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浣熊妖一跃而出,肥胖的身体将木桶撞翻了,它仓惶地往外逃去。
漆瑭立时甩出一道灵力锁将那小妖怪捆住。
它“哇”了一声,便跌到地上,扭来扭去地挣扎,甚至还颇有灵性地作揖求饶,一张毛脸口吐人言:“仙子在上,放小妖一码吧,小妖从未害过人啊,也从不偷东西抢东西……”
“是吗?”她挑起眉,将那小妖拎起来抖了抖。
“噼里啪啦”
掉落一地小鱼干、熏肉干……
“呃。”浣熊妖脸色灰白,每一根毛都写着“生无可恋”。
云茴脸色惨白,冲上去摇着浣熊问道:“你把我的小猫怎么了,你把我的小猫怎么了?!”
浣熊被摇晃的直翻白眼,舌头吐在尖尖的嘴筒边:“没怎么,好着呢!那家伙不爱洗澡,仅此而已!”
云茴卸了劲似的“呼”了一声,转头泪光澹澹地瞧着漆瑭。
漆瑭居高临下睥睨着小妖,冷冷道:“不仅偷东西,还蛊惑凡人,罪加一等。”
“小妖没有!小妖没有啊蛊惑凡人啊!”浣熊妖连喊冤枉。
漆瑭:“那为何她会将你认作小猫?”
此话一出,云茴那白嫩嫩的小脸霎时变得通红。
浣熊妖伸出一截毛茸茸的胳膊指着云茴道:“她……她……”
女孩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两只小手将自己的衣摆拧来拧去,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有一点点脸盲。”
漆瑭忽然想起和这姑娘初见的场景——
“瞪大你的眼睛!认清楚,小爷才是青少!”
……能将猫与浣熊认混,还能叫“一点点脸盲”吗?!
不过,“哎,小孩,那你怎么一瞧见我就认出我了?”
云茴鼓起腮帮子,小脸通红,眼神闪躲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长得这样好看,我……我就是记得啊!”
漆瑭坏心眼地“噗嗤”一笑,再转头看向浣熊妖,一张脸立马变得面无表情。
浣熊妖被她看得心里直打突突,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狗腿道:“是是是!仙子长得如此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天人之姿……”漆瑭脸色不变,浣熊的声音也越说越小。
见状不妙,它两眼一翻,舌头长长地耷拉出来,一副死样。
“别装死。”漆瑭蹲下身,弹了它一个脑瓜崩。
浣熊妖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老老实实道:“仙子,我知道您应当在找‘那东西’……”它毛茸茸的爪子挡住嘴,欲盖弥彰地悄声说:“人说‘狐仙’,可是仙不是仙,狐自然也不是狐。”
“你打什么哑谜?”她脸色一沉,气势陡然变得冷峻。两道灵力刃毫不留情地深深扎进浣熊妖脑袋两侧的地面。
浣熊吓得一个哆嗦,告饶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小妖万万不敢欺瞒仙子。”它四只渐渐的指爪朝天,作起誓状,“小妖发誓小妖说的都是真的,仙子您品,您这么聪慧美丽……”漆瑭睨了它一眼,浣熊妖立马收起滑头模样老老实实继续道:“不是打哑谜,只是更多的小妖也不知道了,也不敢说些旁的……小妖怕死啊!”它连连磕头,“求仙子饶小妖一条活路,求仙子饶小妖一条活路吧……”
漆瑭盯了它半晌,心知再多的话也问不出来了,便撒了灵气锁,任小妖一跃而逃。
起身,却见小院里屋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檐下站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
“奶奶!”
云茴颠颠地跑到老人身边。
老人浑浊的眼珠在漆瑭身上打了个转,眼翳中无一丝惊惧,冷静得可怕。
她忽然正色对漆瑭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位是小女的恩人仙君吧,寒舍虽陋,但还请仙子拨冗一歇。”
黑天与阴天衔接的悄无声息,雨歇了没多久,灰黑色的雨云便被黑蓝色的天幕取代了。小院里透出窗内暖黄色的光晕。
室内,八仙桌上坐着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
年老的那位起身给油灯添了块油,坐回位置后顺手将衣摆抚平,一举一动礼数周全。
内里将将二十岁的妙龄女郎有一张娇艳年轻的脸,乍一看是个娇俏灵动的少女,然而眼神深如海,除去表层浮浅的那抹笑意,深处却滚动着令人不安的东西。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隐有灵气纷纷。
老人心知她是一位修士,修行者灵气驻颜,无法从外貌看出真实年龄。
最小的那个丫头,尚是豆蔻年华,一双狐狸眼本生得极魅,却常常瞪得圆溜溜的,平白多了分傻气,将魅气中和,竟有种别样的可爱。她一会瞧瞧奶奶,一会瞧瞧神仙姐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是自家养的土鸡,仙子可愿赏脸一尝?”
雪白的陶瓷砂锅中,乳白色的鸡汤微微荡漾,散发着醇厚的香气。袅袅的热气绕着明亮的油灯打旋,竟是一派烟雾缭绕。
漆瑭笑得眉眼弯弯,颔首道:“多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乳白的汤汁滚进碗中,青翠的葱丝在翻滚的汤汁中一闪而过。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赞道:“好喝!”
