的,但每个字谢惊春都听得一清二楚,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和我无关,和我无关,我只需要完成自己该干的就行了,尽量舒舒服服地见证结局就行了。
反正,也习惯了。她从小就不是出色的孩子,不优秀也不是特别差,成绩中等,压轴题放弃。
惜慈是见过谢惊春的,她剜了李岁寒一眼,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一式刺明钟,讲究的就是一个直,尖,狠。这三日只有一个要求,完成我接下来的动作,并持剑刺入你们面前的铜钱孔方可离开。”
惜慈轻而易举地示范了一遍,一圈动作下来,看起来也不复杂。
“师姐,这个是最基本的剑法,我们都学过了,直接从一式开始吧。”不知道是哪一个开了口,随后其他人也附和了起来。
“这是得多瞧不起我们?……”
“就是。难不成是为了考虑她……”
谢惊春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铜钱孔,却从那小小的孔中扫见前面两个人余光正瞥向自己。
“是降真阁听学没能和你说清楚,勿要非议他人吗?记住,任何教你们术法的老师,都有权利将你们任何人除名。”
大家不再说些什么,纵使今日学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是比较简单,但也只能乖乖练着,撑到太阳下山。
等到日落,人群便一哄而散。
没过一会儿,整个修场便只剩谢惊春和李岁寒了。
本以为这小子是留下来练剑,谁知道他单纯是留下来看自己笑话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连这个都学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孩儿笑得跪在地上直不起身。
在碰到铜钱且弹回来打到自己脸七百三十二次后,谢惊春终于按捺不住怒火。
本来身上就有些痛,还学不会,还被六七岁的小孩嘲笑。她提着剑怒气冲冲地指着李岁寒:“臭小孩,笑什么笑,你会?”
说罢,她又学着惜慈的口吻,“在当阳,不认年龄,只认能力!”
小孩突然正色,作思索状,点了点头,“只是,你好像是年龄太大,能力太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我虽是苦逼高二生,却也是花季少女,好不啦!
忍住忍住,不管他,就当有条狗在狗叫……
如此想着,惊春转过头,不再理睬他,继续干自己的事。
“七百三十三,嘶——痛,七百三十四……”
“不认年龄,那好,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李岁寒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牵了牵她的裙角。
不鸟他。
就不信了,难道这个破孔她今天还就对不准了。
她甩了甩右臂,肩膀处的酸痛才消除一点点。
“啪——”
……
感觉像是打到什么东西了……
一低头,李岁寒捂着脸,气鼓鼓地盯着她:“呜呜呜——你打我,我要告诉姜眠鹤姐姐,我要告诉姜眠鹤姐姐,让她揍扁你,呜呜呜——”
看来是刚才甩手不小心甩到他脸上了,谢惊春连忙蹲下身,环视四周:“嘘——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别哭了!”
最受不了小孩哭了。
“你答应和我打赌,我就不哭。”
她怕孩子的哭声会再招来其他人,给自己多事,于是妥协:“什么赌什么赌?你说。”
李岁寒瞬间收了泪:“谁最快学会这一招,另一个人得答应他一件事,任何事!”
望了眼铜孔,又望了眼小孩的身高,感觉有几分胜算。
见她犹豫,李岁寒撅起嘴又准备哭。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绝不生小孩。
原著中起姜眠鹤这个小迷弟时,她还觉得好可爱。
如今真正接触到,她只想打他一顿。
“那开始吧。”
谢惊春绕了绕肩膀,费力地抬起金樽。
等等等等,小孩呢?
这李岁寒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整个修场就便只剩她一人。
如今虽是初春,可在刺眼的阳光下一直重复一个动作,让谢惊春额头的碎发变成一坨,背后也出了不少汗。
臭小孩,你最好是在玩。
没人更好,她更放得开。
这段时间除了基本剑法,还修了符箓。
虽然学得过于慢,谢惊春也不是毫无收获。
说到底,她毕竟是积玉山谢家的大小姐,跟着父亲也是零散学了两年。只是后来新鲜感消磨殆尽,看着手掌生出讨厌的茧来,便撂挑子不干。
谢惊春今日发现,有一些肌肉记忆居然被唤醒了。
虽然没能穿入铜钱孔,但她能感觉到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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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特别差。
在现实世界中面对文化课,她拼命学习也赶不上火箭班的那些大牛,能够维持排名不掉就已经是莫大的欢喜了。
她的努力总是像一颗石子落入大海,悄无声息,几乎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读书和除妖终归不一样。
在这个世界里,努力会不会像狂风,也能在她的人生中刮起山呼海啸呢?
谢惊春躺在床上想着,洋溢了几分希望。
“惊春,你想去太象山吗?”
