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路壬在祠堂避风处抱刀而立,冷不丁冒出一句,吓得怀永安浑身发麻。
怀永安温声道:“你也回来了?”
路壬点了个头,算是对上个问题的回应:“甩掉了?”
“甩掉了。”
路壬冷声笑道: “真当这事一下揭过呢?”
“他找不到我。就算想灭口又能怎么样?众目睽睽,王爷、百姓,他云家是要把在场的人眼睛挖了吗?”怀永安漫不经心的取出三根香点燃,又阖手拜了下排位。
“我们这行砍人脑袋的时候,最好是一刀就能下去,否则犯人会挣扎,可能会弄脏衣服,可能会弄脏刀,也可能会弄伤自己。不能一击毙命会付出额外代价的。”路壬用软布擦着自己的大刀,刀把上还缠了一层布。
“准备救我啊?”怀永安笑了笑,对着卢家祠堂中的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道:“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大仇得报。”
路壬移开自己的目光,觉得有些好笑。
怀永安这时转了头道: “如果我不能报仇,麻烦到时候把我埋到云家祖坟里去,我缠死他们。”
“……”
“我开始懂兄长了,你说当庭的百姓他们知晓善恶,只是只敢旁观,他们心中也许有什么道义使然,但强权面前他们也就敢站一站,指望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英雄主持公道,那么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公道的一边,尽管他们只作为一个动动嘴皮的目击者。
意王呢,他想逍遥,想弃恶扬善,却只是小打小闹,对于那个撞死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他只当一个他侠义路上的例子,并不在意那人用一条命换来的东西是否公平。
明明他手中有极大的权柄,他也只是站在权贵的一边,假模假样的提醒我早点放弃。
摇摆不定的正义,不是正义。
至于云明……他就像云配一样,是个好人。他在用他自己的办法补救,可真正触及他家族利益的时候他能怎么办,他依旧是让这件高高拿起的事情好好放下。
人啊,坏的不彻底,好的不干脆,所以挣扎其中。”他说的连贯,却又话锋一转,“我方才又细细想了下,卢家有些问题。”
路壬不明所以:“怎么又扯到卢家去了?”
“我们“父亲”的死,不对劲。极有可能是被人害了。”
“何以见得?”
“大兄触柱而亡,若是兄长当时就已有心,大可假死脱身,身后的卢家自有父亲支撑,何至于等到人没了,让我们两个冒牌货接手。
在段时间中,最大的变数也就是卢家家主死了。”怀永安拜了一拜便站起了身。
路壬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所以你猜这个害死卢家家主的人,一定位高权重,才会让兄长决定抛下一切,奋力一搏?”
“无论兄长做什么决定都不要紧,接下来的事情你听我说。
别管临安的事了,带着云配还有邓叔他们,回宣城。起家之地,卢家一定还有其他的依仗。非到万不得已时,不要用家财换东西。若是无计可施、山穷水尽,便去投奔梁兄长,还是望你走不到这个地步。
至于云配,他的身世你我不在乎,你可知谁会在乎?最在乎的不是云家,是宫墙里的那一位。
归海,你们查出来的应该是这个姓吧,十几年前平叛反水,被朝廷灭门,据说没留下一个活口。
你若要查云配的身世,别从云明云焕身上找,关键是云配的母亲,若是他身世有异,作为一个亲历者她知道的更多。”
“知道了她也不一定告诉我们,告诉了也不一定是真话。”
“身世起疑的原因不外乎三种。
一,云配爹不是亲生的;
二,云配娘不是亲生的;
三,云配爹娘都不是亲生的。
找到云配是在什么情况下生的,有什么见证。在此条件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云配在她娘肚子里时,就是归海家的遗孤了。
这便是另外一个问题,云配的生辰与归海家问斩的时间差了十月以上,那就是在云配出生前十月里,还有归海家的人活着,或者发生了什么变数。
你去查这个活口,从归海家去平叛开始查。
如若依旧没问题,那云配的十有八九是云家人。或许有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也说不准,但若是查他身世,止步于此。”
“为何?”
