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 114 章
    有什么恩怨呢?

    朱家的大公子朱恒礼确实是个脾气好、有上进心的斯文读书人,懂礼数知进退,安安分分的老好人。

    对待朱恒让友善随和,从未有过半分严苛、吝啬。

    但那也并不妨碍朱恒让对他与日俱增的强烈恨意。

    天资聪颖的兄长,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投下的阴影将他永远笼罩其中。

    朱恒礼的优秀远近闻名。

    自懂事时起,凡是朱恒让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人提起他的兄长,再两相比较,暗地里窃窃私语,言朱恒让相差甚远,其中少不了带上贬低与嘲笑,时常不小心落入朱恒让耳中。

    就仿佛他生来就是个附属品,唯一的作用就是衬托出他兄长的天赋异禀。

    心中对朱恒礼也逐渐有了微词。

    对于诗书也愈发厌恶,无论如何都读不进去。

    而望子成龙,将想法强加于他的父亲,更加激化了这种矛盾。

    大儿子的名声给足了朱老爷面子,由此就显得小儿子越发不上进,朱老爷固执地觉得,大儿子在诗书上的天赋,小儿子也不该差到哪里,只是他被娇惯的天性倦怠,不思进取而已。

    因此每次与朱恒让在学习之事上争吵时,言语间也总是透露着打压与失望。

    朱恒让的逆反之心也更加严重,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游手好闲,玩世不恭,争吵更加激烈,人也变得油盐不进。

    他不信自己不能创出一番事业,文不成,就想去从武。

    彼时边关动乱,朱恒让仗着一身还算过得去的拳脚功夫,想要投军,在战场上靠自己努力拼杀出一个成就。

    然而这个决定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就连一向总是从中劝和,好声好气待他的大哥,也强烈反对。

    他据理力争,争到最后,朱老爷一气之下命家丁擒住了他,打断了他的腿。

    因为骨头劈得厉害,接好后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是跛的,而且时不时地剧烈疼痛。

    从此,朱恒让更没了任何上进心,只顾花天酒地。

    朱老爷见他伤得太重,一面是真的放弃,一面是心生愧意,不再严加管束,想着朱府的家业厚,就当养个闲人好了,对他的放纵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相安无事了几年,直到朱恒礼到了该娶亲的年纪。

    家业是断不可能交给朱恒让的,不然恐怕要不了几年就能败光。

    但朱恒让也不再只是当年那个逆反心强,渴望得到关注的孩子了,他发现比起那些幼稚的关注和爱护,还是钱财和家业来得更加实在,而且必须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钱财。

    日益强烈的不满愤恨情绪,让他再也没有丝毫对亲情的顾念。

    “于是,他为了家产,求我帮忙杀了他的亲哥。”这些不痛不痒的旁人小事,说不说其实无伤大雅,风临宸并不怕别人知道,他轻描淡写道:“他的态度太诚恳,我不忍拒绝,就顺手回应了他的请求,也算成人之美了。”

    “然后顺便把朱恒让也杀了?”叶朔毫不留情地撕下他虚伪的脸孔。

    风临宸理所应当道:“是啊,我虽然帮了他,但没承诺过不会动他。我还嫌他这个人放荡下流,见到个女人就走不动道,谁的床都上呢。若不是他的身份方便我做事,我才不稀罕他这个破壳子。”

    “……”

    风临宸没有说的是,虽然杀了朱恒礼这件事,是朱恒让要求的。

    但实际上,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现的存在,他会在这里主动现身,完全是因为得知朱家无意间,当作古董买下了那幅风琅玄的画卷。

    那未完成的画,大抵是哪个掘墓者从他的坟墓里挖出来的。

    本身有着不错的画技、材质与久远的年份,但最重要的是,上面被他夺走的姓名,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模样,模糊不清的字迹上笼罩着一层如云雾般的阴影,无法窥探出分毫,让许多见过此画的收藏鉴赏者好奇这奇异的现象究竟是什么。

    由此也带来了不菲的价值,辗转过许多人之手,最后被并不懂行但足够富裕的朱老爷收入囊中。

    通过一些手段找到这里的时候,风临宸并没有出现过。

    直到朱家的家事,以及朱恒让的举动引起了他的兴趣。

    多么有趣的人们。

    因为生来不同而受到区别的对待,从而产生不满,逐渐演变为无法解决的深切怨毒忌恨,到最后走向无可挽回的结果。

    一开始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大错,但后来每一个人又似乎都并不无辜,所有的决定促使这个故事成了如今的死局。

