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外人，又或是精神已经崩溃，王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含糊不清地抽噎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从小到大那么要好，就没有分开过。我那么喜欢他，连家都不要了，无名无份地跟着他，支持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以前是那么好的人，会照顾所有比他年幼的孩子，会打跑想要拐骗我们的坏人，他怎么会做坏事。”
叶朔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吗？别自欺欺人了。”
因为是自幼相识，这种关系会掩盖住很多问题，因为总会不自觉地美化对方的行为，想着他不会变得多坏。
实际上，对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财权彻底腐蚀干净。
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供自己挥霍，朱恒让选择对自己的亲哥痛下杀手。
他曾经是被父亲一厢情愿的期盼毁掉的受害者，后来也变成了对他人举起屠刀的加害者。
最后反伤己身也算是罪有应得，甚至太便宜了他。
王薰哭了半天都没有停的意思，赵大人没耐心看下去了，又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院子里的味道，和叶朔说了一声，挪着圆滚的身子出了院子。
“是啊，怎么会感觉不到呢。早就物是人非了。”王薰忽然抬头道：“你们是可以对付那些闹鬼的东西吗？”
叶朔眉峰微挑，没看懂她怎么突然不哭了。
“这朱家是真的闹鬼。”王薰的神色正常了许多，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了，甚至有些瑟缩，“内院里，几乎每天夜里都能听到有人在哭。外院的人也同样能听到，甚至还有人在夜里见过鬼影。”
叶朔想起良玹之前告诉他的细节，对王薰道：“那不是闹鬼，是已死之人留存的怨念。那些人都是被朱恒让抢回朱家，或者从暗市买回来的。朱恒让把她们的魂灵甚至尸身献祭给一种怪物。让她们在绝望中逝去，遗留的怨念徘徊在朱家，所以才总会有异常现象出现。”
王薰颤抖着唇不敢置信道：“那些人居然都是这种下场吗？那些人我认识不少，她们不见之后，我问过恒让哥。他告诉我，他将人送走了。后来，连他自己都突然性情大变，再也没有随便找过女人。”
“那时候他已经被怪物夺舍了，魂灵被吃干净。这段时日以来，你所见到的朱恒让，都是怪物在控制着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他这些时日对我的态度总是那么冷淡。”王薰呢喃着，眉间满是伤感之色，“恒让哥他……我总劝他改邪归正，他也总是答应我，没想到只是哄我开心罢了，实际上却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罪大恶极之事。”
徐亦辉过来时，恰好听到这些对话，她忍不住想，这个王薰一直好好活到现在，都没被朱恒让献祭，看起来朱恒让还是顾念旧情的。
可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可能是因为王薰长得实在漂亮，让他舍不得下杀手。只不过顾念得也不多，不然也不会委屈她一直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他。
这个王小姐也是糊涂，完全可以找一个好人相伴一生，却非要为了爱一头扎进朱恒让这个臭名昭著的无底洞中，梦想着自己总有一日可以拯救他。
不过幸运的是，至少她的命还在，还有再一次挣脱困境，前进向好的机会。
徐亦辉对叶朔道：“阁主，那边有一些东西需要你过目一下。”
叶朔点头，“怎么了？”
“是一面还没有完成的屏风。”
叶朔道：“良玹和我说过……”他瞟了一眼一旁的王薰，没继续说。
可没想到王薰却插话说：“屏风？对，那些屏风也很诡异。”
徐亦辉问：“王小姐见过这种东西？”
王薰道：“见过的，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也是在西阁这暗室里见到的吗？”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暗室。具体的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有时候是在这西阁，有时候是在会客厅。而且每次的样式都不一样。从好久之前，他就开始做着售卖屏风的生意。但是我一直没有见到过屏风是如何制作的。”
她回忆着，神色忽然变得不正常的痴迷，“但是那些屏风真的特别好看，上面有各色的景物景致，远处山水飘渺，近处花鸟精致，还有栩栩如生的美人仕女。只要你多看两眼，那些东西就好像活了一样，不，就好像自己进入了屏风里一样。能看到远方流淌的江水，朦胧的云雾笼罩着山峦，能嗅到花香听到鸟鸣，人也活了起来，嬉笑玩闹……”
