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吃一惊。
韫月急切地问,“妹妹没事吧?”
“回大公主,二公主暂时无碍。”王福微微一犹豫,“只是二公主才醒过来时,许是吓坏了,也没看清是谁救了她,就抱着,咳,不肯撒手,最后没办法,是沈大公子……一路抱着二公主送回寝宫的。不过大王、公主请放心,已经请了太医去,王后娘娘应该也赶过去了。”
抱着不肯撒手。
一路抱回宫。
方才是韫月情急,只担心梁毓灵出事,确定她无恙,人冷静了,王福解释的话,让她渐渐回过神来。
梁国繁华,男女之防并没有那么严苛,女子落水,总不至于为着清誉就看着人去死,就不救人了。
然而救起来之后呢?
那么多宫人在,就非得他抱回去?
可真是巧啊!
梁毓灵昨日才被和亲吓坏了,嚷嚷着要赶紧找个夫君嫁了,今日就有了落水被救,还有了更亲密的接触,还生怕别人不知道,把人一路抱回去。
堂堂公主,清誉不能有损,别说那人只是有个未婚妻,就算已经成了婚,恐怕也得为了公主的清誉而休妻另娶。
沈嘉泓呢,昨夜还在徘徊不定,还想跟她解释清楚,叫她不要误会,却转眼就做了决定。
不然,沈嘉泓一贯温文识礼,怎么就敢堂而皇之地抱着公主呢。
终归还是权势更迷人眼。
这一箭双雕之计可真妙啊!
他们两个,不止背着她互生情意,也背着她定下终身。她这个“未婚妻”,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棍了。
可他们凭什么觉得,她就一定要成全他们?
虽然昨天那一幕,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都能理解为事出突然,他们亦是情难自禁。
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冷静之后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她在为他们苦心筹谋,结果呢,他们就这么回报她吗?
就算他们早已互生爱慕,就算为了那一点可能的权势富贵,可这十几年来的姐妹情,这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谊都是假的吗?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想要她的成全,一定要用这样的毒计,置她于如此难堪的绝境吗?
他们就没想过她往后要怎么活吗?
他们怎么就那么自私,不顾别人的死活啊!
还可怜了三妹,平日里温温怯怯的,被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竟破天荒地干了这么件大事,必定落下个刁蛮跋扈,谋害姐妹的坏名声,将来还能怎么好好活?
“月儿。”梁王沉痛的呼唤,拉回了韫月的思绪。
他看着她,眼里全是心疼,正拿着一方丝帕,轻轻地擦着她的眼睛。
原来她又落泪了。
“父王……”韫月紧紧抿着唇,压抑着快要冲破而出的哭泣。
她真的很想扑到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的怀里,痛快地大哭一场,像母妃去世时那样,那是两个失去同一挚爱的人才能懂的痛,才能慰藉彼此。
可三年时光过去,这里都是外人。
父王虽然还是最爱她的父王,她却已经不是少不懂事的小姑娘了。
梁王缓缓抬起手,沉沉地,在她肩上拍了拍,“写了一夜的东西,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一歇。王福,送公主回去。”
那时候,韫月只觉父王目光复杂,满是愧疚与心疼,没看出他的,不忍。
回去的距离并不近,路上遇到不少宫人,看到她都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然而只要一错身,就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或同情怜悯,或轻蔑鄙夷。
韫月除了挺直了脊梁,什么也不能做。
一进殿门,宫女墨兰匆匆迎上来,才担忧地喊了声公主,就看到了王福,满腹的话都吞了回去。
韫月苦涩一笑,“我累了,去睡会儿。”
.
许是熬了一宿,韫月真是累了,躺在床上,想着沈嘉泓,想着梁毓灵,眼泪再度滑下,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这一睡就睡到午后,醒过来时,墨兰到了跟前服侍,低声说,“王后娘娘来了,不让奴婢叫醒您,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经此之后,再回忆过去种种,韫月再是天真,也不会以为王后是来跟她道歉,来心疼她安慰她。
只怕来者不善。
韫月洗漱好后,甚至还用了些点心,才施施然去见王后。
王后端坐大殿,旁边放着她还未看完的《北国游记》,手里正拿着她写有关和亲的折子前打的草稿。
她微微蹙眉,上前行礼,“参见王后娘娘。”
“免礼。”王后神态温和地端详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此次的事,委屈你了,大王与本宫都会好生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本宫尽量满足你。”
果然!
