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得柔和,不再是黑压压的一片,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昨晚被拿进屋的那两盆多肉,此时还孤零零地摆在餐桌上,无人在意。

    祁修竹有些吃力地靠在桌边,腰际被摁出一道显眼的红痕,嘴角也被咬破一小块。

    他不让贺免接吻,贺免便在其它位置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锁骨上的尤为明显。

    像是在发泄某种特殊的情绪,再多克制也掩盖不住那股疯劲儿。

    要早知道贺免会是这副德行,祁修竹昨晚绝不会问出那句。

    简直自讨苦吃。

    他看向始作俑者,后者一阵心虚,去工作台边拿了罐药膏。

    刚才的旖旎逐渐散去,两人一道上楼。

    贺免扶着祁修竹的后背把他送进屋,想跟进去给他擦点药,免得娇气的大少爷明早起来冲他发火。

    刚抬了下脚。

    哗——

    房门差点怼到脸上,贺免上身一仰,迅速扣住房门。

    贺免这会儿浑身舒畅心情正好,颇为耐心地问:“大少爷,怎么了?”

    听见那个称呼,祁修竹拧了下眉:“我要洗澡了。”

    贺免点点头:“行,一起。”

    祁修竹的房间里安了个浴缸,当时预算有限,思来想去,工作室里就安了这一个。

    连贺免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一起泡个澡,给人按摩按摩,最后搂着人睡一觉。

    非常完美的计划,以前他们就有这个习惯。

    祁修竹盯着他一两秒,确定他是认真的。

    “做梦。”祁修竹忽然笑了,“酒还没醒?”

    贺免的脸垮下去,这话他特不爱听。

    他本就没醉,祁修竹也没有,少给他戴酒后乱.性的帽子。

    不明白贺免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祁修竹低头看见门框上的手,侧头扯了下嘴角。

    贺免浑身蛮力,掌心生了层薄茧,一整晚过去,磨得祁修竹的腰隐隐作痛。

    他推了推房门,门被贺免抵得死死的,压根关不住。

    祁修竹没好气问:“干什么?”

    贺免的声音也沉下去,扬扬手里的东西:“擦药。”

    祁修竹接过膏药:“我自己来就行。”

    “你自己能行?”贺免的目光一落,从祁修竹的嘴角移向腰腹,“后面看不见的地方怎么弄?”

    祁修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

    知道还这么疯,跟掐什么似的。

    贺免当即一噎,他分明在努力克制,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看不得祁修竹一脸冷清的样子,这人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窝火。

    他哄着祁修竹,想让他说点好听的话。人非但不肯,还一张嘴就骂人。

    能骂的不能骂的通通全骂一遍,听得贺免的眼皮一跳一跳又一跳。

    “好好好别骂了。”贺免不得不捂住祁修竹的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乖点,成吗?”

    祁修竹红着眼尾扫向他,终于闭上了嘴。

    这个瞬间,贺免忽然又觉得祁修竹特别好懂。

    他爱听什么、爱看什么,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点还怪可爱的,就像是被植入了特定程序,只要贺免一提,他就会乖乖听话。

    房间里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书桌上的剧本被吹得哗哗作响。

    祁修竹拢了下衣领,见贺免没有要走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说:“我们。”

    “嗯。”贺免洗耳恭听,想看看这人到底还能怎样语出惊人,“我们,怎么?”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贺免:“……”

    “你说什么?”贺免明显有点意外,揉了下耳朵,“你再说一次?”

    “就当什么都没发……”

    贺免打断他后面的话:“你别说话!”

    他的音量一下子拔高,祁修竹怔了一下。他吃软不吃硬,最烦有人用这语气和他说话。

    “什么毛病,不是你让我再说一次?”

    “那我也没让你说这个!”

    祁修竹撩起眼皮,缓缓问:“那你想听什么?”

    贺免搭在门框上的手动了动,手背上的青筋猛地跳了两下。

    是啊,他到底想让祁修竹说什么?

    祁修竹给足他思考的时间,倒也不催,冷着脸站在门口吹着冷风。

    “行。”半晌后,贺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祁修竹眼底幽深,嘴里发出一道冷哼。

    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关上,一点不拖泥带水,带起了墙角的灰尘。

    贺免和木门面面相觑,直接被气笑。

    祁修竹偷偷去学过变脸是吧?

    房间里的脚步声渐远,贺免听见里面那人拉开椅子,关上了窗户,然后窗帘“唰”的一下被牵动。

    “喂。”贺免听得牙酸,抱着手臂对里边喊,“轻点行吗?拉坏了你得赔。”

    “赔就赔。”祁修竹的声音从左飘到右,听起来像是从窗边走到了浴室。过了两秒,他问:“你能不能离我房间远点?”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底谁是房东?

    贺免偏就不听。

    他从牛仔裤里掏出从祁修竹那顺来的半包烟和打火机,点燃后沉沉吸了一口。

    甜腻的拿铁咖啡味,和祁修竹头发上那味儿一模一样。

    房门忽地又被打开。

    祁修竹裸着上身,睡衣搭在臂弯上,光脚站在门边,脸冷得像是刚从冰库里出来。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二话不说地上前,一把拿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己买去!”

