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死谏了吗……”室内昏暗的烛光照映着慈悲相的神佛,也照亮了男子的侧脸。
与男子相对而坐,和尚装扮的老者点头:“是,据说是为了让那个织田信长好好承担作为家督的责任,不能颓废下去了。”
“本该承担作为家督责任的是我,”男子抬头,望向半闭目的神像,烛光辉映下,那张与如今织田家家督一模一样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悲戚与挣扎,“是我懦弱地把织田信长的身份塞给了他,如今织田家腹背受敌,信行也一直觊觎着家督的位置,而我却自欺欺人地躲到美浓。”
想到那位从小教导自己的老者,再想到那位被他擅自改变人生的青年,他只觉得内心无比煎熬,却不得不为自己交出身份的行为付出代价。
“现如今只能龟缩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
“逃跑前只觉得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现在反而为自己的怯弱不堪辗转难眠。”
————
平手政秀的死于审神者来说如同迷雾中的灯塔一般,为她的迷茫指引了一条前行的道路。
陷入迷障的她,盲目地按照自己脑海中学过的知识去对照现实世界,和那些一言一行皆照占卜行事的蠢物有什么区别?
不如先脚踏实地,处理好身边这些盯着织田信长位置和脑袋的敌人。毕竟命都没了,哪有空去管以后的历史呢?
想通了的审神者先是秘密彻查了老师遇刺的事情,但最近无论是织田信长这个人,还是织田家都树敌颇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然后为了防止美浓国从背后捅刀子,又去拜访了美浓的斋藤道三,从那位美浓的蝮蛇手中得到支持后,又对内培养了一批可用的、能够支持自己的亲信。
得知织田信长和自己的父亲见面的归蝶担忧了很久,她的父亲斋藤道三白手起家,多年来其名号蝮蛇无人不知,背叛于道三来说并不稀奇。
审神者也是这样想的,从平民爬到一国大名,斋藤道三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会面,她也做足了各种可能和后手。
但谁能想到斋藤道三居然是穿越者,还是个巡警!
一见面,她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虽然微弱,但依旧有些许残留的时空力量痕迹。在时政打了几年工,审神者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对方和时间溯行军没有关系后,审神者很干脆地和斋藤道三坦白了同样是穿越者的身份,但并未提及自己是审神者这件事。毕竟她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时之政府,暂时无法给自己名头上的老丈人提供回家的帮助。
这位巡警虽说并不通晓历史,却能够在战国摸爬滚打干出一番事业,其中的艰苦可想而知。但多年积累的经验和见识也让他看得很是通透。
【我有直觉,我注定会死在这个时代。归蝶有你,我很放心,唯独不放心的,是我那个在现代的女儿。】
【这套警服我留给你,若将来你能回去,把这套衣服给我的女儿吧。我在这乱世太久,哪怕回去也难以融入那样的时代了,不如死在这个时代,化作孤魂去陪伴我的女儿。】
在这番令人动容的请求下,审神者还是收下了这套来自斋藤道三视若珍宝的警服。
得到了美浓蝮蛇的支持,可能面对的外部强敌暂且少了一个,至少不会在她整治织田家的时候使绊子。接下来,该治治的对象,就是她的好弟弟,一直渴望下克上,干掉自己的织田信行了。
审神者在尾张大显身手的时候,压切长谷部一直在跟随主人的视角,观看名为织田信长?审神者的人生纪录片。
此时的长谷部因为主人灵力出现了一些好转,有了更多的清醒时间,也更能直观地感受到审神者的变化。有时他也可以从第三者的视角看到主人。
自从平手政秀遇刺身亡后,压切长谷部能明显感觉到主人仿佛不再有所顾虑,行事风格逐渐找回在时之政府本丸任职那时的果断利落。
