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想救他么?”阴冷的声音蛊惑道。
温格皱着眉头搜寻声源处,目光所及却一无所获。
她有些疑心这诡异的来源,与手腕上缠着的蛇镯有关。
但自从半日前,那蛇缠上她的手腕后,温格尝试了各种方法,还是没成功褪下这只怪异的“手镯”。
只要温格一旦试图动手,就会被那条小蛇攻击。而当那条蛇沉寂后,就一动不动像个真正的镯子。
她别无办法,只能当做戴了个配饰,姑且忍受着。
而就在方才,温格的脑海中忽然现出一副图景,一个血人狼狈靠在树下,奄奄一息。
辨认许久,她才从那双半阖的眼睛瞳色认出,这个血人或许是前几日承诺来救她之人。
自她认出那人之后,紧接着便有一道声音响起,询问她这句话。
温格没有答话。
一来,她不知道声音是何源头,不知其居心;二来,她没法判断脑中的场景的虚实,焉知不是有人刻意引她出去的骗局?
“喂,你真的如此冷血,就连你的救命恩人都不管不顾么?”
刺耳的声音聒噪道。
“第一,我不叫喂。”
温格忍了忍,将后半句烂梗咽了回去。她理了理思路,索性直接质问:
“第二,你又是谁?”
“第三,你要怎么同我证明,这个画面是真实发生的?”
“第四,连谈判都不愿意现身,我该如何信任你?”
“第五……”,温格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第五人格启动……”
自穿越后就无人交谈的玩梗达人温格,此刻终于完成抽象本能,心满意足。
再说了,面对这种诡异又神秘的存在,过于认真应对容易掉入陷阱,视而不见容易冒犯。而适当玩玩对方听不懂的梗既能不落入对方谈判节奏,还能有益身心健康。
——绝不是因为她十几天没玩烂梗憋的。
正准备一一突破长篇大论的厄里斯:?
似是感受到声音主人的困惑,温格幽幽叹气:“果然,在这里,没人能懂我的幽默……”
厄里斯敏锐地捕捉到面前人类的核心欲望,他灵机一动顺势蛊惑道:
“那你想回家么,异世之人?”
温格的眼睫微微颤抖,薄如蝉翼,于她的面上覆下阴影。
她垂眸,耳边是自己因回家这个词而产生的鼓动着的剧烈心跳。
回家?
她当然想。几乎是魂牵梦萦,辗转反侧。
温格曾于教科书上学习鉴赏那些形容远离故乡如飘零落叶,只求归根的诗句,也于些许时节隐隐察觉乡愁。
然而这种孤独放大至整个陌生的世界,她才彻底明白何为心安之处是故乡。
因为在异世的每分每秒,每时每刻,皆不曾真正心安。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明价码。”
温格压抑自己的情绪,尽力保持冷静问道:
“你问我这些,究竟想我做什么?”
厄里斯低低笑着,他早就知道人类的本质,那便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与渴求。
没有人毫无欲望,只要抓住它,就能驱使和蛊惑她们。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简单而复杂的生物,永远有一颗不知满足的心。
“在谈论这件事之前,我还是建议你先关心关心你的救命恩人吧。”
他将“救命恩人”四字咬的极重。看似关心某人生死的话语,语调却幸灾乐祸。
厄里斯慢悠悠地说,毫不着急:“今日是你们约定好的日子吧。可你要再不出手,恐怕他活不了多久了。
当然,不管是什么愿望,本尊都可以帮忙达成。这一切的代价,只需你做一件很简单的事即可……”
……
斯莉尔在那本书扑过来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她利落地侧身,借助地形掩住自己。
奈何,禁区一姐不愧是一姐,有此恶名绝非空穴来风。
它似乎预判了斯莉尔所有的反应,以极其迅猛而灵活的身法,气势汹汹地朝着斯莉尔的额头拍去。
作为图书馆的建造者,托法娜本人的书在图书馆也是如鱼得水。它显然十分熟悉图书馆的结构,很快就令斯莉尔无处可避。
随着元素力在体内日夜不息的周转,她如今的身体素质一路变好,已经是能够靠反应躲过格兰迪斯一记认真普攻的程度。但面对急速冲来的这本书,却只能被其直直撞中。
它扑来的力度之大,将她整个人都拍到了地上。
斯莉尔难得有些狼狈地支起身,坐在地上。
她伸手摸上两度遭到重创的额头,感觉整个人都被砸的有些懵,脑瓜子嗡嗡的。
不知是否是因为感受到什么气息,这本书一贴到方才纸牌所在的位置,居然就此安静下来。
整本书从她脑门上安然飘落,滑入斯莉尔的手中。
斯莉尔盯着手中硬皮封装的书,这场借阅竟意料之外的轻松。
看来希帕蒂娅同她推荐的书确实是这一本。
如此,话又说回来……那卡俄斯和托法娜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历史书上所言的“水火不容”,还是卡俄斯本人弟子所认证的“故友”?
斯莉尔拂走自己习惯性探究的思绪,不再探究与眼下正事无关的信息。
她拿着自己的借阅章,在书封上粘贴的拓印处盖下,很快上面就浮现出了她的借阅期限倒计时。
她一边离开禁区,一边漫不经心地收起印章,余光扫过上面的数字。
斯莉尔的脚步止住了。
多久?
