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神龛里摆放的神仙图,画上的神仙衣着华贵发带垂缨,眉目和善,笑望向神龛外,仿佛可以轻易满足虔诚祈求者的一切愿望。
然而那上面附着的气息和力量,分明是属于怪异之物的。
但是因为体积小,力量也同样格外微弱,而那块黑布上附带的法术,再加上这村子里活人的气息,正好可以完美地遮掩住这些诡异的力量,轻松隐匿在这神龛里。
让他们无法觉察到异常,自然也没能在一开始发现这个重要的线索。
也就是说,这个神仙图,就是传送尸体的物品。
有一个会法术的人杀了人,并活剥了皮,而后通过这幅画,将尸体扔到这个小山村里。
可一个会法术的人,不至于像朱恒让那样一无所知,极有可能非常清楚诡异之物的可怕,却依然选择与怪异之物串通?
这其中有什么图谋?
而不管是在汾崇还是这里,屏风和神仙图,都是与绘画有关。
那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怪物,目前已知的至少有两个,除了一个可以通过影子做手脚的,还有一个可以通过图画施展自己异能的。
怪异之物会延续着作为人时的喜好,获得不同的能力、制定不同的规则,只是精神都格外不稳定,长期处在癫狂或沉睡的状态,很难做出有条理的行为。所以即使它们强大可怕,也依旧会露出诸多破绽,让祛邪师们找到办法、发现真相击溃它们。
如今以它们那种混乱的精神状态,却可以联手,合理协作、使用异能给他们设下圈套。
而且现在徐亦辉他们竟然又联系不上了,实在是出乎她意料。
分明不到一个时辰以前,徐亦辉和叶朔还在告诉她,汾崇一切安全,不必担心他们,只让她安心处理这里的凶案,安抚、保护好受惊吓的村民,也已经帮她通知好官衙,明日就会有差役到达,处理这件事情。
叶朔甚至还特意嘱咐她,这里应该不止潜藏着一个怪异之物,让她小心汾崇周围的地区……以及作为搭档的宁息。
然而,短短一段时间过去,情况就完全变了。
平安变作了失去联系。
要知道,徐亦辉和傅闻氿搭档,在濯世阁的一众祛邪师里,都是排得上号的,再加上现在还有个亲自出马的叶朔,哪里会这般不堪一击?
先前就因为轻信他人吃了一次亏,眼下刚得了自由,绝对是格外的小心谨慎,怎么会再出现意外?
良玹不知道是自己高估了他们的实力,还是低估了这次怪异之物来势汹汹的袭击。
但很显然,这回他们面对的敌人,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遇到的都要凶险。
怪异之物联合、未知修炼者的加入,而且组织得极好,动作格外迅速,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
汾崇情况未知,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又被怪异之物的力量入侵。
真是让人分身乏术……
黑布掀开的同时,跟着巡逻村民队伍的宁息忽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远处,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村民发觉他没来由地停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张地询问。
宁息眸光幽深,扫过每个人的面孔,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临近村边的,是谁的家?”
村民面面相觑,有个瘦的脸颊凹陷的男子开口道:“是我家。”
火把的光亮之下,宁息神情冷肃,带着些许煞气,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宛若噬人的深渊,显出一股近乎妖异的诡谲森寒。
看得众人寒毛直竖,仿佛见了活鬼,默默往后缩了缩。
干瘦男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怎、怎么了?”
宁息移步,瞬间就到了他面前,“你在家里放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是哪来?”
