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过半,一夜北风刮过后,京都起了倒春寒,凛冽萧索犹如冬日。
皇宫西南角的皇女所三省堂,依旧挂着厚厚的毡帘,将屋内遮得几乎密不透风。
小野额头上依旧裹着厚厚的纱布,坐在窗边,借着一点缝隙,往外面看去,心里怅惘至极,日子慢悠悠过着,她有时候真的快要分不清她到底是北梁的二皇女裴原野,还是现代社畜路小野。
半个多月前,二皇女裴原野回京后附庸风雅去集贤馆玩,遇上学子暴乱,磕伤了脑袋,一命呜呼,再醒过来后就成了她路小野。
事情诡异怪诞,让人难问因由。
来到这里后,她便一直在这里养伤。陛下勒令她伤好之前不许乱跑,她便一直没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实她的伤主要在额头,并不妨碍行动,但陛下这命令一下,她便只能绝了出宫的心思。
这伤好与不好,全由陛下评定,陛下若是将她忘在脑后,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关上多久。
不多时,一名少年走了进来,先是往炉子里添了些炭火,而后走到小野身边,关心道:“殿下怎么了,可是觉得无趣?。”
小野抬眼看他,这是原主从宫外带回来的妾侍,名叫朔月,模样生得十分漂亮,习得一身好功夫,更兼性格和顺,十分难得。
小野不知道女尊世界的男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但这样一个貌美可心的人关心照顾自己,她自然是受用的。
“外面的杏花开得好,你给我耍套刀法看看,我给你画张画像送你,好不好?”
朔月为难:“这两日天冷了些,殿下身子又不好......”
小野扯了扯他的袖口,音色甜软:“我们就出去一会儿,这屋子太闷了是不是,外面阳光正好,怎么会受凉呢?好不好嘛。”
“那好吧。”朔月偏过头,脸色变红。
小野霎时收回手,语气正经起来:“现在就去吧。”
朔月:“......”
大正午时分,薄薄的阳光照下来,一派明媚敞亮,却驱不散侵骨的寒气。
小野裹着厚厚的氅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绵软的白狐毛领子几乎遮住她半张脸,显得眉眼越发白皙精致。
杏花树下,朔月手里弯刀出鞘,他身姿轻盈,模样冷艳,招式行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又格外凌厉,带着重重杀机。
无数杏花花瓣被惊起,纷扬至半空,更添几分梦幻。
小野发现这个时候的他跟平时很不一样,像是一下子剥开柔软乖巧的外在,露出锋利冷淡的实质。
倒是更吸引人注意了。
这时,几声轻咳传来。
小野循声望去,一名身着青绿色蟒纹服制的宫人,看着三十来岁年纪,正带着人站在不远处,目光颇为不善地望着朔月。
朔月剑锋扫过去,猛地收回,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个武士礼。
“怎可在殿下面前玩弄刀剑,若误伤了,可担待得起。”
那宫人训斥道,“既然留下在殿下身边,便要谨言慎行,不可再如江湖那般做派。好好学学宫中礼仪,你这样,怎么伺候殿下。”
朔月低眉顺眼,应道:“是。”
小野认得这人,她是内廷司大总管怀瑾姑姑,在陛下身边贴身伺候,深得陛下信任,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常来看望。
小野旁观了一会儿,冲着怀瑾笑,怀瑾走过来,面容温和:“殿下可好些了。”
“好多了。”小野软着语气道:“姑姑放过他吧,他平日里规矩得很,是我让他耍个剑招玩玩,姑姑要罚还是罚我好了。”
“微臣岂敢,殿下千金贵体,怎么好在外头吹着冷风,陛下如何能放心呢。”怀瑾温声说。
“何尝不是在屋里的,不过是因为这伺候的人都太小心了,平日连个窗扇都不舍得开。我实在憋闷得慌,才出来透透气。又觉得无聊,叫他耍个招式看看。姑姑今日教导我,我以后自然改了。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了,姑姑可满意?”
小野依旧笑脸盈盈的,话语却带上了不满。
她自然不开心,怀瑾固然是陛下跟前的第一人,但来她的地方,二话不说训斥她的人,也实在不将她放在眼里。
原主好歹是个二皇女,就这么不受重视吗?
怀瑾似乎也是没办法,暗自后悔,叹道:“是微臣僭越了。”
“哪里的话,这些日子还要多谢姑姑为我操持。”小野站起身,回身往屋里走,一边说,“朔月,你先下去,唤小言进来煮茶。”
朔月应声离开。
屋里置着三个炉子,熏出腾腾的热气,除此之外,还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味。
小野引着怀瑾坐在软垫子上,旁边炉子上的青釉小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她微微叹道:“身体不好,屋子里炭盆一直燃着,闷热得很,想必不太舒服,姑姑将就着坐坐吧。”
怀瑾忙道:“咱们不过是些在底下伺候的人,怎么敢有要求,殿下严重了。”
“快坐。”小野又说。
怀瑾只得坐了,不过却重新审视了这位二殿下,依旧是苍白如玉的一张小脸,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显得越发娇弱。这些天,这位小殿下一直恹恹的,不太说话,此时倒是有心思和人周旋了。
丫头小言走进来,取了茶叶,沏上茶水。
小野问道:“姑姑怎么有空过来了?”
