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院掀起的波澜,最终吵过闹过后化为一滩死水,趋于平静。
而燕棠宁也认真的执行着燕谭山对她的惩戒,晨起祠堂跪香,跪完之后便去到燕棠西的菡萏院待着,势要真的给燕棠西侍疾。
卧房里,燕棠西靠在凭几上端着药碗,看着已经连续来了三日的燕棠宁一时无言以对,卧房里的人都被燕棠西给撤下去了,毕竟她有些事想跟燕棠宁聊聊。
燕棠宁看着卧在床榻上的燕棠西,发自内心的对燕棠西感到敬佩,她又变成了那个高门里的嫡女,大家眼中温婉贤淑,处事不惊的大家闺秀。
燕棠西撂了药勺,看向燕棠宁:“三妹妹看够了吗?”
燕棠宁收敛眼神,未置一言,起身从燕棠西手里接过药碗,就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起步,就被燕棠西喊住脚:“你想嫁给梁舒远,我可以帮你。”
她的话语笃定燕棠宁会为着这个停下,果不其然,燕棠宁又重新转身看着她。
燕棠宁不解:“为什么?”
燕棠西扬唇轻笑:“因为我想知道点我所不知道的事。”
她真的知道了,燕棠宁攥紧手掌,艰难开口:“大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啊,我听不懂。”
“只要不是蠢货都能知道你身上发生了点什么。”燕棠西靠着凭几,一只手托腮,她装作第一次知道和接受这种事。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完她起身,捞过一件衣衫给自己披上。
她走到燕棠宁面前,如上一次般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你回来,便誓死不嫁林文宣,我就开始疑惑,为什么只是落了一回水,昏了三日,醒来就开始吵着闹着不嫁他,毕竟在这之前林文宣在你眼里那可是顶顶好的儿郎。”
“直到我真正确认你回来这件事情是,前日去往感念寺,在马车上你看像我的眼神,带着恨,平日里你再怎么讨厌我,眼里对我都还只是嫉妒,不甘这种情绪,再怎么样也到不了恨这种情绪。”
“三妹妹你的破绽太多了,只要有心人稍加思索便能知道真相。”燕棠西绕着走到燕棠宁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按,燕棠宁就跌了下去。
燕棠宁全身都在发着抖,就算是多活了二十年,该斗不过人还是斗不过,况且她也跟本不会斗,徐氏对她的宠爱已经达到了溺爱的程度,广恩侯府后院比平常世家贵族的后院干净和平静多了。
这些原因导致她对真正的后院争斗跟本不了解,所以她才在安远伯府落得那般境地。
燕棠西站在燕棠宁身后,看着她声音循循诱导:“你不想嫁林文宣,就代表着那林文宣在之后对你不好,甚至还是他导致了你的死亡。”
“你想嫁梁舒远无外乎是梁舒远在你眼里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儿郎,你想嫁他可以,我帮你,只要你给出我想知道到一切,我保你顺利嫁给他,快些做出决定吧,毕竟离长公主诞辰宴会就只剩下三日了。”
燕棠宁不说话,燕棠西也不着急,燕棠宁只要想改变一切她就只能找她,徐氏那边她猜燕棠宁如果给不出理由退亲,徐氏绑也会把她绑到安远伯府去。
而燕谭山,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个人很复杂,痴情鬼,薄情郎,都能在他身上看到影子。
他爱他的孩子,却只爱那一人生下的孩子,对于燕棠西来说,他是个好父亲,但对于燕棠宁和这广恩候府其他的孩子来说,他不是个好父亲。
好一会儿,燕棠宁才从混乱的情绪当中出来,她踉跄起身,然后紧紧的扣住燕棠西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导致泛白。
她双眼直直的盯着燕棠西,对着燕棠西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不仅要帮我嫁给梁舒远,还要在梁家危难的时候救梁家一次。”
燕棠西笑而不语,扯下燕棠宁的扣在她手臂上的双手。
“你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否则免谈。”
——————
“……长公主诞辰宴后,我嫁林文宣,大姐姐你嫁梁舒远,而后一年梁家就因贪污受贿,徇情枉法被全部下入大狱,父亲为着这件事情不断奔波,最后这件事还是摄政王查清,还了梁家清白。”
“半年后皇家围猎出了事,摄政王在围猎场不知所踪,后来我才从林文宣嘴里得知,摄政王在苍京十二郡干了一件大事…”
将落未落的话,引的燕棠西不断追问:“继续说,我要知道摄政王干了什么事。”
燕棠宁摇摇头:“当时我正在孕中便不太关心幽都大小事,只听林文宣的意思,因着摄政王干出的那件大事,使得摄政王和皇帝离了心。”
燕棠西躺在贵妃榻上,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垂眸扫了眼燕棠宁,示意她继续。
燕棠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再,再后来,就是,就是……”