先是接受斋藤道三的会面,再是培养火枪手,面对织田信行的小动作也不再容忍,对方胆敢伸手她就敢剁。
期间织田信行两次试图掀起对信长的叛乱,第一次被镇压,二人母亲土田御前出面请求赦免小儿子的罪行。
当时土田御前领着织田信行将身体尽可能匍匐在地,并未看见主位上所坐之人眼中的不忍,以及一丝落寞。
【信行,只此一次。你不是尚未元服的稚子,这次可以躲在母亲身后,下一次就不会这样了。】
明明是一母同胞,却渐行渐远。织田信长得不到母亲的喜爱,织田信行得不到父亲的认可。利益纠葛,家臣站队,野望滋长,她和织田信行在这场争夺中二者只能存一。
这在武家,再平常不过了。
————
以刀剑的模样参与审神者在战国的征战,对于压切长谷部来说是一件极为满足的乐事。试问时之政府有几个审神者会上战场,又有几名审神者会使用刀剑杀敌,更别说审神者使用着自己开疆拓土、大展宏图。
刃生基本无憾了,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他能够和主人沟通,哪怕无法亲自辅佐主人夺取天下,陪主人聊聊天也好。
至少主人倾诉自己的内心时也能回应一二。
彼时的审神者头顶织田信长之名,处理了名义上的胞弟之后,将目光投向了织田本家——织田信行背后的支持者。
战国缺人、缺兵马武器、缺粮草,但绝对不缺的是“下克上”。尾张一地的守护一直由幕府将军足利氏的分支斯波氏世袭。织田家又是斯波氏设置的守护代,即代理守护。在这个幕府将军被家臣控制的时代,守护的权力被守护代攫取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织田家也是在这种环境下将斯波氏的权力揽到手中。
身为织田庶家家督,审神者在六年的时间里一路肃清织田家反对力量,从一名小小的城主变为真正意义上织田家的首领、尾张的支配者。
至此,尾张内部的敌人已经清洗完毕,剩下的,就是环伺在周围,虎视眈眈的外敌了。
——例如强敌,今川义元。
****
审神者所在的战国时代,正在上演着你死我活、生死交战的战争片。而时之政府,代号为【浮萍】的审神者本丸中,却在上演着一出——
全本丸围着观看电视的,温馨本丸团建活动?
“压切长谷部也太逊了,完全帮不上主人的忙!”
“不动,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请冷静一下。”
“好了好了,情况特殊,目前主人的情况也只能靠压切长谷部的视角来观察,现在受到异世界的影响,一时半会我们也很难联系上主人的。虽然这样说,但只能等待的我们一点都不帅气。”烛台切光忠一想到这些天没有主人品尝自己制作的食物,而且主人孤身一人在乱世求生,就十分萎靡不振。
由审神者的老师玄武搭建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着以压切长谷部视角拍摄的《审神者·织田信长的纪录片(剪辑版)》,考虑到跨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一些个人隐私问题,转播加载了自动剪辑功能。最终呈现到本丸刀剑们面前的,就是现在这样类似于加长版纪录片的样子。
江雪左文字眼神悲悯,望着画面中的审神者:“还未从苦海中挣脱而出,又成为织田信长,奔赴另一处地狱吗……阿弥陀佛。”
“可恶,如果不是担忧出阵的时候正好遇上主人召唤我们的意识,真想杀几个时间溯行军泄愤。”身为初始刀的歌仙兼定为现在的无能为力而自责,少见地说出了不那么风雅的言语。
鹤丸国永对此表示惊讶:“想不到一贯风雅的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哦,真是吓我一跳。”
“召唤意识有限制吗,如果只能召唤战国时代的刀剑的话,我们这些近世的刀剑就去砍时间溯行军了哦,会给大家带点特产呢。”大和守安定笑着说出一些不能细想的话。
一旁的小夜左文字仔细揣摩一番:“特产是指……首?”
“小夜,到桶狭间之战了,说不定宗三会出现哦。”关键时候毛利藤四郎转换话题,把小夜左文字的注意力拉回屏幕上。
***
善照寺砦,远望大高城下升起的狼烟昭示着鹫津砦和丸根砦已经失守.