干瘦男子有刹那的慌张,“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宁息一把扣住他的脖颈,“你很清楚我在问什么。别逼我动手。”
一众人被他突然发怒的样子吓出声,村长更是第一时间维护自己的村民,“这位公子,你要干什么?有话好说。”
其他人想要上前阻拦,却碍于他骇人的气势,根本不敢靠近。
干瘦男子本不想说,但眼见宁息竟然毫不留情地真动手了,他涨红了脸,无力地抠着脖颈上肌肉绷起的手臂,最后投降道:“我说,咳咳咳,放、放开我。”
宁息拎起男子,众村民只觉眼前一花,这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干瘦男子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自己竟然已经回了家。
本该空无一人的屋内,白日里那个漂亮女人打开门走了出来,“宁息,你们……”
拎着他的煞神见了这女人,身上的阴寒气这才消散掉。
宁息松了力气,道:“你最好说实话。”
干瘦男子极其不情愿,但他能感觉出,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先前的威胁并不作伪,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在说谎,他估计真的会杀了自己。
男子终于支支吾吾地讲起自己先前遇到的事情。
原来是月余以前,他离村去汾崇城里卖货,遇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对方人很和气,也格外健谈,没几句话就让他恨不得引为生平知己,自然也交代清楚了自己的身家姓名。
那位公子闲谈之后,还格外财大气粗地买下了他全部的货品,够他们一家不开张吃上一个月的了。
他当时当然是大喜过望,而后那个公子就送了他一张特别好看的神仙图,图画的样子很像他们逢年过节买来贴在门上的门神、或者是求财求平安的财神、灶神之类的,但画得要更加精细,也更贵气漂亮。
那公子跟他说,这幅画有奇特的能力,可以给他家带来好运和钱财,让他拿回家后供奉在神龛中,每日潜心叩拜,不可有任何闪失。但有一点必须要遵守,就是绝对不可以向任何外人透露这幅画的事,就算是同村的亲戚也不可以。一旦说了,保佑就不灵了。
对方刚才包了他全部的货,他当然不敢忤逆,急忙接下,想着就算不是真的,那以后再见到这个公子也有话可说,保不齐还能再多让对方包圆几回。
于是,他就带着这幅神仙图回了家,放在神龛里,果然没过几日,家里的孩子贪玩,竟然从院里的墙角下挖出了一小袋碎银子,于是他对这幅画就更加尊重了,对那个公子的说法也逐渐信以为真,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后来又过了几日,有个裹着黑斗篷,身形佝偻的人路过他家,敲门说是要讨口水喝,听声音格外沙哑苍老,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也知道对方是个年迈老人。
他拿了水给那个老人,老人却瞟见了他屋内供奉的神龛以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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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图画。
没等他遮掩,那老人就对他说,这画像不可如此供奉,会让财气溢散,久而久之就不灵了。
他什么都没有告知,这老人却完全说中了其中的奥秘,再加上拿到这神仙图之后的这些时日,他确实拿了几笔意外之财,只不过数额越来越少。
他立刻就相信老人是有真本事的,赶忙对方,该如何不让财气溢散?
老人就将一块黑布递给他,叮嘱他需要用这布将这神仙图遮盖起来,才不会让财气外露,每日烧香供奉,以香火气滋养,仙家才会受用。最好还要供奉一些气血足的活物,这样才能将财气养的越来越旺盛。
这些活物可以是鸡鸭,也可以是更大的东西,供奉的东西越好,仙家回报的才会越多。将活物放在神龛前,人退至屋外切勿偷看,否则会触怒仙家,遭到报应。
他信以为真,送走老人之后,就立刻照做,从院子里逮了一只鸡绑了放在神龛前,就出去守着,片刻之后果然再也没有听到鸡发出的动静,推门入室,发现神龛前的鸡已经不见踪影。
而后他真的又得到了一笔可观的收入,由此对这幅画越发敬重。
如果不是方才性命遭到威胁,差一点有钱赚,没命花,他绝对不可能告诉他们。
宁息目光微闪,转眸悄悄瞥了良玹一眼,见她一脸烦忧和焦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威胁这个村民的事。
良玹皱眉盯着堂屋的神龛。
毫无疑问,当初给了这人神仙图的就是已经被夺舍的朱恒让。
那后来那个让他将神龛盖上,以此为借口,掩盖住怪异之物气息的老人又会是谁?
他们那时候已经联合串通好,为了在这几日,埋伏袭击他们濯世阁的人手吗?
宁息见她情绪不好,开口打断她的沉默,“发生什么事了?你是怎么发现这幅画的?”
“汾崇那边又联系不上了。”良玹抬眼,目光越发清寒,“我差不多猜到那具无皮尸体的身份了。”
“那尸体是……?”
“是杨阔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亲信之一,名叫张别的那个。”
宁息瞠目,“怎么可能,当时他们回到现世时,我检查过每一个人,全都是正常的活人。”
如果有异常,他绝对不会放他们回到现世。
“我知道,甚至一个时辰前,我最后一次和他们联系时,辉姐还在传讯里提到过他。她当时说杨阔在幻境里闷了太久,吵着要去汾崇最好的酒楼吃晚饭,还宴请了他们所有人。但他那两个亲信在幻境里伺候他累得够呛,不太想去,被杨阔骂了一顿,最后还是跟他们一起去了。”
当时她以为徐亦辉他们暂时安全了,心里跟着放松了些,听她讲这些只觉得无奈又心累。
一个时辰前?
“但那时候,我们不是已经……”
良玹扶额,头痛不已,“是,那时候,我们已经将那具无皮尸身抬到村长家里了。”
如果被杀害、被抛尸到这里的真的是张别,那当时和徐亦辉等人在一块、无比正常的那个又是谁?
张别被残忍剥下的皮,又在哪里?被伪装他的那个东西穿在身上了吗?
徐亦辉那些人竟然一直没能发觉“他”的异常,那是否直到现在,还无知无觉,让这个不知为何物的“他”停留在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