燕棠宁说的磕磕绊绊,燕棠西抬手搭在燕棠宁的手上拍了拍,燕棠西的手掌微凉,冰的燕棠宁手指微缩,她愣怔片刻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棠西。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个善良的人。”
燕棠宁嘴角抽搐,尴尬的“呵”了两声,紧接着重新调整好后说道:“再然后就是,林王造反,皇帝被刺杀,幽都大乱,摄政王被林王派去的杀手追杀不知所踪,无法支援。”
“后梁舒远挺身而出,携摄政王兵符调禁军两万,进宫救驾,成功斩杀叛贼林王,而安远伯府是林王党羽,皇帝清算逆党,裕昌街的石砖被鲜血染红,幽都一半的世家都死在了那场叛乱当中,安远伯府上下全部斩首示众,之后我就死了。”
燕棠宁说的轻松,但眼眶早就红了,盈盈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忽然想起,前世奔赴刑场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雪天。
雪花肆意的寒风中飘摇,她仿佛又看到裕昌街那长的看不见边际的街道,围观的百姓好奇又冷漠的注视着她。
那时的她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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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绝望和恨意,她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落得这个下场,她也恨,恨燕谭山明明早就知道安远伯府是叛党逆臣,明明可以救她却始终没有,她恨广恩候府的所有人。
她抬头望天,看到高台楼阁处燕棠西站在那里与她视线相对,她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震惊与不可思议。
直到她的命运走向终结时,看到的是燕棠西越过人群,向她走来。
燕棠宁不想哭的,可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但最终还是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燕谭山静静的看着燕棠宁,人终究对死亡有着恐惧,更何况死过一次。
慢慢的哭声渐弱,燕棠西适时的递给燕棠宁一方帕子供她拭泪。
待她擦完眼泪调整好心情后开口:“我问你,长公主诞辰宴,摄政王去没去。”
燕棠宁拿着帕子,摇头:“未曾去,当时皇帝还提了一嘴摄政王,似乎是要给摄政王说亲,却被长公主提醒摄政王不在。”
燕棠西挑眉,但笑不语,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看着她的表情,燕棠宁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讶异的看向燕棠西,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
这一切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回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过只要不危及她,只要她能嫁给梁舒远安稳一生就成。
从菡萏院重新梳洗后燕棠宁离开了,春禾进了屋在一旁替燕棠西研墨。
燕棠西提笔在纸上,一一写出燕棠宁所说的所有事情。
浅浅几张纸都写满了,燕棠西看着这些事件不断思索,燕棠宁总归只是个深闺妇人,能知道这么多一半全因着安远伯府。
她现在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嫁给萧谦。
嫁给他,她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她要做什么事根本不用隐藏,也不用担心要和那所谓的丈夫绵延子嗣。
如果燕棠宁嫁给梁舒远后,燕谭山绝对会再替她重新相选夫婿,当初本来是想着嫁给谁都一样,有着广恩侯府撑腰后半辈子她也能安稳一生。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根据燕棠宁的描述,再加上世家盘根错杂,被燕谭山相中的世家公子保不齐会带着她魂归天际。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要嫁给萧谦,她只能嫁给萧谦。
况且,燕棠宁说的这些事情当中有许多不知道和说不清的事,就比如,萧谦到底做了什么导致他和皇帝离心,为什么梁舒远有萧谦的兵符。
但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如何让萧谦去到长公主诞辰宴,再就是该怎么引起皇帝注意让他赐婚于她们二人。
燕棠西感到烦躁,这种事情不确定因素太多,成功率也很小。
最好是萧谦能主动配合,想到这里燕棠西顿时恍然大悟,对啊,萧谦配合她不就成了。
随后燕棠西又另起一张纸,写到,明日邀摄政王于枫香楼一聚,有要事相告,燕棠西敬上。