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玹没有再开口,侧头抵在宁息肩上,遮住了表情,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平复“撞鬼”的恐惧。
宁息轻蹙起锐利的眉,关切地看着她。
朱恒让抬头望着两人的样子,面色不善,冷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我?本公子今日还就在这里不走了呢。”
说着,两步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撩袍坐下。
良玹直起身,居高临下,一双干净明丽的眼睛睨着他,似乎有极为危险的情绪涌动。
朱恒让见她有些生气的模样,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隐隐扬起了嘴角。
宁息握住良玹收紧的手,安抚道:“没事,何必与他争这种口舌之快。”
“可是……”
“既然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这么多人都醒了,我看也用不着你我在这里守着了。”
“好。”
宁息就带着良玹下去,往住所走去,牵着她的手有些克制不住地拢紧,似乎生怕她抽离一般。
良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没有管身后那道让人觉得如芒刺在背的视线。
“站住,这里是我家。你们虽是受了我的邀请,可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
良玹没有回头,“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离开朱府,就不给朱公子添麻烦了。”
“你……”朱恒让忽然低声道:“就不担心我府中这些人的性命?”
宁息感觉到掌中良玹的手指颤了一下,听到她说:“这话说的可真没道理,我为什么要管你府中的人?人各有命,他们若是也撞到鬼出了事,那就是他们命里注定,是生是死强求不得。”
朱恒让眯起眼眸,对着她的背影,忽然放柔了语气,“姑娘还是不要多想了。姑娘武艺高深,是我府中贵客,还没有好好招待,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鬼怪之事还有待调查,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不如今晚就先回去休息吧,之后再从长计议。”
“是吗,那就依公子所言吧。”良玹说完,脚步不停地拉着宁息走了。
朱恒让望着那两人交握的手,表情咬牙切齿近乎狰狞。
这时,落后良玹一步身位的宁息微微侧头,余光扫过他,眉尾一扬,挑衅意味十足。
手下们举着火把,站在朱恒让身侧,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模糊了明与暗的界限,使得他整个人阴森又诡异。
靠近朱恒让的人猛然间看到,朱恒让放在石桌上的手,紧紧按在桌面,五指用力扣紧,如同弓弦绷得惨白。
却在下一瞬间,整只手的筋肉骨骼被碾得尽断,血肉像是腐朽糜烂了一样,一下子七零八落地摊开散在桌上,狼藉一片。
那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朱恒让阴冷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要说什么,目光再一瞟过,发现朱恒让的手正搭在石桌上,完好无损。
那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对上朱恒让的眼神,背后已经湿透,他连忙低下头,磕磕巴巴地认错。
朱恒让收回阴沉的目光,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暗室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额角青筋鼓噪跳动,大步走到房间中央,望着空荡荡的矮塌,终于暴怒。
精巧别致的屏风重重甩在墙上,继而摔在地面,周围的木框碎裂,画屏倒还是完好的。
明珠滚了满地,那张森冷的脸已经皮肉撕裂,扭曲变形。
“废物!这都困不住她,要你们有什么用?”
无人回应,许久之后,仍是只有朱恒让一个人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很奇怪?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人类之躯,能有什么奇怪的?不要为你们的失误找这种可笑的借口。”
“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他抬起头,望向了最里侧,墙上悬挂的那幅画卷,虽然早已泛黄破旧不堪,但仍然能看出,那作画的纸张优质细腻,否则在时间的磨砺中早该碎成了齑粉。
此时画卷的模样,与良玹之前看到的有所不同,未完成的画卷之上,一道暗影隐隐浮动其间,像是被困住了一般,不得出路。
朱恒让忽然平静下来,如同野兽再次看到了心仪的猎物,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对,我还有筹码,只要他们还在,她就一定会来的。”
*
夜色之中,宁息微凉的手不知为何却给了良玹一点心安的力量。
她将宁息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松开牵着他的手。
宁息手指蜷了一下,到底克制着没再抓住她。
“这附近没有人了,有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他转身,点了微弱的烛火,方便看清楚房里的布局。
良玹低着头,坐在锦凳上捋着自己的袍摆。
这样的小动作,显得她有些焦虑不安。
而后她抬起头,神情仍是冷静的,但语气之中透着希冀,求助似地问:“宁息,我可以相信你的,对不对?”
