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澄澈透亮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偶有几片薄薄的云层,像被阳光晒化了般,随风缓慢漂浮着。
丁欢和秦任都联系到了同意采访的人,由于路途比较远,两人一人开着一辆车早早离开了。
盛衾联系到的那位小姐也同意了采访,但具体时间还没给回复,有些无聊,她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内的阴凉处等着。
直到吃完午饭,下午将近两点钟,盛衾才收到消息。
对方称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如果要采访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到。
盛衾查了下对方的地址,没有直达的交通工具,开车过去怎么着也得一个小时左右。
院里一共三辆车,除了宴椁歧的那辆,其余的两辆都被开走了。
在求助宴椁歧和去租车之间,她权衡了一秒。
便赶紧联系了下小镇当地的租车店家,没想到人家两点之后不营业,因为人家四点就下班了。
陈宇走过来,见她愁眉不展,问:“还没找到租车的吗?”
“嗯。”盛衾麻木地点了下头,“这边的人下班可真早。”
陈宇笑着解释:“这边的政策比较好,他们的吃穿用度,就算是就医都有政府作为保障。所以工作就可有可无,随便搞搞。”
盛衾苦笑:“看出来了。”
“阿辞,你下午不是没事吗?”陈宇一会还有个视频会议没时间开车,提议道,“帮个忙?”
“谁说我没事?”
宴椁歧穿了套灰色的运动装,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从这身打扮来看根本看不出是在过哪个季节。
盛衾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个受害人还愿意接受采访,她真的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短暂的纠结过后,她只能硬着头皮起身移步到宴椁歧旁边,用极其温和商量的语气问道。
“要不然,你把车借我开一下?”
如此小心翼翼的提问,盛衾怎么也没想到换来的是如此斩钉截铁的回应。
“不要。”
他甚至看手机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盛衾彻底熄了火,她就没见过这么计较又小气的人。
难道就是因为昨天裘琳琳说他一句眼光不好?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昨天……。”盛衾咬着牙再次解释了下,希望他能谅解,“琳琳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句玩笑话。”
说到一半,她甚至卑微到满口胡话:“你眼光还是很好的。”
盛衾也不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怎么搞的拒绝别人的人反倒有各种各样的脾气。被拒绝的人还得哄着?
“哦。”宴椁歧抬眸,一副高傲用你说的样子,“我昨天也就随口一说,你别太敏感了。”
盛衾:“……。”
陈宇一刻都看不下去这个混蛋欺负人。
“你等会有什么事啊?”
宴椁歧话语间满满的敷衍:“去酒吧喝酒。”
陈宇被气笑了:“去酒吧喝酒算什么正经事?改天再去喝不就行了。”
长达一分钟据理力争的劝说换来的依旧是,轻飘飘且欠揍的两个字。
“不要。”
陈宇:“……。”
盛衾:“……。”
“行。”陈宇打开某个软件,搜索了附近的所有酒吧,问,“那你说,你去哪个酒吧。”
宴椁歧散漫地掀起眼皮,扫了眼,随手指了个。
“哎,就是这么巧,你选的这个酒吧,距离阿衾要去的地方走路十分钟。”陈宇继续道,“宴大少爷,顺路捎上一段吧。”
宴椁歧:“……。”
陈宇还想乘胜追击时,事先订好的闹钟响了。
临走前,陈宇还在跟盛衾使眼色。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想着毕竟是自己要搭车,盛衾主动说:“麻烦了,不用特意送我的。到你想去的酒吧就行,我自己走着过去。”
她还在等着回应,宴椁歧起身便往外面走。
盛衾在原地呆滞了两秒,赶忙跟上,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角。
“你到底让不让我跟着啊?”
她真的需要一个准信,要不然就算她上了车,这家伙半路把她扔下的可能都是有的。
他垂眸,视线略过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随便你。”
盛衾:“……。”
听着有些不情愿,但盛衾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安全到达再说。
车上,寂静无声的空间落针可闻。
这人,平时不是挺爱放音乐的吗?每天准时叫她起床。
怎么在车上也不见他放个音乐缓解一下气氛,干巴巴的。
盛衾想着晚上还得蹭人家的车回去,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你去那边的酒吧干嘛呀?咱们附近不是有一个吗?”
“去酒吧,能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天晚上接她回家之后,这个人跟她说话就冷嘲热讽的,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难道是因为不想去接她?不情愿?
可也没人逼他吧?听其他几个人的意思应该是他主动去的啊。
盛衾为数不多的脑细胞都搭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居然也看不透他半分。
“前天晚上,谢谢你去接我。”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人,干脆直接说好话吧。
宴椁歧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
他真的说到做到,车停在酒吧后,招呼都没打一个抬脚就进去了。
总算安全到达,盛衾松了口气,开始按照导航上面的地址找路。
一条路的尽头,下坡处,是个白色的小平房,这个形状像是车库改造的。
门口处有一棵开的正盛的粉色花树,这个角度看过去,自带一层滤镜。
走近些,一侧墙壁上挂着棕色的牌子。
英文翻译过来是,风暴咖啡店。
完全敞开的门宽且大,盛衾不自觉脚步放轻,走进去。
用英文询问道:“您好,有人吗?”