“因为身世不重要,身世在活人身上才是身世,死人身上那是前身,像云配这种无妻无子的,身世卡这就断了,没什么意义。首先保证云配活着。
其次归海家大概牵扯到什么震惊朝野的秘辛,非必要切勿追查,个中牵扯怕是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难以相接。
再往后很多人可能会想杀他。
但没关系,必要时把这个身份抛出去。”
路壬垂睫,笑道: “这身份哪里容易出去,太能惹麻烦了。”
怀永安回头笑着看着路壬:“怀永安,云家屠村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为了隐藏归海家的遗孤,甚至不惜用自己亲生的孩子去替换,到底是出了三朝首辅的云家,何等的忠义节烈。
我说的这个故事,记住,记清楚,但先不要同云配讲。
那块牌子在云配手里,让他刻上个隐秘些的印记,必要时这种东西或许用得上,早做准备。”
“你想干什么?”
“小路,我要走了,这世间的公道不是靠律法和证据就能得到的。我要寻一条我自己的道,也要替像我一样卑贱无处喊冤的人走出一条道。”
路壬望向怀永安,她知晓他是个很通透的人,想的清楚很多事。
“你会找得到的。”
“是啊,是。”怀永安笑着又朝蒲团轻松一跪拜,松快的出了门。
“你去见云配吗?”
“不去了,省得大家都不痛快。不过你说的对,他确实是个好人。”怀永安的剑就斜倚在柴堆旁,灰扑扑的,像是已经烧过又被泼水的炭。
路壬用刀撑着坐在蒲团上,就这么看着檐上雪,雪融了,屋檐滴滴答答的不停。她伸出手挡了挡上头有些刺眼的阳光,想到未知的未来,没由的想哭。
她在祠堂呆了很久,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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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邓来喊她吃饭时,她靠着放着灵位的桌子睡着了。
“家主,家主,怎么睡这儿了?怕是要冻着。”杉宁给她抱了个厚的外衣披上。
老邓看她醒了欲言又止,手上拿着一个包袱:“家主这,公子他跟我支了二十两银子出门了,他说这是留给家主和云公子的。”
“嗯,我们也走。”
老邓摸不着头脑:“走,咱们去哪?”
“回宣城的家。”
“不等公子回来?”
“不等,他到时候直接去宣城。”路壬撑着刀起来,“邓伯,把动不了的东西都卖了,田舍留着,牌位带走,其余的东西让大家看着带吧,总归是要回来的。”
老邓放下手中物什转身欲走,听到路壬又加了一句道:“该是给云家递个帖子……邓伯,你再让人写个帖子给云三公子,就写我们先回……绪州了。”
“好。”
本就是处小院,故而物什也不多,人也少,剩下的人和物套了几个车便容下了。
“家主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临安呢,宣城怎么样会比这里更好些吗?”
路人犹豫片刻道:“起家之地,房子还是要比临安要大一些的。”
宣城,希望是个好地方。
云配愿意跟他走,只是听到怀永安走了的时候表情很是复杂。
“怎么就,走了呢?”
他一直喃喃重复这句话,自己钻了个存物的马车,躲了进去。
路壬翻看着一本剑法,精妙简短,很是受用。怀永安一整个包袱里都是书,他只留了个纸条:“高人秘籍,留给你们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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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行至宣城正巧是早晨,夜长梦多,连夜赶的路。
天光熹微,炊烟四起,马蹄惊醒长街,街市上店家支着摊子,叫卖声渐渐清晰起来。
卢宅的大门总算是重新装上了,二狗重重地叩了五下,依旧不动如松。
不过片刻便有人来开门,是已穿戴整齐的卢辛。
“家主回来了。”卢辛笑着招呼院里人过来搬东西。
门口霎时间热闹了起来。
路壬趴门上闻了闻,“还是那个味。”
“新换大门太过扎眼。不过家主不用担心门倒了。”
“修的还挺快啊,其他地方可都有修缮?”
“有的,修缮了前厅,及后院的十七间房子,又添置了些新床塌,门窗皆已修补,各房业已添置了炭火。”卢辛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份单据,塞给路壬。
“你做事我放心的,还是先寻处空荡地方把东西安置了,我去将牌位请进去。让人给我们准备些吃食,寒夜行车,实在疲累。”
卢辛一一应下。
路壬抱着所有的牌位摆到祠堂时,日已上三竿。
待她好不容易用膳后,躺上床,忽才想起安顿云配。
正巧杉宁来送茶,路壬便问道:“云配呢?”
“管家直接安排在另一处的小院了,云公子说他想静静。”杉宁看着路壬没什么变化的表情,试探道,“家主,静静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