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云阁是掌门居所,就在宗门大殿之后的一座清幽的小峰之上。院落之中没有多少装饰,然而山中树木葱茏,清泉流淌,山下云雾缭绕,环境雅致至极,因而使其显出了一种素雅而大气的美感。
谢不尘破阵之时正是夜间,今夜月色极好,清辉照耀得整个逢云阁都蒙上了一层盈润的光。
他沿着石径一步步走来,步伐不疾不徐,举止流畅自然,让人看不出他此前从未来过此处、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
站在门口石阶之下,谢不尘忽然间发觉此地的星辰之力格外活跃,抬头望向天穹,察觉到眼前的逢云阁似乎与漫天星辰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联系。
这个念头在心中转过一遍,他不再多想,缓步行至门前,恭恭谨谨地行礼,声音平和而清朗:“弟子谢不尘拜见师尊。”
既然幻境给他安排了一个身份,他就尽量揣度着这个身份应该有的言谈举止行事,避免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进来吧。”
这是一道极冷的声音,淡漠得仿佛不含一丝属于常人的情绪,仿佛自九天之上降下。谢不尘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很快就像是被刻意模糊了一般,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听过。
谢不尘抬起了微微垂下的眼眸,看见逢云阁的大门已经打开,便起身向门内走去。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地上,倾泻一地霜雪。
掌门正站在窗边,望着天上明月。他身着白衣,又被月色披上了一层缥缈的纱,墨黑的发丝顺着挺直的脊背垂落;并非有意为之,浑身却仍透出一股肃杀的气势,像是一柄在鞘中仍难掩锋芒的利剑。
思及这数日在阵中所得的收获,谢不尘的目光落在掌门的背影上,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敬意和热切。他受益良多,将其当作师长也并无不可,只是看这幻境的样子,这座宗门或许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不由得有些可惜他无缘与掌门本人见面。
“为何用了这么长时间?”
掌门缓缓转过身来,他的面容在冷寂的月色下显得更加清冷,仿佛是冰雕玉琢而成。
“沈……!”
谢不尘心跳一滞,紧闭双唇,咽下了脱口而出的名字。
这人和沈清川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会?!
掌门已经坐在了桌旁,闻言,眉尖微蹙,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便恢复了淡然的模样:“没大没小。”
看谢不尘还在站着,他将语气放缓了几分:“坐。你可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
再是满腹疑惑,谢不尘也先顺势坐下,听掌门问起,便将早就准备好了的回答说出了口:“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觉得现在根基还不够稳,就打算先压一压境界,再花些时间好好打磨。”
掌门气势虽盛,却对他先前的行为没有过多苛责,谢不尘就明目张胆地打量起了掌门。
没有办法,不是他不想做得隐蔽点,只是两人修为差距太大,他做什么都会被掌门发现。这样一来,遮遮掩掩反而不如直接放在明面上了。
这样一看,掌门和沈清川之间的区别其实还是挺大的。也许是因为修为高低差距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他救了沈清川,和沈清川待在一起的时候谢不尘从未觉得他的性子有多冷、有多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多不好接近。
面对掌门时,他最直接的感受便是冷傲,压迫感极强的冷傲。即使谢不尘早已从打探的消息中推测出来掌门待他很好,甚至有些时候都算得上纵容,他无需担忧;可亲身面对掌门时,却只剩下了不敢放肆的敬畏感。
他突然有种好笑的想法,觉得掌门在他眼中的形象,说不定就是沈清川在他那些师弟师妹们眼中的形象。
至于苍溟帝君……单看外表自然也是极其相似,但将他和沈清川以及掌门比较,谢不尘只会觉得可笑。
如果说幻境之中的掌门和沈清川如此相似,让他心生疑惑的话,那么看过掌门之后再想起苍溟帝君,他只觉得苍溟帝君像是拙劣地模仿了沈清川的这张脸,内里与外在不匹配到了极点。
听到他说担心根基不稳,掌门微微颔首,对他的回答表示认可:“你有这般心性就好,修炼一事,终归还需你自己上心。”
谢不尘立刻扬起一个笑容,答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随即又解释道:“我只是在破阵时感到收获良多、常有体悟,因而不愿过早出来,特意等到将所有感悟都消化完毕之后再开始真正着手破阵,这才会在阵中待了足足四十九天。”
“既然是这样,”掌门顿了顿,再看向谢不尘时,他的神色已经变了,竟然和沈清川平日里看向他的神情出奇地一致,“我先考校一下你对阵法的掌握。”
见谢不尘神色奇怪,他又问道:“现在就开始?”