没人回应。
“您好,我是提前跟您约好过来采访的。”
“您好,我在这。”
盛衾稍稍楞了下,因为她听到的是中文,虽然口音明显笨拙不流利,但能听出来具体说的是什么。
她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操作台上,摆满各种各样的咖啡机,瓶瓶罐罐,以及原料。玻璃处阳光不偏不倚地洒进来落在物品上,镀了层光晕。
Xaviera坐在电动轮椅上从库房移动过来,看到盛衾,开朗称呼道。
“你好,美丽的小姐。”
两人在线上交流的时候,Xaviera只是说自己因为风暴身体受到了伤害,并没有说原来她失去的是双腿。
“您好。”盛衾干脆用中文跟她交流,“您之前特意学习过中文吗?”
Xaviera笑着解释:“没有,我失去双腿之后有了很多的时间,因为特别喜欢中国的文化,所以自学了点中文。能听懂,但有些话说起来,不太好。”
盛衾弯唇表示:“已经很好了,这家店是您在经营吗?”
“是的。”Xaviera说,“原本从昨天开始决定放一个月的假期,但突然收到你的消息所以就等你过来。”
“十分感谢您愿意接受采访。”盛衾继续道,“冒昧的问您一下,在您失去双腿之后是如何调节自己的呢?”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谈话,盛衾了解到,在Xaviera失去双腿之前,她曾是一名花滑选手,可以说,那双腿就是她的一切。
失去双腿之后,她多次尝试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每次都被拦下。
直到有一次,父母带她去其他国家旅游散心,碰上了当地女性因为一起性侵案游街示众。
她第一次关注到,这个世界上即便有成千上万个女性拥有完整的四肢,也无法为自己发声,无法随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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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许Xaviera见过了从心底迸发出的苦难和无助,从那之后,她便开始振作,独自经营了这家咖啡店,每年都会休假一段时间去参加各种女性活动,将所挣到的钱用来帮助更多被痛苦包围的女性。
采访结束后,盛衾心底不免泛起些酸涩和动容,女性似乎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
Xaviera请盛衾品尝了几杯新品咖啡,要她给些意见。
两人聊的投入,直到太阳落山才难舍难分的道别。
——
走在去酒吧找宴椁歧的路上,盛衾看了眼时间,七点多了。
刚刚在咖啡店太过于投入,把时间给忘了,距离两人到达这里,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
盛衾加快速度,她有些担心,某些人会等的不耐烦提前走了。
直到走到酒吧门口,看到停在门口的车时她才停下稍稍缓了口气。
此刻,天空已经完全沉浸在黑夜里。
酒吧门口处来来往往的人群十分吵闹,路边的灯,以及酒吧门口五颜六色的装饰品都在衬托热闹的氛围。
年轻男女穿着华丽游荡在这条空旷的街道上,反观盛衾穿着件米白色的薄料衬衫,搭配灰色的短裙,微卷的长发被她随意扎了个低马尾,休闲又公务,跟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通过窗户大概可以看到里面人满为患,嘈杂混乱的场景。
盛衾很少来这种地方,人一多,她便觉得有些吵闹。
站在门口挣扎了会,最终以给宴椁歧拨打两个电话没接告终。
她缓了口气,伸手拉开酒吧的门,尽量避开人群往里面走,低头打字。
“我在酒吧里面呢,你在哪?”
指尖即将要碰到发送键的下一秒,屋内响起歌声。
“SomewhereinAnnArborthere’sabrokentrafficlight”
“Blinkingsoftlyforanaudienceofone”
“Aboywhotakeshiscomfortintheshelterofthenight”
伴随着音乐的响起,周围人都配合的放缓了动作。
声音有些熟悉,盛衾皱了下眉头,抬眼,往舞台中心看过去。
宴椁歧顶着红发大背头极为显眼,舞台中央,他坐在高脚凳上,骨感修长的手指轻握着麦克风,一只脚搭在凳子上,另只腿随意伸展在地面,松弛且恣意。
这个人,明明长了张冷漠傲慢的脸,偏偏却生了一双懒懒散散缠绵着倦意的眸子。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随便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勾人。
“Andstaysupuntilthemorningjustbecause”
“SomewhereinAnnArborthere’sanemptyparkinglot”
“Wherehelikestogoandlookupatthemoon”
“Askhimselfwherethingswentwrongandwhyhefeelssocaught”
“Andhopesthatthingsstartchangingsomedaysoon”
盛衾没继续往前走,她想起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
某天钢琴课结束后,她照常穿梭在北里的胡同中准备回家。
转角处,被一辆车拦下。
后座上那人她认识,是宴椁歧的妈妈,之前托他的福吃过一次饭。
“伯母?”
宋泠看着她笑了:“阿衾,上来吧。”
盛衾乖巧点头上了车。
“今天去伯母家吃饭吧,等会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也过来。”
盛衾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来接她无非就是个由头,目的应该是两家有事情要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