    贺免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又被重重合上。

    操。

    贺免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委屈里憋着点气。

    他敲了两下门,沉着脸问:“祁修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祁修竹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依旧是清冷的、不近人情的。

    “前男友或者炮.友,你喜欢哪个自己挑吧!”

    **

    祁修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他扎起长发,胸前的纹身完整地露了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栩栩如生的蝴蝶稍稍突出一些弧度,贺免给他纹身时的刺痛感似乎延续至今。

    大四那年,贺免刚学完纹身,需要找模特做一套自己的作品。

    祁修竹毕业一年多,当时在家待业。

    贺免时不时就在他跟前叹一口气,哪怕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他心里装了事。

    祁修竹问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啊……”贺免委屈巴巴的,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最后一个图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祁修竹放下剧本问,“说来听听。”

    贺免说:“这个图很特别,我不想轻易给别人纹掉,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模特。”

    祁修竹问:“我可以看看吗?”

    贺免把平板递过去:“就这个,是我想着你画的。”

    图上是一只巴掌大的蝴蝶,特别有生命力。

    祁修竹只一眼就明白了贺免的意思,心下一震,心底软下去一块。

    他把平板还给贺免:“我给你做模特。”

    贺免的眸底划过一丝讶异:“你认真的?”

    祁修竹好笑道:“不然呢?”

    贺免还是犹豫:“我怕你后悔。”

    其实一开始贺免就考虑过,要不要请祁修竹当模特。他纠结了一个多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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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经常有客人一时冲动来纹情侣纹身,不管纹身师怎么委婉劝阻都没用。

    最终的结局都大差不差,要么骂骂咧咧地来工作室洗掉,要么重新做一次遮盖。

    这虽然算不上情侣纹身,但意义似乎更重了些。

    ——毕竟他要亲手给他纹上。

    祁修竹听完后就笑了,问他:“敢不敢赌?”

    贺免说:“赌什么?”

    祁修竹说:“赌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可是会很疼的。”

    “没关系,你这个图打算纹在哪?”

    “手臂或者小腿吧……”

    祁修竹指着心脏的位置:“我想纹在这里,可以吗?”

    于是第二天,祁修竹被贺免带到工作室。他往纹身椅上一躺,针尖戳到肌肤上时疼得他叫出声。

    贺免吓了一跳,心疼得说什么都不肯继续。

    祁修竹当然不准他临阵脱逃。

    平时五个小时就能做完的图,贺免战战兢兢地纹了八个小时才结束。到最后,两人都满头大汗。

    贺免第一次动针时都没这么紧张,小心翼翼的,就好像祁修竹是块玉,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

    太阳落了下去,窗外的天呈现出好看的橙红色。

    纹到最后,不知道是祁修竹能忍还是已经麻木,除了一开始那阵,他硬是一声没吭。

    贺免感动得够呛,那么大一人当场就想哭出来。

    祁修竹骂了声没出息,他又只好硬生生把泪憋回去。

    后来的结局可想而知,他们都赌输了,当初的信誓旦旦也变成一场笑话。

    分手后祁修竹没有把纹身洗掉,喻昭问起的时候,他只是说怕疼,不想再来一次。

    祁修竹收起回忆,快速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下午,楼下的三轮车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祁修竹睁开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他赤脚踩上地板,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狗崽子。

    身上的酸楚不断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不然怎么说晚上不要轻易做决定呢,脑子一糊果然什么荒唐事都能做得出来。

    祁修竹抽了几根烟,大脑还没清醒,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风景。

    前男友变炮.友这种事居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祁修竹摁了摁额角,顿感一阵头疼。

    或许喻昭说得没错,前任之间还是不要诈尸的好。

    他低估了贺免那身使不完的牛劲,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吸引力。

    不过好像还……挺爽的。

    祁修竹顿时打住这个想法,指甲油被硬生生扣下来一小块。

    清醒时勉强还能克制,可一旦沾了酒,他又开始眷恋从前那份温情。

    一想起这个,祁修竹就觉得自己走入了死胡同。

    他和贺免以前努力过,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再纠缠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祁修竹抽完最后一根烟,他想通了,关上窗户,提着行李下楼。

    钟延和柳璟在房间里各忙各的,贺免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吃饭,身侧还有一盒没打开的盒饭。

    祁修竹忽视掉落在身上的目光,推开门就打算走。

    贺免瞥见他手里的行李箱,终于皱起眉出声问:“去哪?”

    祁修竹说:“出去找个酒店。”

    贺免放下筷子走过来,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没发烧没生病,悄悄把手里的退烧药放回口袋。

    祁修竹锁骨上有道很明显的齿印,嘴角那一小块疤还有些泛红。

    贺免顿了顿,心虚问:“为什么?”

    祁修竹一脸平静,一字一句道:“你活太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