云茴高兴得手舞足蹈。
奶奶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份真实,她又盛了一碗递给云茴道:“阿茴,去外面瞧瞧鸡可下了蛋了?”
云茴应一声好,便端着热乎的鸡汤跑走了。
空气里尚残留着阴雨天的霉味,她一边喝着笼中鸡它二舅,一边缓缓踱步到鸡笼旁,“咕咕咕”地唤那鸡。
鸡昂首挺胸地蹲着睡觉,闻言掀开半拉眼皮,颇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云茴看着鸡光滑的七彩羽毛,一拍脑门。
——家里只剩这只公鸡了,哪里下蛋呢?
此时,屋内。
“仙君,您莅临我们这个小地方,可是为了‘那一位’?”
漆瑭转了转手中的瓷碗,汤汁在油灯的光晕里闪过若有似无的彩光,状似不知,“那一位,是哪一位?”
老人忽站起身,双手整理裙摆,然后跪下了去。
“仙君在上,老身定知无不言,只恳请仙君,可否带小女云茴走一条生路?”
漆瑭神色一肃。
**
三日前,水行村码头。
“老孙,今日收获颇丰啊?”
名为老孙的渔民将渔网蟹笼等物什丢到栈道上,然后翻身跃上来。边下锚边道:“哎,这都是抛了两日攒的,而且都熬死了。今儿不知怎的,啥也网不上来。”
那人笑道:“定是神海奶奶瞧你这两日抛的笼收获太丰了,今儿便要挫挫你锐气。”
“这算啥子丰了,死鱼卖给你,你要不要?”
“哎,别急,别急啊!”
这时又有船只靠岸,渔夫似乎与老孙也很熟悉,隔着老远道:“哎老孙,你今儿也没捕上啥来?”
身边人拍了老孙一把,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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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瞧谁又幸灾乐祸来了!”
“去你的。”船上人正色道:“我今日也空了网,先前碰见乔家的,他也是啥也没捕到。”
一人这样,尚能说是巧合,可若是三人呢?甚至……所有人呢?
“你也空网?”
“莫非你也是?”
“我倒是捞上来条死鱼,谁要?”
……
老孙蹲在栈道上,满脸肃然:“事有古怪。”
“哎。”身旁人捣了他一下,“别想先前了,你瞧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朝海上瞧去。远处,海天一线间有一道灰色的影迅速变大,那是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岸上扑来。
“遭了,海啸!”
“什么?!”
“跑,快跑啊!”
“跑跑跑,往山上跑!”
……
那场海啸声势浩大,却在逼近水行村时偃旗息鼓了,像是被陡然截断的瀑布。海浪扑在堤岸上,溅起老高的水花,随着水珠一起掉落的,还有那无数上乘的鲛珠。一颗,便足普通人家一年衣食无忧。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接下来,村民们却瞧见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村头,十六只狐狸人似的后腿直立,抬着大轿。
最后那大轿被抬到了村长忍历府上,众目睽睽之下,那轿里走下来一个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自称是狐仙的代理者。
说到忍家,漆瑭先前见到的那小少年“青少”便是忍家独子。他有一个姐姐,传言儿时测得灵根天赋异禀,现在已经拜入珩海州玄机宗,成了对村民来说至高无上的“仙子”。
也是因为此,忍家在水行村的地位水涨船高,颇有些当地“土皇帝”的意思。忍家主的话,自然也颇有分量。
忍历说那场海啸本该将村彻底毁了,是狐仙大人慷慨出手,庇护了大家。狐仙大人喜爱养小孩,像人类爱养小猫小狗似的,所以特意挑选了几个雨雪可爱的小孩,送去狐仙洞府。
来日,这些孩子必有万般造化。
于是,那轿子离开的时候,上头多了十六位孩童,八男八女。
村民们不是蠢货,并未尽信其言。有人说那狐仙爱吃小孩,有人说狐仙是在养童养媳、童养夫……
众说纷纭。
然而信众最多的观点,就是“童养x”观点。
他们管这叫——狐仙娶亲。
“仙?”老人摇摇头,“老身不能苟同。什么仙,凭白无故赠人鲛珠?那些孩子,分明是交换的代价。”
漆瑭想到不久前那浣熊妖神神秘秘说的——“仙不是仙,狐自然也不是狐。”
不是狐,那是什么?
她又想到雨幕里那个令人感到不适的蓑衣人。
莫非是……人?
恶蜮分身此次寄生的是人?
老人抬起皱如老树皮的手,摁了摁眼角,“老身年迈无力,多余的做不到。本以为下一次就该轮到阿茴了,所以这几日把家里的鸡鸭都宰给她吃了……那丫头一向嘴馋……”
这时,门“哗啦”一下被碰开。
云茴泪水涟涟地跌进来,“奶……奶奶,你怎不跟阿茴讲啊!我……我……”
漆瑭却瞳孔一缩。
因为她看见了云茴身后的一个高大黑影。
来者脸色不善,阴阳怪气道:“不是长腿了,怎么不继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