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鸢点到为止,心知萧起是个聪明人,接下来要怎么做,便与她也无甚干系了。
她往前一望,上山的队伍已经从一条长龙,成为断裂的残龙,皇帝精神气头足,丝毫看不出来有病气,他带领的队伍走在最前方,已经拉出背后赵烨近百步远了。
赵烨没有骑马,只是乘坐肩舆,崎岖的山路颠簸,赵烨身体受不住,便叫行人慢点,与苏良娣慢慢吞吞跟着。
梁王骑着马加快了速度,山道虽然狭窄,但也能错开两人的距离。
赵镇骑着马到赵烨跟前,先是打量了一圈苏锦鹤,同她相视一瞥,继而才将目光落在赵烨身上,笑道:“皇兄,臣弟先行一步了。”
说罢紧夹马肚子,扬起鞭子,领着一行仆从朝皇上追去。
马蹄踏过卷起滚滚浓烟,呛得赵烨不忍咳起来。
苏锦鹤双目留恋着远方伟岸身影,又转眸看了赵烨葳蕤之色,不由得脸沉了起来。
再紧跟其后的是赵环,她朝四下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谭桀音身上。
她身穿豆青色箭袖武服,手勒缰绳,身姿英挺,骑着马缓缓前行。高高的马尾束起,红色的丝绸彩带在随着她头发飘扬,一时打落下来,轻扫着她清俊的小脸。
那一双眼睛似盛了水,干净清透,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或是被她看久了,谭桀音睁开眼眸,朝她看了过来。
赵环眉头一动,冲她微微一笑,继而用手敲了敲肩舆,那声音十分清脆,两个挑夫听了,立即原地停下。
“放我下来。”
她一声命令,只见肩舆缓缓下沉,还未稳当落地上,她便迫不及待跳了出来,长裙轻轻扫着肩舆,发出沙沙声。
身边的小公公吓得心惊胆战,忙上道:“公主小心些。”
赵环自不管,一路行到谭桀音跟前,仰头看着她:“谭姐姐。”
谭桀音见她过来,勒缰停下:“公主殿下。”
她指着她的马头:“我也想骑马。”
这话一出,谭桀音稍僵在原地,公主一脸的天真烂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停闪烁,怎好拒绝,可是......。
还未说话,身边的公公立即一脸焦灼道:“公主殿下,山里危险,不比在马场。”
赵环也是学过骑射的,虽然技艺不精,但略知一二。
她拂开衣袖,示意叫公公别说话,一面伸出手去,一双素手似葱纤纤,从明黄衣袖探出来,白若羊脂玉。
“这有什么危险的,谭姐姐会保护我的,对吧。”
谭桀音沉默良久,转而看向身后,朝苏长鸢发出求助的眼神。
苏长鸢一行见前方停下来,也早早叫挑夫放下了肩舆,原地休憩片刻。
她见人望过来,这才提起裙裾,莲步缓缓行到二人跟前。
山上太阳越发毒辣,晒得一股一股汗从额角滑落,苏长鸢掐着手绢擦了濡湿鬓角,这才朝公主行了礼,这才转而问谭桀音:“怎么了。”
谭桀音低下头,看向赵环,赵环见她来了,这才把手落在她身上,抓着她摇晃两下:“长鸢姐姐,你和桀音关系好,你叫她教我骑马吧。”
苏长鸢主动牵着她的手,笑意盈盈:“她是可以教你骑马,可山里危险,公主你金尊玉贵,若是不小心摔了,陛下知晓了,还不得重重惩罚桀音,到时候你还怎么找她一起玩。”
公主爱撒娇,素日只会对着皇后、太后撒娇,见了其他的人,都是一副尊贵姿容,这厢见她不允,立即伸双手抱紧她,一双眼睛祈求般地:“我就骑一会儿,况且,就叫她在马上,我在背后抱着她,不会出事的。”
这......。
苏长鸢知晓不好拒绝,公主一向是软硬兼施,若是软得不行,一会儿定要用她皇家的威严来施压,只好拿一双眼睛看向桀音,谭桀音见她看过来,便知晓其含义,点点头。
见桀音点了头,赵环一时喜上眉梢,转而走到马下,伸手过去。
谭桀音身后拉着她,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轻,对方拎她如燕子,整个人身体一轻,再回神时,已经落座在她身后,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回过头来,谭桀音半张脸近在咫尺,眼睫毛在眼睑成一道阴影,她眨了眨眼:“公主抓紧了。”
她落下双手,轻轻抓着她腰两侧,原本虚虚地抓着,马身一动,她惯性往后,连连用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往前行数十步,她方才放松下来,虚虚地靠在她身后。
女护卫身上好香,又软软的,又会武功......。
公主没有见过这般女子,只觉得好奇:“谭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穿男装。”
分明是女子,又没有故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令她好奇。
谭桀音的声音徐徐传来:“属下自小便穿男装。”
“从未穿过女装?”赵环好奇地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谭桀音只埋下头:“说来话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赵环干脆地说道:“话长你就短说,不知道从何说,便从你生下来开始说。”
苏长鸢的肩舆正好行到旁侧,见谭桀音被问得脸颊透红,她就明白过来,一向内敛的她又在犯尴尬了。
