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将近,考生们陆续从北梁各地赶过来,人人都想要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其实这一盛况由来并不多久。
北梁阶级森严,按照以往惯例,一向以孝廉取士,考核大权全在各地郡守和中正官手里,寒门几无晋升之路。
直到十年前,陛下试行新规,在往日实行的察举孝廉法取士之外,以科考的方式取前百名给予官身,由吏部统一分配。
这法子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官员们还在争辩这科举取士的可行之处时,陛下却雷厉风行,当年就直接组织了一次科考,鼓励各州郡有学识的人,不论年龄,不论出身进京考试。并设下翰林院,取前三名进入翰林,受陛下传召。
这消息如狂风过境般席卷了北梁各处,尽管心怀疑虑,最后依旧汇聚了几万人,经过初试筛选,留下八千人,进行二次笔试,再由陛下进行殿选,结果当年取得头名状元的却是年仅十三岁的定远侯府公子沈逢。
沈逢自小在宫中长大,陛下安惜他人才,尽管他是个男子,依旧许他考试,谁知竟让他取了头名状元。
沈逢模样清俊,秉性温和,姿态高雅,如林间清竹,是许多世家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经此一事,更加遥不可及。
北梁男子更是以沈逢为楷模,期望能像他一样依靠自己的学识出人头地,是以,北梁男子同样读书,虽然并没有科举的希望,但是依旧以懂得更多学问为荣耀。
而后为此朝廷争论了几个月,定下详细规则,规则一改再改,最后固定为每隔三年考一次,且这三年间考生必须要过乡试。
科举虽然只在士农二阶层实行,却实在打破了寒门与贵族之间的界限。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格外优秀的,便是当朝宰相也想要结识一二。
北梁好学之风就此发展起来,学馆、笔墨之类的店铺开得满京城都是。
最有名的集贤馆内更是只论学问高低,不论出身如何。大家天南海北而来,此前并不相识,说起乡试情形,便有说不完的话题。
考试定在三月中,二月的时候大批学子已经来到京中。集贤馆尤其热闹,更有许多白龙鱼服的贵人混在其中。
天气晴好,集贤馆内大多数都是考生,正各自言笑晏晏汇集而谈,一名气势汹汹的女子带着几个打手冲进集贤馆,略过众人,径直走到学子面前,将其桌案推翻在地,砚台里的墨汁溅了一地,有一半洒在那篇写了一半的诗文中。
手执着笔上一刻还在书写的瘦弱女子轻吸了口气,平淡的面孔微滞,缓缓抬头看去,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着锦绣,满面怒气的女子。
集贤馆本是风雅之地,几时见过有人这么粗鲁,当即引起许多不满。
几名学子上前阻止,被那女子身边的壮妇推搡开,被推到在地的学子骂了两句,到底不敢再走上前去。
“顾子盛,你这次还要怎么解释。”女子手上拿着一个明晃晃的如意金锁,怒道,“我倒要问问你,我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包裹里。之前我特意问过你,你说没有见过,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那名叫顾子盛的女子愣了一愣的,反应过来后冷声说:“我没拿过你东西,你凭什么碰我的东西,若是我包裹里少了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还敢狡辩。”手拿金锁的女子伸手扯住顾子盛的衣领,“装的人穷志坚,品行高洁的样子,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子盛用力扯开那扯着自己衣领的手,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分明是你有意诬陷。”
“薛小姐家大业大,犯得着去诬陷你?”一名手拿折扇,面带戏谑的女子说道。
“杨若兮,你看到我拿她东西了。”顾子盛说,“我竟不知你是如何看到的,我看分明是你偷出来,放到了我的房间,薛小姐,你若果真是个明白人,就该好好掂量这人的居心。”
“我跟你无怨无仇,没事陷害你干嘛。”杨若兮走到薛烟身边,慢声道,“我看这位顾小姐真是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见一个诬赖一个,还真当全天下人都针对她似的。”
“我自然相信杨小姐为人,分明就是她做的,她今天绝对是逃不掉。”
这边眼见着要打起来,另一头不远处,一名衣饰华贵,容貌清丽的女子盘腿坐着,坐姿格外豪放,对那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专心做画,拿给旁边人看,问他怎么样?