“鹫津砦和丸根砦已经失守。”身边家臣有些焦急,今川军的兵力远超织田军,而主公只带了这么点人出阵,实在是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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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让斥候前去打探,出阵之前传给我的消息是今川已经从沓挂城出阵,从这个速度来看,今川义元本阵不可能那么快就到达大高城。”
今川义元对尾张一地早有心思,彼时她刚刚平定尾张,没想到今川就火速策反了大高、鸣海、沓掛三座城砦。
礼尚往来审神者又在大高城附近设下城砦,以切断和牵制被策反的大高、鸣海两城。大高城已被围困,失去了大高城后今川义元和鸣海城的联系也会被切断。
为此,今川义元近乎是出动了今川家所有能出动的兵力,一路进军,剑指尾张。
为首的青年身披战甲,来到战国近十年,岁月从未在审神者的脸上留下痕迹,却也为她增添了一些杀伐之气。
“也就是说,目前袭击鹫津砦和丸根砦的并非今川本阵。今川军在后行动,本阵人数一定不多,我们有机会。”
按照这样的推断,今川本阵应该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在桶狭间或者田乐狭间。如果是按照曾经了解的历史,她应该马上前往桶狭间蹲点。
可是战场上最为忌讳的就是纸上谈兵,更何况审神者已经领教过书本不一定是准确的。想到这里,审神者反而松开缰绳,下马歇息。
一旁家臣总算放下心,主公深夜出阵,弄得城内直系家臣措手不及一路跟随主公狂蹦到这里,后面还有一群人马没能跟上。
只见主公走到树旁,就地坐下,将手搭在佩刀长谷部国重上,以随时可以抽刀杀敌的姿态闭眼小憩。
她一宿没睡,等到斥候传来今川义元从沓挂城出发后立马奔赴这里,敌军的行动已经将地方大将的位置范围缩小到了一定范围,现在需要斥候再次传回消息确认今川义元具体位置。
在此之前,先休息一下等待没跟随上来的人吧。
“真是搞不懂主公的想法,本来在城中还说打防守战的,结果半夜突然出阵。现在得到了敌军大将的消息后反而又要休息。”跟随而来的家臣为自家主公极强的机动能力表示心累。
没有办法显现身形的压切长谷部表示,这才到哪,如果不是主人现在灵力不足,放在之前和时间溯行军厮杀的时候,动不动就远程传送,早就一个闪现收下今川义元的首级了。
完全听不到的家臣们还在讨论。
“习惯就好,信长大人虽然有时候做事从不解释,但最后的成果都很好。”
“是啊是啊,信长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天光乍晓,审神者刚刚睁开眼睛,暂时的休憩让她精神好了很多,斥候也送来了好消息。
“大人!探查到了!今川义元本阵就在田乐狭间。”农民打扮的男人狼狈窜出,却被家臣拦下。
“什么人!”“退下!”
“这是我派出的斥候,放下刀吧。”
家臣刚想抽刀,却被审神者拦下。这是她任命的斥候,之前天天和平民混在一起,也认识了一些独具天赋的人,像这个就有很强的侦察躲避能力,如果不是他主动出现,身边的家臣完全没发现周围有人。
“主公,我刚刚探查到今川义元就在田乐狭间!”
斥候带来的好消息让审神者眼前一亮,准确的情报是打胜仗的先决条件,这就是她此前在军议上没有确切地表明自己打算的原因,她只是在等一份确切的情报。
翻身上马,审神者正打算说些什么鼓舞军队,一滴雨水打在盔甲上,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形成了瓢泼大雨。
出现了,有如天助的大雨,历史对这个叫做织田信长的人真的过于偏爱了。
脑子里没来由地吐槽了一下织田信长的运气。审神者对自己身后的部下们大声喊道:
“暴雨会遮挡我们的痕迹,遮盖我们行军的声音,上天也站在我们这一边,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今川义元的本阵——”
“田乐狭间!”
在大雨和部下的呼声中【长谷部国重】刀身隐隐震动,审神者并未察觉这份异动,此时的她带领精兵部下,化身箭矢,朝着今川义元的本阵疾驰而去。
这支利箭的目标正是东海道第一弓取——今川义元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