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换衣风波
    元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似乎注意到女子在与人窃窃私语,径直穿过众人走了过来,“玉儿,衣裳选好了吗?”

    萧怀玉心里微惊,低下眉眼掩去讶异。

    她不过是和旁人说了句话,他就草木皆兵走了过来,这未免也太过谨慎警惕了吧。

    艳姐姐看到男子通身气质非凡、衣着华贵,双眼瞬时放光。

    郎才女貌,男俊女仙。

    这显然会是位出手阔绰的贵客,连忙取下衣裳递到女子手中。

    艳姐姐立马改了口,做生意就是要人精才能做大做强,“公子,您夫人眼光真好,这套衣裙全梁平城只有一件,独一无二,用的那可是上好的云锦鲛纱,包准儿让您见到美若天仙的夫人。”

    萧怀玉眉心稍稍凝了起来,正欲开口解释他们的关系,不想却被元冽出声打断。

    “戴上去试试。”

    男子不知何时从何处买了一支发簪,放到她手中,通体用紫檀木雕刻而成,顶部镶嵌着一颗红髓玛瑙。

    萧怀玉眉宇凝得更紧,自古以来,男女赠簪视为定情之举。

    可如今她对他一无男女之情,二无相处之谊,此举属实令人进退维谷。

    元冽强制掰开她握紧的拳头,再一点点捏紧她的五指,价值不菲的红髓玛瑙瞬间只得窥见十分之一的颜色。

    “玉儿试一试,定然光彩夺人。”

    自从今日午时在酒楼用膳时,她提过不许叫她“郡主”后,元冽在马车上突然就擅作主张唤她“玉儿”。

    这一路上叫得挺欢,萧怀玉不是没有反对过,可无济于事,他一脸促狭,似乎乐意见到她的窘迫和羞耻。

    可“玉儿”总比“郡主”好些,这样就没人知道长孙殿下身边的女子是萧王府的绥阳郡主了。

    一来二去,萧怀玉终究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称呼。

    奈何男子却如同上瘾一般,双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神,手下的力道蓦然加重,“怎么,玉儿可是不喜欢这支簪子?”

    萧怀玉能够清晰感知到他大手强硬的力度,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提醒、在威胁。

    如果她不收下,真不知道后续元冽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形势所迫,萧怀玉只能无奈接下,“多谢。”

    她侧目望向笑脸盈盈的女子,“劳烦艳姑娘带我去试衣裳。”

    艳姐姐服务周到,体贴地引路,“夫人请跟我来。”

    萧怀玉顶着那人锐利的目光一步步上了二楼,在楼梯尽头忽然回眸,想要确定他是否会跟上来。

    然而,元冽准确无误地接住她的目光,微弯唇角,提起裙袍便走了上来,骤然停在长廊衔接楼梯的一处。

    萧怀玉心中微凝,这人未免也太谨慎缜密了,竟然站在人流必经之处等待。

    他是算准她不敢从二楼逃跑吗?

    女子神情微怏、闷闷不乐。

    没错,现在的她确实不敢从二楼跳窗离开,毕竟性命更重要,她更想全胳膊全腿地回到萧王府。

    试衣间在二楼楼梯的左侧,一间房里摆放着两展美人持扇的竖屏,一左一右。

    房间正中央正好立着一位貌美女子,身姿窈窕,一身湖水蓝色衣衫尽显端庄大气。

    “原来是沈小姐来了。”婀娜多姿的艳姐姐领着她走了进去,顺便关上房门,“夫人和沈小姐可以在此试穿衣裳,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告知我们,我们可以按照您们的要求当场立即修改。”

    “有劳。”另一位女子微微颔首,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意。

    萧怀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这人与她身量气质相似,甚至就连举止谈吐也都有几分异曲同工。

    或许,她会是一个最适合打掩护的人,正好可以顺利地李代桃僵、掩人耳目。

    如是想着,萧怀玉不动声色地取出元冽方才放在她手心里的那支红髓玛瑙。

    之前还苦于不知如何拒绝,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她刻意离得近一些,在两人擦肩而过走向屏风的时候,顺手露出锋利的簪体,划破她手中的衣裳。

    “呲拉”一声,那件天蓝色云纱锦裙立时划破一道口子,从裙角延伸至腰际。

    萧怀玉佯装惊讶,在她反应过来之际,快速将簪子藏在袖间,掩去踪迹。

    她满含歉意道:“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江月微微蹙眉,面色虽然不太好看,但到底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摇了摇头,“无事,我再重新去拿一件即可。”

    说完此话,她转身便要离开房间。

    萧怀玉哪能这样眼睁睁放任她离开,立即挡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好似干了天大的坏事一般,愧疚懊悔不已。

    “说到底,这都是我的过失。”她伸手探上那件衣裙,眼神真挚而诚恳,“如果沈小姐不嫌弃,我们可以互相交换衣裳,一则这衣裳是我不慎划破的,理应由我一人赔偿,若是叫沈小姐破财,我实在问心有愧。”

    萧怀玉嘴角扯出一抹温婉娴静的笑意,如沐春风一般,“二则,我观沈小姐亭亭玉立,如空谷幽兰,眉宇间诗书气质斐然,我手里的这件好似更能衬出沈小姐的仙姿绰约。”