徐亦辉见她越说状态越不对，赶忙掐诀贴上她的额头。
王薰话语一顿，神色立刻清明起来。
果然，她是受到了怪异之物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他卖了很多屏风给别人？”叶朔问。
王薰被刚才的状况弄得惊疑不定，“是、是啊。那东西做工那么好，价格特别高，基本都是卖给各处的达官贵人了。我刚才想对你们说的就是这个，那些售卖出去的屏风，每次我看到都会觉得很奇怪，它们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我觉得特别害怕，但是又忍不住沉迷其中。就像……里面有鬼一样，会勾引人的魂儿进入那些画面里。”
徐亦辉道：“糟了！”
她走道暗室的废墟处，指着废墟里那些已经被破坏的残损屏风，“这么说，这里的这部分都是半成品。真正的成品，是在售卖出去的时候，附加上怪物的力量。”
才会变得那么吸引普通人。
叶朔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屏风上的这些画面，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是被朱恒让献祭给怪物的人。这个怪物可以通过带走人的影子，去吞噬掉此人的魂魄或者身体。”
就连徐亦辉他们，也是被如此带进画中世界的，因为他们还有用，所以没有遇到杀招。
王薰惊叫一声，恐惧地看着那些画，她第一次见到没有怪异之物力量的屏风，终于认出画面上那些人物，每一张脸都似曾相识，有些甚至很熟悉。
如今看来，那一张张面容上的神情，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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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快乐的，无一不是悲伤绝望的。
王薰惊怒交加，恍若大梦初醒，“朱恒让他，一直以来做的都是这种勾当吗？原来他都不只是一时贪恋美色，更是在谋财害命……”
徐亦辉道：“也就是说，怪物制作出来这些屏风，是为了……捕猎食物？”
“应该就是这样。”叶朔转头问：“王小姐，请问你知道，朱恒让总共卖出了多少面屏风？都与谁做的交易？”
王薰茫然摇头，“他的事从来不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但他应该是有做相应记录的。”
“记录会放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徐亦辉道：“那就劳烦王小姐帮我们一块找一下吧，你应当是最了解朱恒让的人了。”
王薰点点头，提着裙子在脏污不堪的废墟里寻找。这里已经塌的不成样子，甚至都很难辨认出对应的位置都是哪个房间。
但王薰还是很快从一堆残砖碎瓦里，翻出来了一个上锁的柜子。
她摸了摸裹了半个柜子的铜制纹路，遗憾道：“这锁是有机关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
叶朔直接拿着长刀抵在柜子上，“你们退开，我来。”
王薰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是从哪掏出来的这把黑漆漆的刀。
那刀削铁如泥，放平切砍，无比丝滑地割进了柜子中，下一刻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铜制的纹路居然动了起来。
叶朔听着柜子内部齿轮拼接转动的声音，手腕一转，刀划过一个折线，精准地卡住了柜子里毁坏内部物品的机关。
随后用力一抹，精密的锁直接被砍断。
只是在撬开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一下子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叶朔同样刀光迅捷，拦下了大部分。徐亦辉也瞬间将王薰护到身后，挡住猝不及防的攻击。
王薰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袭击就已经结束了。
只见地上掉落着一片残碎的奇怪东西，虫蛹的形状，却远比虫蛹要大，血淋淋的颜色，即使是被砍碎的那些，也依旧在蠕动着。
王薰看到这东西的那一刻，脑子嗡一声，就要晕倒。
徐亦辉手疾眼快将她扶住，驱散掉了那些东西。
这些是怪物的残肢，居然用作了防护用的机关。
而柜子里面果然是一些账目之类的东西，还有准备下手的对象。
如今朱恒让死了，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那些屏风的流向，就更是棘手了，时间跨度不算小，也不知道都是否还的卖主手里，又究竟受害了多少人，这些全部都需要追查。
等找到之后，再全部销毁。
但同时这里还隐藏着一个更致命的问题，这个会通过吞噬影子食人的怪物，究竟身在何处？
那画中世界有它的力量，屏风也都在这里制作，那是不是意味着主体就在汾崇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