韫月轻轻捏了下衣袖,抬眸,直视王后,有些困惑地说,“儿臣不太明白,儿臣受什么委屈了?”
王后亦盯着她。
两个都看似温柔的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仿佛有火花迸射。
王后轻轻笑了,“若是不委屈,早上哭什么呢?”
韫月一下子捏紧了衣袖,神情变了变。
王后的笑意更轻了,“晚些时候,本宫会让人把婚书退过来,你也可以趁现在,再好好给自己另挑一个驸马。当然,你要是愿意以媵妾的身份随灵儿一起出嫁,本宫倒也不会拒绝。”
韫月到底还是年轻,没沉住那口气,冲口而出,“父王不会同意的。”
“你也知道大王最疼你,若没有大王的同意,沈大公子敢退婚?”王后淡声说,看她的眼神带着轻飘飘的怜悯。
那样的同情,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她。
这一定是王后的计谋,她绝不会相信她挑拨离间的话,父王不会这样对她的,她要去父王面前揭穿王后。
可是,她早上才去过的地方,此刻拒绝了她。
王福站在她面前,一脸的为难与心疼,“公主,大王还歇着呢,您先回去吧。”
“那我在这儿等父王。”韫月轻轻的声音都在打着颤。
“公主,您就别难为老奴了,快回去吧。”王福苦着脸说。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父王内疚,不愿见她。
她早该在见到王后时就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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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不愿相信。
梁毓灵和沈嘉泓的背叛算什么,最让人绝望的,是她以为她最大的倚靠,却舍弃了她。
权势!
又是因为权势!
她自以为是梁王最疼爱的公主,便有恣意的权利,到头来却因为无权无势,却如那浮萍一般,随权力倾轧而漂泊。
没有根,没有自我。
梁毓灵说她只有父王一点虚无缥缈的宠爱,毫无用处,竟是对的。
.
望着屋檐下嘀嗒嘀嗒落下的雨滴,韫月轻轻擦着眼睛。
梁毓灵不必和亲,却还有别人,眼下还不是她伤春悲秋的时候。
韫月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整理好情绪,写信给少数几位不同意和亲的大臣,希望他们能坚持下去,又给几位主张和亲的大臣陈述利弊,给梁王献上强兵之计,望能改变他们的主意。
信才寄出不久,却听说四公主做女红时不慎划伤了脸,五公主吃坏了东西,长了满脸疹子,短期内都好不了。
韫月皱起了眉,即便是害怕和亲,可五妹她,才十三岁啊。
接下来的几天,诸位适龄未婚的堂姐妹,要么突发急病,卧床不起,难以治愈,要么匆匆忙忙就嫁人了。
放眼王室,再无一个能和亲的人。
韫月想,如此也好。
那些主张和亲的大臣们,该放弃了吧。
然而韫月还没等来和亲终止的消息,却等来另一个噩耗。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墨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喊道。
韫月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墨兰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说,“吴国被灭之后,宋军一直陈兵压境,听说前几天宋军因缺粮草,派了一队人马抢夺我们粮草,被守城的鲁将军发现后带人追击,却中了宋军埋伏,他们不但被宋军俘获,还全都被放了血,倒吊在城墙上示众。消息传到行宫,朝中上下震惊,都在催着和亲,那些本来不同意和亲的都不吭声了,可眼下王室已经没有适合和亲的,就,就有人说……”
她把心一横,只觉没有遮掩的必要,“其实,就是沈大公子,他说公主您可以成亲,还说您和宋王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只要您愿意和亲,必然获得宋王恩宠,看在您的份上,宋王必然会放了鲁将军,只要您活着一天,绝不会攻打梁国。”
“什么?”韫月失声叫道。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茫茫然地看着前面,只觉眼前一片雪白。
她总想着,所有姐妹能嫁的都嫁了,不能嫁的也没办法再嫁人,和亲的事总该黄了吧。
她根本没想过,和沈嘉泓退婚以后,她亦成了和亲人选之一,更没想到,竟是沈嘉泓,率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她从前是有多瞎,竟会觉得她的未婚夫是世间最好的儿郎。
他三心两意,一面与她交好,一面又与梁毓灵眉目传情便罢;他为权势毁了婚约也罢,甚至因为无能,把她退出去要她和亲也罢,可他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毁她清誉?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
她和宋亦浔,哪来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