    沈江月双颊微微浮起粉晕,被她这一番进退有度的言语弄得羞涩不已。

    她抿唇轻笑,淡淡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计划在顺利进行,萧怀玉由心而生出一股喜悦,“多谢沈小姐没有怪罪,不然我可真就难辞其咎了。”

    沈江月轻轻微笑,摇摇头便前往左侧的屏风。

    趁女子脱下又换上的间隙,萧怀玉假装正在换衣,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轻手轻脚地接近她的屏风。

    幸好女子是背对屏风,不然她也无法在她眼皮子底下顺走那套衣裳。

    拿到手后,萧怀玉赶紧脱下,穿上那身湖水蓝的衣衫,再把原来的扔在不起眼的角落。

    所幸那衣裙皆是轻纱所致,以至于她不用耗费太大力气,就能顺利从内层撕下一条布片充当面纱。

    为了防患于未然,萧怀玉必须考虑得面面俱到,无论什么蛛丝马迹都不能泄露。

    思及此,她立即拆下头上系着的布条,如瀑青丝径直垂落,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造型,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支红髓玛瑙则藏了在怀中。

    可她从未自己弄过头发,待女子出来时,正好撞见她穿别人衣裳的尴尬场面。

    沈江月换完衣裳走出屏风,一时间愕然,诧异地看着她,面露犹疑,“这位夫人,你为何要穿我的衣裳?还……打扮成这幅样子?”

    萧怀玉咬唇,掩面低泣,一声一声催人心肝,“实不相瞒,我其实并非那位公子的夫人,是被他从府里掳出来的,我原本已有两情相悦的未婚夫,可他却全然不顾,一意孤行地将我带走……”

    她的话语听起来很恳切,况且哭得梨花带雨,不自觉地就激起了她的怜惜和同情。

    “那你是想要借此机会逃出去吗?”沈江月轻声询问。

    萧怀玉点点头,“不知道沈小姐可愿意帮帮我?若沈小姐愿意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沈江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婉转悦耳,“请问,我应该怎么帮你呢?”

    女子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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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低声说道:“离房门不远处的楼梯口,站着一位墨衣男子,就是我那所谓的‘夫君’,他容貌俊美,极好辨认。”

    “好。”沈江月郑重其事地颔首,“还有其他的要求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萧怀玉紧紧握着她的手,神情专注而谨慎,“沈小姐,在我离开一炷香后,你再从这间房出去,其间不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面色平静地走过去就好,不要紧张。”

    沈江月微微皱眉,“我们两个的容貌并不相同,如果不能混淆视听,他认出来了怎么办?”

    “若是他认出来了,你就矢口否认,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再将你进屋后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总之,把所有过错都往我身上推,千万别自己揽着。”萧怀玉注视着她,叮嘱道。

    她从短短的寥寥对话间已经了解到,这位女子心性善良,她不想伯仁因为一时心善而遭受本不该降临她身上的灾祸。

    沈江月咽了咽口水,“那你怎么办?”

    萧怀玉面上扯出笑容,安慰她,“没事的,沈小姐一定要记住,若是他发现了不对劲,你一定要明哲保身,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

    “好。”

    事情似乎进行得太过顺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期待,随即便想走出房间。

    然而,沈江月却一把拉住她的袖角,眼神落在那未簪珠玉的发髻上,“等等,我替你挽发可好?”

    萧怀玉抬手摸了上去,略带疑惑,“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女子微微抿唇轻笑,牵着她的手走到轩窗边的梳妆台,取出妆奁,细细挑了几支玉簪珠钗。

    “我是这‘锦衣阁’的老顾客了,与艳姐有几分情谊,为了带动阁内其他饰物的销售,她会购置一些配饰留在妆台上。”

    沈江月将人按在木椅上坐下,白皙的手指在发间穿梭,不过一会儿,一头与她一模一样的发髻便赫然出现。

    女子取出几件相似的饰物,在发髻上比划并插上,最后取下腰间荷包系在她的身上,“既然是要混淆视听,就要做到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等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要是遇到艳姐姐,你就将这个荷包递给她,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萧怀玉属实未曾想过,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子,却愿意为一面之缘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她抬眸凝视着镜中尽心竭力的女子,心绪渐渐复杂,眼眶隐有水意打转,“小女子怀玉,不知沈小姐可愿告知姓名?”

    沈江月弯唇,两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作品,“唤我‘江月’即可。”

    “江月,记住,一定要独善其身。”对着镜面,她抚上那温暖的手背,“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好。”她欣然答应。

    萧怀玉蒙上方才备好的面纱,确保只露出眉眼和几分额头后,往房门走去。

    深呼一口气,她终于拉开房门。

    沈江月目送她远去,在身影即将消失的一刻说道:“放心吧,怀玉,我心里有数。今日一别,愿你顺利回府,青山绿水,他日有缘,我们再见。”

    萧怀玉应声回眸,重重点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多谢江月。”

    房门一关,瞬间隔绝了善良的女子,她微垂眉眼,像寻常路人一样经过。

    高大伟岸的墨色身影就那样直挺挺地立着,仿若一座大山,横亘在楼梯口和长廊的间隙。

    避无可避,萧怀玉只能擦过他的身侧走下楼梯。

    然而下一瞬,一道冰冷的男声倏然在背后响起,“等等。”

    那道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紧扒在身上,令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