黑金色构筑的线条在白色托印处交织出一个数字:“32”。
斯莉尔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借阅成千上万本书的经验:按照规则,这里印下的的数字单位是月没错吧……
但她从来没听说哪本书的借阅期限有这么久:图书馆的书能借多久是有保底的,最起码也能借一个星期。但上限多少,则取决于这本书对借阅者的认可度。
据不知名无聊人士统计的最久记录来看,能有半年已经是公认的极限了。
斯莉尔思考了半响,没能得出结论。只能姑且认定,或许与推荐她借书的希帕蒂娅有关。
久违的星空将斯莉尔包裹,每当她坐在阅览室里静心研究时,总能在这样和谐而沉浸的时光中感到安心。
虽然最开始的斯莉尔,是出于对没有魔法天赋这件事的强烈不甘,才像海绵吸水一般,几乎是疯狂地吸取所有能接触的知识与信息。
但在慢慢了解历史与世界,探索所有奇妙事物的连接中,她逐渐对于研究这件事本身产生了兴趣。
换句话说,她喜欢这种探索一切事物本质的感觉。
手指抚上比寻常光滑书面粗糙许多的封面,慢慢描摹了一通简约的衔尾蛇图纹,在混乱线条构成的不成字句的标题上留驻。
斯莉尔盯着书名,突然的发现使她屏住了呼吸。
若寻常的人,只会认为那些线条或许是大佬非同寻常的美学设计。毕竟那些歪扭的形状与人类的语言文字沾不上任何关系。
但斯莉尔凝神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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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能读懂上面的文字,因为——那是咒语体系的语言。
托法娜怎么会用咒语体系的语言,还用它写了这样一本书?希帕蒂娅又为何将它推荐给自己?
无头的思绪杂乱地堆在斯莉尔的心头,理不清思路。
脑中飞速掠过各种信息,她组合了所学的语法与用词,成功破译了书名:
——《解命法》。
心脏像是漏了一拍,这个书名无端使她有一种直觉上的激动,但她又不能具体知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斯莉尔拈起书页的一角,翻到这本书的扉页。
第一行是人类文字的手写体,用钢笔浅浅写着,可从墨水的磨损看出其留存的漫长时间:
“向你致敬,我亲爱的篡命者。”
斯莉尔盯着这句龙飞凤舞的张扬字句,猜测这句话可能是这本书的致辞,或许本书为了托法娜本人认识的某个人所写。
而在这句手写体下方,则是打印出的几行文字,用咒语语言书拓印:
“我知道,众生皆不愿相信宿命。
“但此刻看懂这段话的你,即将承担起你的命运。
“若你不愿承担这段沉重的责任,请在此处合上书页,一切将会驶向另一种可能。
“当然,事先声明,命运不似我这般好说话。不管你是否愿意,或许世界沉重的命运丝织早已将你缠绕。”
斯莉尔眨了眨眼。她擅长分析各种研究理论与魔法历史,却向来在文学艺术上无甚天赋。
那些经典流传的诗句,或是文学艺术的旷世巨作,落到斯莉尔这里,可能也就只有一个评价:看不懂。
她看过图书馆大部分书,没看过的书目中,百分之九十就是这类文学作品。
故而她盯着这段话研究了许久,只感到了久违的困倦——那是一些学渣可能比较熟悉的领域,某种硬着头皮研究产生的的疲倦感。
出于对希帕蒂娅本人的信任,她决定翻页继续阅读。
不同于大部分书籍的排版,这本书的扉页之后居然不是目录,而是一页大片的空白,只有中间一行用咒语体系的符号写着:
“时机正好,是时候提前献上我的敬意。命定的篡改之人,切记一切沉痛的失去都将有回报。”
斯莉尔皱起眉头,为这些语焉不详的词句感到些许不耐。
这位名震四海的最初的大魔法师,写作起来就这般言之无物么?
她有些烦躁地捏起书角,却发现在页脚浮现出孩童涂鸦般的黑线,既非人类语言,也非咒语体系。
自觉看到乱码般黑线的斯莉尔没有发现,当她的目光凝视在书上那段手写文字时,无形的金色丝线便悄然遮蔽她的双眼。
“嘘,能看见这段文字的旁观之人,请不要戳穿世界的虚假。说不定我们每个人其实都身在局中喔?嘻嘻,开玩笑的。
“宿命的循环来到最初的相遇,尽管我知道此刻的你看不见,但我还是要说,感谢你的帮助,亲爱的芙洛维斯。”
斯莉尔决定放弃研究那几行扭曲的黑线,一旦她盯着看太久,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而神奇的是,她觉得自己每一次看向那些涂鸦,看到的图纹都与记忆中的不一样,好像这些线条并非静止,好像在跳舞一般。
斯莉尔打算最后再翻一页,若还是那种没有什么要紧的废话,她就立刻放下这本书,练习明天的飞行课程。
就在她翻动这一页书时,指尖忽然一阵灼热。
斯莉尔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股灼烧之感就已经顺着手指一路攀上她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