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话
    白发的狐妖蹲坐在玛莲妮亚面前,老老实实低着头,面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发出那么些细微的呜咽声,毛茸茸的耳朵往两边垂下,右手捂着被打出大包的脑袋。

    此时此刻,他那件月白色的和服也早已成为了一张华丽的破布。刀锋将那些裁切得体合适的地方切做条状,使它们变得零零碎碎。

    只是数分钟的时间里,巴卫从一只神气的狐狸变成了一只蔫吧的狐狸。

    尽管还有些不服气,嘴巴里还骂骂咧咧有人说话不算话,但当注意到玛莲妮亚往前走了两步时,他又果断闭上了嘴。

    眼前女武者的力量,他已经领教过了。就算她没有用全力,可他已经在费劲全部手段努力躲开那些致命攻击了。

    ——最开始,他还能保持优雅余裕,可到后来却演变成狼狈地在沙滩上打滚,最后干脆连体面都不想,脑子里只剩下“活着”两个大字。

    知晓了她力量深浅的狐妖就是再不忿,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胡作非为。

    而早在他们闹出这些莫大的动静时,在屋内休息着的多罗罗和百鬼丸也被吵醒了。

    等到女孩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跪在玛莲妮亚面前惨兮兮的狐妖时,瞬间眼睛瞪得老大。

    “是他!”多罗罗语无伦次,“那天说要吃了我们的妖怪!女神大人,您这是........打败他了吗?!”

    尽管说出口的是疑问句,但多罗罗望向玛莲妮亚的眼神却更加明亮。

    女孩眼里像是盈满了星星。

    “玛莲妮亚大人真厉害!”

    多罗罗小跑到玛莲妮亚身后不远处,试图拽住她的衣角躲在她身边,却在伸手时,被萨菲罗斯拽住了衣领。

    银发少年不动声色地拉远了她与玛莲妮亚的距离。

    “......老师她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他说。

    女孩愣了愣,随后点点头,也不再执着于跑过去,而是隔着他对狐妖做出鬼脸来:“叫你欺负我们!”

    看着女孩那副样子,巴卫从鼻子里哼出气来。

    他赌气似地开了口:“呵,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吃了你们算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仇怨,玛莲妮亚倒并未特别关心。

    她再度上前一步,低头望向下意识往后退去的狐妖。

    义手刃牢牢将他的尾巴钉在地面,令他无法逃脱。她略一施力,狐妖便老老实实不再做他想。

    “我说过,有些事想要问你。”她说,“你不回答我,或者欺骗我,那么我也不会留手。”

    巴卫:“......”

    狐妖顿时变得无精打采,耳朵乖顺地继续耷拉。

    眼见对方表现出了服从的态度,玛莲妮亚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此地、此处。神明何在?”

    似乎有些讶异于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狐狸不自觉看了她一眼。

    “我们要是知道,还能在这儿呆着?”他说,“要说以前,倒还看得见那些家伙。可现在嘛,早就不在人间了。”

    “我猜,大概是懒得理人间的破事,跑回高天原自个儿玩去了吧。”

    “......高天原?”

    狐狸伸手指了指天:“——那儿。”

    玛莲妮亚点点头:“那么,这地下,是谁的领土?”

    狐妖再度看了她一眼。

    “你是在说妖国,还是黄泉?”

    “都有。”

    “妖国没有主人,都是各据一方。黄泉国嘛,那只能是伊邪那美那个老婆子了。”他说,“不过说是管着黄泉,她也不在乎别的,脑袋里只有伊邪那岐。就算是去黄泉乱逛,只要没被她看到就什么事也没有。”

    “听起来,你去过。”

    “我们不仅去过,还闹了半天。”提起这段经历来,狐妖很明显看着有些自豪,“再说了,万一惹了她,在妖界躲一阵就行了。那女人很快就会忘了。”

    如此交谈了两三句,玛莲妮亚倒是弄清楚了这里神明的状况。

    不仅如此,与乌鲁克那时不同,这地下不仅只有冥府。

    ——地下与人间紧密联系的世界,先有妖国,而后再为黄泉。

    在冥界黄泉与人间的夹缝里那一处供妖怪生存的空间。便是狐妖的故乡。

    也就是说,若往后圣树继续往下扎根,会到达的地方即是妖国。

    “你的力量,在那里有多强?”

    巴卫愣了愣,狐疑地望向她。随后,他开口道:“我当然很强啦,至少能占着几个山头——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玛莲妮亚眨眨眼,对他几乎炸起毛来的控诉报以不解。

    她不知道的是,在巴卫看来,眼前人看他的眼神突然就失去了几分锐利和杀意,而是瞬间看着“和蔼”了半分。

    可在听到他的叙述后,玛莲妮亚只知晓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狐妖的力量连到达半神都还费劲,若那妖国的大妖都和他差不多,后续要是来找麻烦,倒是好解决。

    一直在考虑着的潜在威胁,暂时也称不上是威胁了。

    这边玛莲妮亚平静思考着,暂时放下了些许担忧。另外一边狐妖开始没好气地阴阳拱火。

    “啊,我知道了,你觉得我弱是吧?嗯嗯,是想挑战更强的家伙对吧?好啊好啊。”他说,“你有这等武艺和力量,为何纠缠我,下去打架啊,努努力,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取代伊邪那美呢!大人!”

