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审神者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战国的生活。唯独在织田信长的扮演上犯了难。

    根据织田信长的老师平手政秀和奶兄池田恒兴等人的描述,织田信长本尊应该是一位身体很虚弱,聪慧且细心的男人。

    这和她从史料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据记载织田信长应该是一位举止言行十分古怪的人,而且穿衣打扮上也是完全喜欢往怪方向穿的战国潮人。可织田家的人却认为织田信长是一位举止言谈十分有风度,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可以称得上是贵公子的人。

    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个世界是野史发展起来的吗?

    因此在扮演这个工作上,审神者的有些举棋不定。是扮演那个织田家的贵公子呢,还是扮演历史上的混世魔王。

    但很快,审神者发现自己没得选。自从几个月前见了织田信秀和织田信行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织田家从家族到家臣就流传出一些奇怪的谣言。

    “你听说了吗,织田信长从遇袭后就伤到了脑子,他竟然不认识信秀大人!”确实是这样,还挺有利于她立人设的。

    “什么,你说织田信长大人脑子坏了,竟然对佩刀说话!”不是,那只是她在试图唤醒付丧神,测试灵力而已啊!

    “啊!信长大人,竟然爱上了一把佩刀!是和刀灵相爱了吗!”啊?压切长谷部如果在的话肯定会以死谢罪的吧。

    “喂喂,你知道吗,就是那位大人,他啊,自从被弄坏了脑子以后,就喜欢穿得很奇怪的样子呢!”其实是为了不让近侍发现自己是女子,只能自己穿衣服,但有的衣服实在不是一个人就能搞定的,就会穿得很奇怪。

    流言已经帮助审神者做出了决定,历史的惯性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巧合引导到它应该在的位置。

    “可恶,究竟是谁放出的流言,这样下去殿下继承人的地位会被动摇的!”池田恒兴愤愤不平地捶了一下榻榻米,很是不满这些天的流言。

    一旁的平手政秀捻了捻胡子,他想到了那位一直和织田信长不怎么对付的兄弟。

    “是信行大人放出来的吧。那位大人一直仗着母亲的喜爱,觉得自己并非不如兄长,对家督之位一直存有野心。”

    “这些年来因为信长大人身体不好,难以上战场,给了信行可乘之机,一些家臣也十分拥戴他。如今信长大人身体见好,最着急的自然是他。”

    池田恒兴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关窍。

    “一旦之后信长大人出阵杀敌,建立了威信,他就没有机会了。”

    “是啊,可是,信长大人,我们说了那么久,您都不在意的吗?”平手政秀看着眼前一直在给佩刀做保养的青年,对方如此不在意的样子,让身为老师的他十分着急。

    审神者很煎熬,一年来她完全联系不上时之政府,灵力也没能恢复,每天晚上只能对着压切长谷部说话一解自己的思本丸之愁。她现在只是个冒牌货,正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一点消息,这种事情,她这个替身都没有资格去管。

    只能打亲情牌了。

    “可是,母亲也很喜欢信行,说不定父亲……”

    “信长大人,信行大人是您的胞弟,但终归也是您继承尾张道路上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池田恒兴诚恳地劝道。

    她何尝不知道呢,终究是……害怕罢了。

    这份恐惧来自未知,来自迷茫,来自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在成为织田信长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心底拷问着自我。

    该怎么走,走哪边,走得对吗?这些疑问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最后又在新的一天化为一个念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现实是不会给人留下足够的时间去应对一切的。

    ————

    “可恶,这么些天了,主人还是下落不明。”压切长谷部这些天焦躁不安,一想到主人身无分文灵力尽失,还被卷入异世界,作为主控的他睡都睡不好。

    药研藤四郎眼下带着两个黑眼圈,很明显,这段时间他也没能休息好。

    “玄武大人那边还在和世界意识进行谈判,据说那个世界本来就会出现时空隧道之类的东西,时之政府本部里那位叫三郎的大人就是在时空穿梭中碰上了大将才到这里的。”

    一边说着,药研藤四郎一边打了个哈欠。

    这些天本丸一片死气沉沉,审神者的灵力链接还在和本丸的刀剑相连,但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了主人的踪迹导致人心惶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大家都精神都不是很好。连带着他昨天晚上也做了个怪梦,但醒来后又忘记了内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歌仙兼定和小夜左文字急匆匆地往天守阁的方向跑来。

    平常歌仙兼定的举止都十分的风雅,很少能遇见这样衣冠凌乱,不修边幅的样子。

    “狐之助呢,出事了,这边要用它和时之政府联系。”歌仙兼定气息微乱,一旁的小夜则急得说话都快了很多。

    “宗三哥哥,不见了!”