姜眠鹤看着疯狂炫饭的谢惊春,有些咂舌。
“太象山?我去了还不是送死吗?我才来多久啊。”谢惊春几近将脸埋进碗里,快速扒饭,生怕别人和自己抢似的。
饿饿饿,她只觉得饿。天天累成狗狗,疼成渣渣。
“其实太象山就像是一座妖怪监狱,生擒住的害人小妖就会被丢进去,专门用于捉妖师训练的,太象山并不是我们现实中能见到的,它存在于法器天地镜中。”
“那为什么不把玄阴妖扔到天地镜中,还要那么费力地将其封在束妖窟中?”谢惊春夹了块红烧肉,随口问了一句。
“我听路知慎说,除了因为太象山所能容纳的妖物有限。更重要的是,天地镜是桃花源的东西,关不住来自桃花源的妖。”
谢惊春扒饭的手慢了下来,死气沉沉的眼神焕发出一丝光亮,定定地看着姜眠鹤:“桃花源?”
穿进来她才觉得自己从小说中窥见的这个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
根据降真阁教的理论,她只知道,最初的妖都是来源于桃花源,但一千年前桃花源的通道打开,突然人世间就涌入了不少妖。
一开始相安无事,也没人觉得妖是邪物,人妖结为夫妇和朋友之事屡见不鲜。
但不知怎的,过了几年后,渐渐有妖暴走失去理智,特别是那些道行不是很高的妖物,开始为祸人间,吃人害人,以此增强妖力。
每个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胆战心惊中。
或许是上苍有眼,天地有正道。人中也开始有人天生拥有所谓「法力」,能对付妖物。又过几年,此等法力不再随机可得,而只能通过繁衍所得。
于是就有了捉妖世家,为首的路,江,谢三姓赫赫有名,慕名者无数,更是成立一套脱离于朝廷,专管捉妖师的三正法司。
姜眠鹤沉吟半天,才说道:“说《桃花源记》你应当也不知。嗯……这个地方很奇妙,能不能找到它全看机缘。比如你今日很幸运地进入了桃花源,之后你再想在同一个地方进去,那应当是不可能了。
听说早些年,三正法司和朝廷的百妖监察司一直在寻此地,只是劳神伤财又一无所获,这几年才停了。”
《桃花源记》?怎么可能不知啊!这可是初中背了n遍的重点文言文!
谢惊春在心中嚎叫,却不能表现出来。
“为什么一定要将桃花源找到呢?是能得到什么好处?”
姜眠鹤立马来了劲:“当然是因为能得到好处才会找了。这里面法器众多,随便一件拿出来都得供着。你看当年不知是谁偷带出的天地镜,现在用得多宝贝啊,还特地封存起来。”
她看了四下,坐到谢惊春旁边,讳莫如深:“特别是里面有一把剑,得之,可得万物。那万妖之首在此剑下,也可灰飞烟灭。”
这么厉害?!
如果自己得到这剑会如何?
“谢惊春,在想什么呢?”
惜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皱着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谢惊春猛然回神,中午姜眠鹤说的话还停留在耳畔。
“抱歉,师姐。”
惜慈抬了抬她的剑:“专心。”
天色暗了下来,橙黄夕阳久久照在脸上有些晃眼。谢惊春才发现,又已经傍晚了。
太阳快落了。
谢惊春精疲力尽地撑着金樽坐了下来,背上像被马车碾过来碾过去,骨头和韧带如同被拉到极致的弹簧,轻轻一动,整个人都掉进了酸水里面。
身上黏糊糊的,额头的汗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刘海恐怕已如打了发胶一样了吧。感觉右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连甩起来都费力,分不清身上的痛是系统的痛还是练剑练的了。
不想练了,不想练了……
“你在干什么?”
刚觉得酸痛感缓解一点快睡着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路植晏左手抓着长吟,垂在眼尾处的发丝同她一样,都是黏在一起。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很是无力。
“啊?你……你出来了?恭喜恭喜。”谢惊春费力地睁开眼,吸了吸快流出来的口水,然后继续睡。
路植晏没管她,兀自向前走,只是脚步有些轻浮。
等等!
谢惊春陡然睁开眼,将他喊住:“路二公子,你,你能陪我坐会吗?”
虽说她与路植晏的绝对无痛距离已经增加至一公里,可是感觉当他离自己比较近时,似乎会缓解她身上既有的酸痛感。
路植晏停了步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求你了,就坐一会就行。”
或许也是觉得有些累,路植晏当真走了过来,坐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路二公子,你能教……”
“免谈。”
拒绝得这么快。
“那你能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修这个太龙一式的吗?”
“……忘了。”
忘了?他怎么会忘,太龙剑法是路知慎教他的。
六岁,他一个月学会七式去找路思贤时,得到却只是父亲失望的凝视。
“一个月,你居然花了一个月?!当年知慎二十天便学会七式,并加以改进。你现在所学的,都是他改进后的太龙剑法。”
那时,路思贤站在溢满阳光的窗前,伸手挡住耀眼的白阳,而后轻叹一声:“植晏我儿,你何时才能超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