谢不尘:“……”
他后悔了,真的已经后悔了。
……
掌门已经考校完毕,让谢不尘松了一口气的是,掌门并没有再用那些复杂的阵法考验他,而是真的只是在检查他的阵法基础扎实与否。
“为师很满意。”一连串考验下来,谢不尘全都通过,掌门的神色也愈加温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虽然很是细微,却足以让人惊讶。
谢不尘趴在桌子上,累得连答话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现在已经习惯听一个和沈清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自称“为师”了,最开始的那点别扭感早就消失不见了。
——到底谁家好师尊会这么逼迫徒弟啊?怪不得掌门名下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一把极美、极轻灵的剑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剑身之上萦绕着淡淡的雪色光辉,犹如月华流转,照亮了谢不尘的眼底。
是鹤鸣剑。
他顿时惊讶抬头,只听见掌门说道:
“我说过,你若能通过我的考验,我会开放藏书阁最上一层,《万星归玄诀》就放在那里。”
谢不尘明白了过来,他已经通过了幻境考核,拿走功法之后,应该就能直接脱离幻境。
这不知名的宗门还真是出手阔绰,只是通关了他们的考核而已,给出的奖励居然是一部功法。至于考核只是破阵,为何还要造出一整个宗门的幻象,他隐约有种直觉,如果进入幻境之人没能靠自己破解阵法,或许还要在幻境之中真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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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地体验一番弟子生涯,直到真真切切地接受了传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敬地行了一礼,这一次,却不再已师徒相称:
“多谢前辈,晚辈定当不负前辈所望。”
幻境之中的一些事物已经不再真实了,窗外的月光、房中的香气、细微的风声渐渐消失,只有掌门和鹤鸣仍然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他们是幻象。
掌门果然不作回答,只是继续说道:“藏书阁最上一层的钥匙正是我的佩剑鹤鸣,我将鹤鸣给你,你带着它过去吧。”
他垂眸,极其珍重地轻抚过剑身,见状,谢不尘突然感觉心中一空,产生了某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掌门反手将鹤鸣的剑锋送入了自己的胸膛,喷溅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雪色的剑锋!
“……!”
谢不尘想要接住那个倒下的身影,然而就在他触及掌门身体的瞬间,幻象就已经消散,落在他手中的是被染成了妖异血红色的鹤鸣。
握住鹤鸣的那一刻,谢不尘顿感天旋地转,周围复杂的宗门幻象全都消失不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熟悉的断壁残垣。
正是他和沈清川发现鹤鸣时的洞府。
谢不尘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四周漂浮的浮岛、破碎的殿宇,出奇的熟悉。正是他在幻境之中所见的宗门一角。
他感到心底传来一阵阵钝痛,思绪仿佛都要随之停止下来,恍惚之间,一座浮岛漂浮到了他的面前,上面的建筑还算完整,正是那个宗门的藏书阁。
谢不尘沉默不语,提着血色的鹤鸣剑一步步走上藏书阁,最高的一层果然完好无损,禁制仍在发挥着作用。然而,在触碰到鹤鸣的瞬间就被破除了。
最高层中只有一枚玉简,散发着莹莹灵光,谢不尘伸出手,玉简自动飞来,落入了他的手中。
……
谢不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简陋的石室内,沈清川就坐在他的身旁,却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醒了。”沈清川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静,转过身来。
再次看到他,谢不尘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紧紧地抱住沈清川。
“你……”
被抱住的一瞬间,沈清川身体僵硬,整张脸却都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感受到谢不尘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谢不尘正在他的肩窝处磨蹭,他更是觉得浑身都在发软。他害怕谢不尘会突然抬起头来看见他脸红的样子,但碍于两人姿势的缘故,只得也伸出手,环住了谢不尘。
伸手触碰到谢不尘的身体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隐秘的心绪再也藏不住了,随时就要直接爆发出来了。
好在,谢不尘同样心神不宁,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谢不尘抱了沈清川一会儿,才终于觉得安心了许多,不论幻境之中的掌门究竟和沈清川长得有多么像,最后那一幕又有多么的……但反正都只是幻境罢了。
这样想着,他抬起了头,视线却突然触及了一片妖异的血红。
谢不尘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鹤鸣月华般的剑锋,在它的中心处,多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