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望春山小雪。
容晚折下一枝雪间松枝,轻轻搁在了灵碑的案几上。
那里有永不枯萎的繁花,不会腐败的瓜果,时时刻刻保持温度的甜酒,种种一切显得那枝松枝有几分轻薄。
“碧落战神,好久不见。”容晚凝视战神冢前的灵碑,其上书写着“碧落之灵位,首座容皓立于霜元二百零八年”。
容晚见过小仙碧落,副将碧落,唯独不曾见过战神风姿。
灵碑前双眸紧闭的虚相泛着纯白荧光,她无悲无喜,眉眼之中又尽是悲悯。
在上因界的日子里,容晚总是听说仙拥有漫长的寿命,通常来讲不老不死。成仙是何摸样,便一直是何摸样。
“你怎么会死的呢?”容晚在这一瞬间,在仙雾蒙上眼睛,风落在耳边时,不那么平静地发问:“为了什么?”
答案并不难寻。三界分立的灵阵以生人为祭,薛容、乌卫十三亦或是碧落,他们是被坦然相告,还是被蒙骗,以救世的名义被送上刑台。
这些都无从得知了。容晚看着她年轻的脸,一如望春山上初见,漫天风雪间,那个小小仙侍拉着她的裙角,说:“上仙,我想选望春山,我想选您。”
碧落是个聪慧的姑娘,心有所向,在别的弟子下学玩闹时,她刻苦练剑,请求容晚教她剑法、阵法,解她读书之惑。
于是,在漫长的一千多年里,她们就这样携手走过。
直到、直到容皓逼迫容晚亲守北域,碧落决然同行,而她的哥哥绯泉以必死之心篡改仙诏,死在了他们面前。他护的是谁?或许是北域苍生,但更重的是他的妹妹碧落。
对于绯泉,作为容皓的随侍仙官,容晚同他见面寥寥数次,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回。他眨着眼睛里的泪意,请求容晚护碧落平安。还有那一句“兄长怜爱妹妹之心。”
因此,从不多管闲事,也不轻易许诺的容晚许了绯泉一诺,因为那句“兄长怜爱妹妹之心”。
而如今生死两隔,碧落的虚相静静地飘于灵碑前、灵台上。
“迟来的一句祝贺,恭喜你成为战神。当年没有什么预言,我卜卦那一门学得很差,只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一切。”容晚幻出一盏温酒,轻轻碰了下案几上的茶杯,“战神大人,珍重了。”
酒盏搁下,容晚起身,觉得心口胸闷,上因界的仙雾缭绕,似是蒙住她的心,叫人窒息。她捂着心口往外走,外面还有人等她。
是她此生不愿再放手的人,是此生不能再亏欠之人,是她身负责任之人,还有她的……
亲人还是仇人,容晚始终无法对容皓画上一个准确的分类,但他不能再执着下去了。
容晚垂着眸,只听一阵轻快笑闹声。
几个少男少女笑闹着相携而来,捧着用心准备的贡品,话里话外议论着明日仙考,请求战神保佑拿个甲等。
一个少年不小心撞上了容晚,抬起眼判断容晚的灵力,猜测着唤出称呼:“上仙,晚辈冲撞了。”他的同伴一齐回道:“上仙安好。”
“无事。”容晚忽然问过一句,“你们拜战神大人,那可会去拜怜光上仙吗?”
“那是谁?如今上仙们都没有封号的。”少年眼神迷茫,显然是没听过这个人。
“不认识、不认识……”另一个少年摆手道。
“那……你们可知望春山?”话问出口,容晚便觉有些难堪,为什么要求证后人对自己的记忆?又为何要问。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被遗忘又如何呢?
“哦,这个我知道那是一处禁地,听闻里面住着一位不好相处的上仙。”少年答道。
“你怎么知道?”少年的好友反驳。
“不然为什么只有那鬼地方天天下雪,连带周边仙山都冻得冷,我天天想搬家……”
和少年少女们道过谢,容晚从战神冢出来,便望见战神冢外那混乱的场面。
至于为何是容晚孤身一人进入战神冢,事情有些令人作笑。
夙昼进门时被战神冢前的禁制挡了一下,踏过去的长靴便收回来,落在了门外灵阶上。
战神唯一想见的人只有容晚,而那位仙门首座也不曾进入战神冢。至于其他人,小树和褚扶光根本迈不进门,自然只有容晚一人前去。
奇怪得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她离开之后,事情如何走向眼下的局面。
这不是她的本意,也绝非同容皓如此相商。
容晚绝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人祭阵。
除非那个人是她自己。
当年夙州灵台,灵阵如细密织网般束缚着所有人。她在回家前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祭了阵。
那是霜元一百九十九年。夙昼消散在她怀里,就在那一瞬间,系统的通报声响起的第一瞬间。
容晚弯起指尖,垂下眼眸,望见自己衣裙外裳夺目的血。
那就最后做一件事,最后为这个世界做一件事。
金银交相辉映的阵光里,容晚望了一眼容皓,指尖一抬,汹涌灵力泄出去,顺着山河湖海而下笼罩三界。
她在炫目金光里消亡、消失、回家。
正因如此,那三位祭阵者的真相,才让她一步步从人间到傀地、落乌,最终追到上因。
因为本不必如此。
哪怕薛铎为人再可恶,稚子无辜,薛容何必要为人间祭阵。
哪怕乌卫对于落乌界人微言轻,可小人物也不该随便死去。
哪怕碧落自愿,哪怕她身无眷恋,但她的责任不在祭阵。
本不必如此——
但他们就是不明不白地死去,身死、形死,死在世人心里。
因为碧落是战神,仙人寿命无限,她被铭记。那凡人薛容?乌卫十三?