    “什么!”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我们找遍了整个本丸,没有见到宗三的身影。这快一天了,问遍全本丸,谁都没有见过他。”

    歌仙兼定看了看小夜,抬头对长谷部两人说道。

    “小夜急匆匆地找到我,说宗三左文字本体还在,但化身不见了,和本体试图沟通交流也没有反应。这种情况实在是奇怪,需要联系时之政府前来调查。”

    “我了解了,”药研藤四郎点点头,“狐之助刚刚送那位异世界的三郎去时之政府本部了,我这里还有一部紧急联络的设备,这就找狐之助。”

    “那我去看看宗三那边,你先……”

    “长谷部!”

    话没说完,压切长谷部突然消失在众人面前。变动发生得实在是太快,药研藤四郎只来得及捞到对方的本体。

    “他消失了……长谷部。”小夜左文字喃喃自语。

    和宗三哥哥一样。

    ————

    战国时代,算一算,距离接手织田信长的身份已经过去三年之久,甚至比担任审神者的时间还要长。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短短三年时间,审神者已经融入了战国时代。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织田信长,偶尔做出一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行为,保持历史上对于这个人性格古怪,言行奇异的评价。

    偶尔有些时候,审神者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扮演历史上的织田信长,还是历史上那位织田信长就是自己。唯有在面对浓姬归蝶的时候,她才会卸下一丝伪装,静静地躺在归蝶的膝上歇息片刻。

    这个时代,只有归蝶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这名聪慧的女子出生于武士下克上最具代表性的家庭,并不是京都贵族小姐那样不知世事、只知风雅的女子。在和织田信长长期相处的过程中,同为女性的她能够比那些个士家臣们注意到更多东西。

    例如月信这种事情,男子只觉得是不是信长大人又受伤了,而作为女子的她总觉得不对劲,每个月固定一个时间受伤这种事情也太巧了吧?

    归蝶注视着眼前闭目酣睡在自己膝上的青年,或者说,女子。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有和那位织田信长一模一样相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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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身为女子替代了男子的织田信长身份,身边除了她也没有人发觉不对。是因为织田家人的长相多偏向清秀美丽的缘故吗?

    交换身份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胆大妄为,那位前信长大人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交换身份的时候好歹确认一下性别呀。

    归蝶温柔地抚平对方睡梦中皱起的眉头。这位大人总是这样,温柔,仁慈,总是想着别人。反而对自己一点也不好,也只有在睡梦中才会把困扰流露出一丝来。

    自从继任家督以来,织田信长的同胞兄弟织田信行的动作逐渐多了起来,对方联合一些家臣,似乎有另立家督的想法。

    信长大人,要怎么处置这些人呢?

    ————

    要怎么处置想要谋反的弟弟?审神者的扮演生涯陷入了僵局。

    刚刚老爷子平手政秀就前来劝谏过她,希望她能够好好考虑肃清家族中试图反叛的人。

    “我知道的,老爷子。信行想要反叛这种事情我一直都知道。”不但织田信行,织田家内部实力错综复杂,曾经他们看不上身体孱弱的织田信长,后来他们憎恶行为奇怪,喜欢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的织田信长。

    织田信行拉拢了一些家臣,导致她做起事来总是处处受到掣肘,既然内部没有人可用,那就从外部找可以用的人。当然,这样的决定也动摇了一些人的蛋糕,导致织田信行那边又多了几个帮手。

    “唉,我知道您在顾及您的母亲,只是这乱世,兄弟阋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老者慢慢站起,骑上马。

    “希望您可以想清楚。我先告辞了,信长大人。”目送老者远去,审神者闭目思考。

    她知道,只是现在的她不知道此时出手合不合适。历史上的织田信行,两次出兵试图谋反,第一次在其生母土田御前的介入下遭到赦免。第二次在织田信长的计谋下死于刀下。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她只能记得一些大事经过,但是记不住具体的年份,时间,细节。在战国,一个人的生卒能有确切的记载实属不易。大部分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任何的记载。

    织田信长的历史哪怕再足够闪耀,也不会有人记录其存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每一个想法。

    也因此,审神者即使知晓未来的走向,也总是会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总是十分的生涩。保护历史的责任早已刻入心底,但每行一步都犹如行走在悬崖旁,走错一步,历史都会走向未知的方向。

    “唉——”长叹一声,审神者睁开眼睛,眼底满是迷茫。

    环视房内,一柄桧扇映入眼帘。

    “这是,老师的扇子。”平手政秀总是喜欢把玩这柄桧扇,在自己犯浑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时老师也会用这柄扇子敲打自己以示警告。

    这位老师虽然喜欢喋喋不休地说教,但是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都是实打实的。说起来自己这些年来遇到的老师,除了研究生生涯的那个癫导,都是些好老师呢。

    上学时有关心自己孤儿身份,每个月都会把自己叫到家里吃饭的高中老师;在时之政府有龟龟老师毫无保留的教导;而在这战国,她也有一位全心全意地教导和辅佐自己的老师,平手政秀。

    “老师怎么把这个忘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说着就去牵马,有些决定还是需要下的,扫平织田家的障碍就在这两年了,正好和老爷子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做吧。

    说不定还可以在老师家里蹭杯茶喝,老师肯定会露出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

    扬鞭催马,审神者拿着扇子往老师回家的小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