怀瑾笑道:“来瞧瞧殿下好不好,顺便送点东西过来。陛下向来惦记着殿下,殿下可有哪里不顺心的,只管告诉微臣。”
如果说她可以向怀瑾询问的事情,那便只有一件。
就是原主在集贤馆受伤一案,据她所知,此案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有一名学子莫名不见踪迹,恐怕有什么另外的缘故。
当日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没有任何记忆,还是问了朔月,才知道那名失踪的学子与原主产生过不愉快,很有可能在混乱中推过原主一把,这就让人有些在意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原主因此丧命,她该讨回公道。
“说起来,倒的确想问一件事。”小野试探道,“不知道我那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若是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只管安排,我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殿下只管安心养着,陛下心疼殿下,怎么忍心殿下再涉险呢?”怀瑾哪里不知道这位小殿下的用意,立刻回绝道。
“比起涉不涉险,查清楚才是最紧要的。”小野皱起眉,“听说此事怕还有些其他的什么缘故,才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定案,想来比较棘手。”
“事无定论,微臣也不知是何缘故。”怀瑾谨慎道。
小野抬首看着怀瑾,这是在和自己打太极吗?她又问:“主理此事的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呢?”
怀瑾思量片刻,转而说:“殿下一直问凶手缉拿得如何,不问一问陛下如今怎样吗?”
小野未料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惊讶道:“怎么,陛下现在不好?”
“陛下近几日忙于朝政,食欲不佳,想来也有忧心女儿的缘故。”怀瑾说到这里顿了下,又讪讪地笑了笑,“微臣多嘴了。只是觉得殿下若是有心,不如多去宽慰陛下。”
小野缓缓点头,道:“姑姑说的很是,是我疏忽了。”
怀瑾又说:“陛下向来对诸位殿下多有期望,如今大殿下不在宫中,只能寄情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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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小殿下了。”
说着,她又额外提点几句:“负责集贤馆案子的是陛下身边的沈校尉,沈校尉与翰林院的沈先生本是兄妹,以殿下和沈先生的关系,见她应当不难。只是......只是殿下切莫要冲动行事。”
小野点头:“如今经历这番教训,我自然知道改进。我知道陛下疼我,只是我素来顽劣惯了,有心为陛下分忧,却又怕陛下责骂。”
怀瑾笑了笑:“陛下和殿下是亲母女,有什么话说不得的。陛下心里早盼着殿下能早些理事呢。”
小野眼睛一亮:“既然如此,何不让我一同查办集贤馆的案子,也好过天天在这里等消息。”
“殿下才出事故,又急着出宫,殿下觉得陛下会如何想呢?”怀瑾目光满是怜爱,道,“何况陛下忧心前朝,实在难以为殿下的事情再费心力。殿下何不暂且好好将养,等病愈了再说。”
原主不是个什么乖巧的人设,每日不务正业,喜欢到处游玩,在京的时候没事就爱去喝花酒、逛花楼,活得非常潇洒。
小野觉得颇为棘手,原主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差,陛下只会想她是不是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根本不会相信她。
怀瑾说完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水还氤氲着热气,她却要告辞了。
“勤政殿还有事情要忙,微臣便先告退了。”
小野起身送了几步,道:“姑姑有空便常来吧,我盼着与姑姑说话呢。”
“是。”怀瑾笑着应了。
怀瑾走后,小野又坐回原处,托着下巴琢磨。
其实怀瑾并未将话说死,出宫并不是完全不可行,只是要摸到陛下的喜好,顺从陛下的心意,拿出一个完全合理的理由,或许可以一试。
朔月掀了帘子进来,拿了个手炉递给小野,问:“怀瑾姑姑怎么来去匆匆的,有什么事情吗?”
小野恍然抬头,对啊,她说是来送些东西,但不过是日常所用之物,谁送不是送呢?
她又何必匆匆过来跑这一趟。
怀瑾姑姑多次提及陛下如今烦心前朝,引导她去关心陛下,似乎想要提点她些什么。难不成前朝出了什么大事,她们这皇女所地处偏僻,平日较为冷清,现在还没收到消息?
小野想到便问:“最近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朔月愣了愣,道:“没有听说,那我出去打听下?”
“月公子也是才来宫里,不如让我去吧。”收拾茶碗的小言开口道,“殿下想打听点什么?我在勤政殿也算有几个认识的宫人,这便去问问。”
小野转脸看看她。
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就两个丫头,另一个叫楚楚的热衷于做菜,平日不太说话,她也没别人可使唤了。
“你去跟人打听下,看朝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再问问陛下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反正无关大小,你多问问。”
说着,小野往自己身上搜摸了几下,哦,她没钱,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钱在哪儿。
于是她只能尴尬道:“你先去办,回头给你涨月钱。”
“殿下这是哪里话,我这就去就是了。”小言先是诧异,而后笑了笑应道。
朔月提醒:“殿下现在可要午睡。”
确实是有些困了,小野想了下,对朔月道:“怀瑾姑姑不是刻意针对你,陛下命她看着我,她自然不敢让我出事,又不能直接教训我,拿你撒气而已。现在在宫里面,再忍些日子吧。”
朔月目光柔和,嘴角微弯:“我不在意这个。”
小野望了望这四方狭隘的天地,决定暂时不多想,回内室补觉去,又动脑又动嘴的,应付这一时半刻,可真是累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