    风临宸顺水推舟,适时地出现,提出要求后,帮着朱恒让解决掉了心头大患。

    朱恒礼死得太蹊跷,好好的人没病没灾却说没就没。

    嫌疑最大的,当属此前,唯一和他起了冲突,马上要结亲时突然跳出来要抢嫂子的朱恒让。

    朱老爷痛失爱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秉着哪怕是大义灭亲、断子绝孙,也要让凶手绳之以法的念头,托官府严查朱恒让。

    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查了朱恒让的所有行程,审遍所有和他有联系的三教九流,都没发现任何线索。

    朱老爷无可奈何,但心中认定朱恒让就是凶手。

    朱恒让见父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大哥死了,家产似乎依旧落不到自己手中。

    于是风临宸又应他的请求,解决了朱老爷。

    朱恒让并不知道帮自己实现愿望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心中并不畏惧。

    因为他觉得双方既然是存在利益捆绑的合作,自己还有大用处,对方就不会轻易翻脸。

    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和他做交易的这个东西是多么危险的存在,真正看上的是他的身份。

    在帮他处理掉所有烦恼之后,连同他也一起处理掉了,并抢占了他的皮囊留作己用。

    ……

    来到密室附近的风临宸愣了一瞬,而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叶朔瞥了一眼,目中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只见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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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密室与外面院子的一墙之隔几乎完全消失,就这么大剌剌地敞着,里面的景象几乎一览无余。

    白色帷幔随着吹进的风来回飘荡,纵横交错的红绳系着铜钱、铃铛叮当作响,贴满墙面的黄色符纸,屏风在纱幔的遮挡下朦胧不清,若隐若现……

    而墙壁倒塌时,溅落的石砖碎块铺了一大片,在这个奇怪的房间里添上了一抹狂放不羁的凌乱。

    “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孩子,真是野蛮得要命。”风临宸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这密室是早先他指点朱恒让建的,里面的摆设、布局都是特意安排布成阵势的,要的就是那种格外紊乱的气场,影响人情绪与生机的同时,还方便隐蔽行迹,也更适合怪异之物驻留。

    眼下原本阴暗的密室竟然在被强开了一个大洞之后,从外部打破了内里滞涩僵硬的平衡,让紊乱感缓解了许多。

    眼下即使天色暗沉,凉风一灌配上拆墙的惨状,也硬是将压抑的氛围吹散了五六分。

    看得出来当事人心中对朱家的二公子格外不满,正好借着强行破阵的目的搞搞破坏。

    叶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没有反驳,只是盯着暗室内部若有所思。

    墙上画卷前的屏风也被放倒,还没有进入房间,就能看到那幅颇有年代感的画,一半的篇幅都是空白的,只有几团暗影附着其上。

    下一瞬间,一种强力的牵引感袭来,画中忽然延伸出扭曲混乱的光,拉扯着叶朔的意识,似乎是什么野兽张开巨口要将他一口吞下。

    叶朔心神一震,周身浮起金色的篆文,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他瞥向风临宸,眼神锐利如刀。

    风临宸斯文的面容上不加掩饰地露出失望的神色,即使给人下的圈套立刻被识破,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从容地摇摇扇子,格外惋惜似的道:“差一点,你就能直接见到她了。”

    画卷上的力量复杂难辨,但绝对有属于风临宸的,一旦真的被捕获进去,相当于直接进入他人的地盘,掌控权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叶朔语气不善,“你与别人合作时,都是这么有诚意的吗?”

    风临宸听不懂他的反讽一样,说:“是啊,放你进去,不是更方便你好好检查一下,那些记忆到底有没有问题吗?”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就不劳你费心了。”叶朔警告着,又问:“现在进展如何?”

    风临宸的神情略微放空,似乎思绪飞远看着哪里,“要不了太久,就能……”

    叶朔拧紧眉头,就在这时,风临宸的话语突然停下,脸色一变。

    叶朔也似有所感地抬头。

    一个人从重重帷幔间走出,目光却未曾离开过画卷。

    清俊昳丽的面容,漂亮得世间罕有,却不会模糊性别。冷淡的深邃眼眸,眉宇带着厌倦与疏离,如远山似重雾,笼着难以触及的诡谲神秘。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能听出一丝怒意,“叶靖延,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如此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