总要有人为他们之死探一个明了,绝不能如此轻易地翻篇。岁月史书该有他们的名字。
-
容晚出来的一瞬,夙昼抬起眼眸,眼中是淡淡的笑意。他指尖扣了扣上因剑,指了下某个方向。
顺着望过去,小扶光被一个小仙女揪着脸蛋,对方的调笑叫他紧张不已,满面通红,神色却极为正经正直。
夙昼抱着她给他的上因剑笑看小仙女调笑小古板。容晚蓦然笑了。
小树迷茫地坐在云团里,似是望向一个方向。
容晚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顺着他的眸光——那是曾经的书灵阁,衡游的家。时过境迁,那颗桂花灵树依然枝繁叶茂,其间仙雾缭绕仍旧望得见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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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颗种下他、诞生他的种子,来源于那颗树。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不公,明明那颗桂花灵树该与衡游同寿,可树木长久矗立于上因,人却早已丢在时光深处啊。
是啊,世间太久。容晚想起曾经誓言,她说定会杀了容皓以报衡游身死之仇。
这是一件大事、必然要做的大事。
“想什么呢?”容晚敲了下小树的脑瓜壳。
“我苗圃里的灵植不知道怎么样了。”小树说。
“是啊,不知道。”容晚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处苗圃。或许他现在只是小树,又或许是那个装着不认她的衡游。
属于他的苗圃很多,望春山的苗圃依然繁茂,人间小院的已然枯死,落乌里他和褚空月的故居今日早已为平地,落落涧的里的苗圃向来有弟子照料,不必担心。
不过眼下并不是谈论苗圃的好时机——刚巧有人所见趋同。
“晚晚还有心情谈苗圃?死了。”容皓不耐烦道:“你要来战神冢我也陪你来过了,该回家了,晚晚。”
几乎是同一瞬间,夙昼的眸光飘忽不已,他垂下眼,攥紧上因剑。心底升上一种莫名其妙的痛,像极了那日自毁式地以剑入心时,心脏破碎前最后的挣扎跳动。
他想问,还是要回家吗?
但他还没问出口,容晚安抚的目光落在他眼里,忽然便不破碎了。
就是这样,哪怕夙昼碎成一地,只要容晚驻留一瞬的眸光,他仍旧是受她珍视的夙昼,从未变过。
“好啊,但我有个问题。”容晚问:“仙门首座如何成为仙门首座?”
剑锋指向容皓,容晚不再哄着容皓,言辞直接,“你还是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做了五千多年的首座!”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容皓抬眸,他坦然地张开双手,“我本就是,从始至终,毫无欺瞒。可不像你身边心心念念的阿昼。”
“呵,阿昼。”容皓几乎要呕出来。
每多说一个字,站在容晚身侧的夙昼脸色便沉一分。他的杀阵蓄势待发——
“这位公子,说话就说话,动什么刀枪啊。难道我们首座说错了?”九方莲笑眯眯地搭上夙昼的肩,冷声调笑:“公子什么都做了,还怕旁人说不成?”
“果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容皓说。
仙雾缭绕间,似乎是上因宫朝会结束,仙官们顺着灵阶而下。
见到容皓时,他们稍显诧异,朝上因宫内望了望,眉毛皱那么一下,行礼问好:“首座。”
毕竟时才,首座仍在上因宫内,可分明又在此间待了许久。
路过容晚时,有年老的仙官皱着眉毛想了又想,良久后唤了一句上仙。
容晚看着并不熟识的脸,问:“仙长认识我?”
“哪能,人老喽,这眼睛也不够用了。不过啊,您同上仙祠里那位,可真是相像。”
战神冢距离望春山不远,而望春山脚下,有一座上仙祠。上因界众仙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好像一直存在着。
据说上仙祠中有一位身受天罚却未死去的上仙,为何身在上仙祠,没有人知道。
而那位上仙的容貌,无人见过。
偶有传闻,那一位是仙门首座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