平时只穿黑色短打的朔月被她强迫着换了一身竹青色云纹绣衣,妃色裙摆,发上缠着首饰,容貌极盛,却自带一股清寒气场。被身边的人一手揽着肩膀,面色沉沉,带着不开心,听见问毫不客气地说:“殿下能画什么好东西吗。”
“你讽刺我。”裴原野掐了掐对方脸颊,“可给我仔细着点,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天白日的,二殿下难不成以为这是风月楼?”旁边书案一个细眉细眼的高大女子,半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小模样长得不错,不如借我两天。”
“让你去死你去吗?”裴原野反问。
“这么生分做什么?”对方刻意道,“阿诚知道了,得多伤心。”
“身为一个男人,这点肚量都没有怎么行。回头我这三夫四侍的,可该怎么办?”裴原野理所当然道,“况且,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不是吗,顾二姐姐。”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邪性,一时间倒是难分伯仲。
“殿下还是省省吧。便是阿诚心胸宽大,就你......”对方颇为嫌弃地打量了下裴原野,那眼神颇有深意,大抵在暗示殿下这多病的身体还是好好养着为好,省得亏得厉害。
裴原野倒也不生气,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就是这样。对方是京城远近闻名的顾家二小姐顾明欣,平日纨绔作风远胜于自己,两人关系说不上好,同在一起读书,每次见面,倒也能闲聊两句。
身为两人话题中心的朔月丝毫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裴原野,裴原野朝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这时,那起了龃龉的两名学子愈闹愈烈,眼见着就要打起来,裴原野这才抽了空往那边瞧了两眼,随口道:“唉,好好的兴致被打散了,什么人啊,这个时候闹事,怕不是个傻子。”
“殿下不如一起去看看。”顾明欣颇有兴趣道,“还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撒野,我倒要看看。”
“请便。”裴原野做了个手势,示意不同行的意思。
待人走后,裴原野抬手叫林默低下头,低声让她跟去瞧着,别闹得太大。林默犹豫了一下,说自己不能离开公主身边。
裴原野歪着身子半躺在朔月身上:“犯的着担心我,没事,朔月跟着我呢。”
朔月不太习惯跟人亲近,身体有些僵硬,裴原野知道他还在生气,但她并不十分在意,反而越来越得寸进尺,一会儿玩人家头发,一会儿玩儿人家手指,自得其乐。
那边薛小姐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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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壮妇按住顾子盛,下狠手踹了几下,怒气依旧未消:“给我跪下,叫几声奶奶饶命,以后避着姑奶奶走,这次就暂且饶你,否则,我让你参加不了这次科举。”
“凭你也配,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我定要你好看。”女子被几人死死按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但她眼神中依旧带着宁折不屈的凶狠。
“这么有种,给我继续打。”薛小姐说。
旁边扇着折扇拱火的杨若兮不知何时收了折扇,不再是一副不干己事的悠闲,脸色蓦地变沉:“映之,别打死了人,到底是京城。”
说完,她负手去了别处,正与过来的顾明欣擦肩而过,顾明欣偏头看了她一眼。
“住手。”顾明欣天生一副下三白眼,说话自带三分凶狠。
“你又是谁?少管闲事。”薛映之蹙眉。
“你是第一次来京城吧,不妨告诉你,我顾二既然来了,就没你说话的份儿。”
薛映之见这人张狂至此,暗自掂量了一下,先拱手做了个揖:“这位小姐,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小姐何必非要掺和其中。”
“看来我说话你听不懂。”顾明欣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喊道,“九一,带几个人进来。”
外面有人高声答了一声,乖乖跑进来几个小厮,微躬着身子:“小姐有什么吩咐?”
“足下若是看不上雍都顾家的门第,咱们倒也不怕你身边这几个。”顾明欣甚至还笑了一下。
见对方执意要保这人,薛映之面色阴沉得似能滴下水来。
杨若兮穿过人流,坐到裴原野对面:“这位姑娘倒是未曾见过,也是今年的考生吗?”
“走开,不嫌自己碍眼吗?”裴原野只看了她一眼,就毫不客气道。
杨若兮置若未闻,目光转到朔月身上:“这位公子呢,与这位姑娘不知道是个什么关系?”
没人回答她,杨若兮却一点也不在意。
“二位如此不避嫌疑,莫不是已经成婚了,恭喜恭喜,果真是女才郎貌,般配得很。”杨若兮忽而又道,“不过这位公子打扮如此艳丽,实在不像是正室作风,难不成是哪个风月馆的男倌,不妨给我介绍介绍,我也去寻摸个差不多的。”
裴原野听出不对劲,冷眼望过去:“你有病吧,再乱说话,腿给你打断。”
“姑娘何必生气呢?若是在下说错了什么,现在道歉。”
裴原野坐起身,拉住朔月起来:“我劝你还是老实些,那薛姑娘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运,还是积点德,少祸害别人。”
“咱们回去。”裴原野扯着朔月往外走。
“殿下看出什么了吗?”朔月问道。
“没看出这人有病,以后见到这人离她远一些。”裴原野面色不虞,说的话带着三分火气,“今天就不该出门,晦气。”
变故就发生在这会儿,那薛小姐和顾明欣到底还是决定决斗,集贤馆一群看热闹的人一窝蜂往外跑,嘴里嘀咕着有辱斯文,脚下一个比一个慌张,裴原野和朔月恰好就在往出口的路上,被人群冲散。
集贤馆乱成一团。
裴原野被人群冲到一边,正打算等人少些再出去,旁边的桌案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砸到她脊背上,裴原野被带着往前冲去,额头正巧磕到一个桌沿,昏了过去。
昏迷前似乎听到几个声音慌张地喊殿下。
她还有空在想,自己竟如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