她上前道:“公主殿下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说与你听。”
赵环自不介意,转而双眼放了光似的点点头。
说起谭桀音来,苏长鸢似比她自己都还要了解似的。
“她的父亲本是我外祖父的一名小将,因才能出众,被我外祖父一步步擢升到南疆将军。
他为报知遇之恩,便一心想生个儿子,继续做我外祖父的将领。”
苏长鸢娓娓道来,赵环边听边点着头。
她继续说道:“谭父未能如愿,接连生三个,都是女子,生养子女何其艰难,谭父便把心一横,拿最小的女儿作为将军来培养,以后好做一名良将,以报知遇之恩。”
赵环笑着:“这个最小的女儿,便是谭姐姐了。”
谭桀音在前面点点头:“正是。”
苏长鸢继续道:“为了融入男孩堆里,她一直穿男装,久而久之习惯了,便也不好改过来。”
赵环听得连连点头:“原是如此。”
公主不再多问,只拿一双怜惜的眼神望着谭桀音,出了神似的。
苏长鸢自觉纳罕,她竟能在赵环脸上看见这副表情,不过面对自己的恩人,都会有怜惜之情。
就好比,前世救过她的玄森。
脑海中继而又浮现出一个少年郎的身影,他身着白衣,骑着青葱,渐渐隐匿在青山之中。
她摇摇头,怕是这一世都不会再见面了。
再往前行了数里,终于到了半山腰处,此时晴空万里,山间云雾已蒸腾干净,远看青山如黛,松柏树下,一排排整齐地安扎着戴青色营帐,大概有五十多个营帐,四周插满了玄醺色旗帜,在肃穆的皇家行列中,北风掣起的旗帜是唯一的自由。
皇帝勒缰停下,吩咐下马,很快入了营帐。
苏长鸢一行人也很快行到营帐处,天气着实炎热,又行了一个时辰,她实在热得难受,营帐中又闷,她则独自站在营帐旁的树下,吹着清风纳凉。
清风吹得树叶沙沙,发丝飘逸,她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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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山顶的景色,丝毫不知道有人行到了身边。
萧起见她一人到浓荫之下,亭亭而立,便徐徐加着素舆到她身侧,树下微风浮动,扯起少女浅绿色衣摆,垂在身后的发丝飘逸,步摇晃动,一对耳珠打在肌肤上,发出沙沙声响。
她脖子轻纱扬起,被吹开了一节,露出一半羊脂玉似的肌肤,另一半肌肤却被薄纱捂得通红,眼看一层层红点冒起,就要起痱子了。
可她倔强地拢了拢围脖,丝毫没有在意脖颈上难忍。
萧起素来不知她为何如此,但尊重每一个人的习惯。
他转了转手里团扇,行到她身旁时,见她依旧出神,便轻轻一扇,将她扇醒。
苏长鸢惊觉一阵清凉的风吹过,好舒服啊,她吐故纳新,闻到一阵淡淡梨花香,便转过头来,见一把素色彩秀荷花的团扇立在面前。
那团扇遮挡了一半萧起的脸,她正好看见他那双清冷的眉眼,总令人觉得熟悉。
被她这么一看,萧起抬了一下眉:
“娘子,扇扇风吧,都要长出痱子了。”
说着,指了指她脖颈处。
苏长鸢摸了一把脖颈,便觉得滚烫,难得萧起细心,居然知道送她扇子。
她勾起唇角:“多谢夫君,夫君你好贴心啊。”
贴心吗?萧起愣了一下。
这倒是面上话,她伸手接来团扇,细细看着,见扇子用的蜀绣蜀锦,扇柄上还挂了一圈明黄色的穗子,扇起来打在衣袖间,发出沙沙声响。
“好舒服啊。”
她用着新扇子,扇了两下,又拿来仔细看,爱不释手。
萧起道:“那日在长安街头给你买的,一时忘记送你。”
苏长鸢受宠若惊,再次朝他行礼:“送我?那就谢谢夫君了。”
萧起忽然凑近,伸手扯了一段她衣袖,手指轻轻缓缓地抚摸着轻纱,一边微笑地看向四处,眼神却充满着警惕。
苏长鸢也顺着他看着远处,一行人正整装待发,那表面和谐平静的氛围中,无一不透露出诡谲厮杀。
萧起忽然道:“夫人究竟是如何看的。”
看待什么?
苏长鸢故用一双无辜的眼盯着她,微微笑着:“庙堂的事,妾可不太懂。”
他勾起唇角,好笑道:“既然不懂,为何偏偏给我透露此事。”
她比他想得要复杂,就像蒙了一层雾的山,可越是隐秘,他越是想追根究底。
苏长鸢收敛着神色:“我和夫君同心,深知你是太子一党,而梁王与你交恶,若是今日梁王杀太子成了,那日后你我的日子,可不大好过。”
要先借着太子的刀杀了梁王,再借萧起的刀杀了太子,至于萧起嘛……还未思索过来。
萧起双眉敛起来:“那你看,要怎么办?”
苏长鸢既然知道这么多,心中一定有了解决的办法,他也想看看,她能出什么点子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凑上去。
她站得矮,正好凑到他脸前,用团扇挡着二人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凑近,又这般遮挡,倒不像是密谋,更像是夫人密话。
她的脸近在咫尺,皓齿似银,两唇丹丹,一双眉眼压得低低的,说话间吐露痒痒的气息。
萧起屏住了呼吸。
“这事虽你我知晓,可皇帝不知晓,一旦去告密,陛下不一定信你,还会觉得是你从中作梗,挑拨了他们父子关系。”
萧起转动着手中折扇,抬起眼来:“然后呢。”
苏长鸢咳了咳,眼睛一亮,和他对视上:“依着我看,倒不如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