    玛莲妮亚:“......”

    她只当他是在耍小脾气,没有多加理会而是继续沉默思考着。

    可在她身边的银发少年却在听到那些言语的一瞬间眉毛都皱了起来。

    萨菲罗斯倒是很快听出来对方正看戏不嫌事大地拱火。

    而多罗罗则更为震惊。

    在听到了那么多令她感到意外的消息之后,女孩眼睛都直了。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从这些冲击里回过神。

    数分钟后,在一片寂静里,多罗罗带这些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既然人间都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那些神明大人们却抛弃了我们?”

    “我的亲人、朋友,我认识的人,那些善良又安分守己的人......一直被杀害,一直都要被卷进那些纷乱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只是想找一处平静的地方生活下去,可好不容易逃过战乱,却又要被妖怪吃掉,被咒灵杀死......”

    对于女孩绝望的质问,狐妖冷笑着道:“真要出手了,那可就不是神明了。”

    “那为什么,他们就该被妖怪吃掉,就该被你们——”

    “这个问题可不是我们的错。”狐妖挑挑眉,“我们的人也被你们人类杀了不少,那些个咒术师,真遇上了也很麻烦。你们的那个君主,正龟缩在平安京不敢出来呢。要不是有那么些厉害的人类咒术师在护着,恐怕早就被蚕食了。——虽然要蚕食他也是人类。要恨,还不如恨你的同类。”

    多罗罗:“......”

    没有更多有力的言语可以反击,女孩含着眼泪低头,小手贴在身侧,紧紧地攥起拳。

    眼见对方的颓势,狐妖倒是得寸进尺了一步。

    “这么看来,还不如我们妖怪来管呢。我们吃人可不看身份。心情不好——吃个你们嘴里的‘贵族老爷’还是不在话下的。也只有人类才会在乎那些。”狐妖循循善诱,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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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乐子的表情。

    他瞟了一眼沉思着的玛莲妮亚,随后又看向女孩。

    “如何?反正你有靠山在这里。不如以此要挟我去把那城里的贵族吃了,然后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大快人心?这样,你也就没这么愤怒了吧?”

    听闻他这一番话,女孩目瞪口呆。她迟疑着,嘴唇微微颤抖。

    “你看。”狐妖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讥笑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唉,可惜我巴卫就算想帮忙也——”

    “那么,你去吃了那个人类吧。”

    第三个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近在咫尺。

    方才还在争论的二人整齐划一将目光移动到了玛莲妮亚身上。

    女孩和狐妖的表情此刻有了些许重合,他们看着她一声不吭,像是在反复确认这句话究竟是否是幻听。

    多罗罗:“......女神大人,您说的是贵族老爷吗?”

    女武神缓缓点头:“让狐妖去袭击越后的领主。”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巴卫:“......不是?你脑袋没毛病吧?疯女人?”

    玛莲妮亚反手把他先前的话又送给了他:“怎么,你做不到么?还是说,没有胆量?”

    狐妖哽住:“当.....当然不是。我想闯进去,那是分分钟的事。”

    “那为什么不去?”

    “啧......”狐妖挠挠脑袋,在她的注视下最终还是一脸烦躁地说了实话,“你以为我们不想?虽然那地方的咒术师大部分都是草包,也还是有不好对付的在。”

    “越后国被结界包围着。那结界会筛选一切非人类的存在,格外针对纯血妖怪。我曾经去试探过一次,根本就没法踏进去一步。有个叫【天元】的女人,跟着那地方的城主行动。”

    “结界?”

    提起这个,玛莲妮亚倒是有了些兴趣。

    ——交界地也曾有过修习这样类型魔法的半神。

    在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满月女王蕾娜菈的门徒中,有人擅长结界魔法,她在征战途中有所听闻。

    但她并未亲眼所见。

    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她面前,玛莲妮亚倒是更想去看看结界术究竟是什么样的。

    若是能够用来保护圣树......那么对她而言,这将会是如虎添翼。

    更何况,若没有正当的身份或者说固定的领地、稳定的信徒,仅凭这海边一遇,她在这里也无法站稳脚跟。

    对名为“越后”的地方,她需要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以此来辅佐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眼下,多罗罗和百鬼丸正被越后的人追杀,自然不能去往城中,而她本人无法离开圣树。

    唯一没有前科还能打探消息的人,只有萨菲罗斯。

    对于玛莲妮亚的想法,狐妖却摇摇头。

    “就算能潜入进去,你要怎么和他联系?若是他被困,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出城?”他说,“那地方咒术师的眼线可多了。你过去倒还有几分胜算,他恐怕还不行。”

    女武神沉默片刻。

    随后,她伸出手,不知在虚空中点着什么。

    数秒后,她身边出现了一个比自己矮上许多的人形物品。

    被深色斗篷遮盖着的迷之物体安静站立在地面。玛莲妮亚掀开斗篷来,将那东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系统提示】

    【苍崎橙子的自动人偶x1】

    属于某世界中天才人偶魔术师的工艺雏形。

    若是放入灵魂或是意识,将会“活起来”。

    当然,远距离操控也不在话下。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