宁息一怔,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
他笑了一下,俊美的面容显露出一种极为无害的柔和温顺,语气真诚,“当然。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良玹不自觉地也笑了,心神略微放松下来,“好,我需要你帮我。”
*
自从找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还有尊贵的老板,确认大家都平安无事之后,徐亦辉安心了不少。
在寻找离开方法的同时,密切关注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她和傅闻氿等人抽时间聚在了一起,研究了许久的前因后果,最后发现大家都换了新的身份和样貌,记忆都有着同样的缺失。
他们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只记得到了一个新的落脚点,之后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一概空白。
不过他们都认识良玹,也都见过了风琅玄。
这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拥有着和现世极为相似的容貌,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生活着,没有丝毫关于他们的记忆。
真是奇怪。
杨阔对于这种身份完全对掉的现状相当不爽,其他人来到这里以后,身份地位全都比他高,但为了活着安全离开这里,又不敢造次,每天真的安安分分地做着苦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也沉默了许多。
唯有听徐亦辉他们提起萧梁离奇的成功史时,才表现出一些兴趣。
他也知道那段奇怪的历史,按照断掉之前,版图分崩的形式来看,萧梁衰弱的国力绝对不可能实现一统。
即使中间断层了几十年,按照正常的发展路线,都绝无翻身的可能。
除非天降众多能人异士,扭转乾坤。
除非……天降超越人类极限的世外之力。
相对于其他人对离开这里的渴望,杨阔却更希望暂时留在这里。
如果这里真的是史实,那他很想亲眼见证,萧梁是如何从衰亡的下坡,一路直冲云霄的。
就在徐亦辉等人,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拼凑不出线索的时候,风琅玄终于回归了相对正常的生活轨迹。
她不再整天泡在天祭司里,但依旧会每日前去呆上两个时辰。
风临宸的伤势也完全恢复,时常忙完事情就来看风琅玄。
两人会一同用午膳,在长亭之上散步消食,时不时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打闹在一起,远远地就能听到他们笑闹的声音,像是一双亲密无间、从无隔阂的兄妹。
然而只有徐亦辉知道,风临宸已经不止一次,私下里派人传信给她。
不满她这些时日以来,没有将任何有关于风琅玄的消息传递给他。
真是一个可怕的哥哥。
在这里,徐亦辉对时间的概念感到格外模糊,有时很慢,按部就班地看着太阳朝升暮落,有时似乎过得很快,一眨眼便是十几日过去了,她甚至回想不起来之前那些日子,究竟是如何过去的。
当时间再一次变得缓慢下来,徐亦辉有些记不清又过了多少时日,只能靠着每日留下的记录去数。
已经又过去两个月了。
从这日开始,风琅玄再一次忙碌了起来,生活习惯也出现了大幅度的改变。
她搬进了早已腾空的偏殿里,将自己关在里面整日不出,不让任何人服侍。
每日以净水沐浴,身着一身单薄的素色衣衫,不再精心束发,长发只以发带简单绑起。
甚至连食物也不吃了,一日三餐全靠饮用露水维持。
就这样一连七日。
徐亦辉每天和姚梨等人在特定时间为她送“食物”,和换洗的衣物等。
每次风琅玄开门的时候,都比前一日更加消瘦,更加沉静。
不光姚梨等人心疼的落泪,却又求助无门,问不出个所以然。
就连徐亦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如此严苛的行为,如果不是风琅玄底子好,恰好现在天气还算舒适,一般人恐怕根本就支撑不下去。
徐亦辉可以完全确定,风琅玄在为某种仪式做准备。
在极为遥远的时期,人类祈求神灵庇佑时,会以活人为祭,称为人牲。
后来逐渐发展,才变为了以食物为祭。
如今风琅玄所做的一切,净心、净身。
不正是祭祀前的准备吗?
那之后……
她的亲人们,难道要将她献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